都說大自然有靈,當申教練展現出兩種交織在一起的不同人格時,就連四周的蚊蟲鼠蟻都似有所感的收斂了所有聲音。
半山腰靜悄悄一片,夜風徐徐,月亮周圍出現了一圈雲層,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視著公路上的兩人。
這是快要變天的征兆。
“如果沒猜錯的話,我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是你在跟著我?不,準確說,你一直在跟著我?”陳衝的目光隨時注意著申教練的一舉一動,免得因為走神,失去抵抗的機會。
“我不跟著你,怎麽殺你呢?”申教練晃了晃開著血槽的短刀,刀刃的寒光在黑暗中時隱時現,令人汗毛倒豎,“我跟著你去了超市,去了菜市場,甚至..甚至我還在你那小餐館吃過食物,哦,原來你也是個天才,美食的天才。”
陳衝眼皮微跳,除了最開始從學校出來時感覺有人跟著外,之後一直毫無所覺。興許是張唯唯的出現令自己放鬆了警惕,又或許是這個精神病本就善於隱匿行蹤。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令人回想起來會感到後怕的事情。
“還有那個美麗的廚娘。”申教練下意識舔了舔嘴皮,“等你死後,她就是我的另一個目標。”
“你覺得她漂亮?”聞言,陳衝麵色古怪起來。
“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沒有之一。”申教練又開始興奮的手舞足蹈。
陳衝眼睛一亮,“要不要我幫你做媒,她很聽我這個大表哥的話的。”
若申教練真能帶著自己回到餐館,那麽必要讓他明白什麽叫做真正意義上的恐怖。
“做媒?”申教練喃喃一句,旋即陰惻惻的笑了起來,“這就是我和你們這些俗人的區別..我隻想..讓她更加完美!成為永恒的藝術品。”
永恒?藝術品?
如果陳衝能夠聽懂前者的話,那代表自己也和精神病沒多大區別了,但他還是不死心,繼續勸說道:“老哥,聽我說,我表妹的優點可不止長得漂亮,還多才多藝呢,這樣吧,去我那小餐館坐坐,我給你做幾道菜,喝兩杯小酒,你們相互多了解一下如何?”
“啊哈哈哈..”申教練如看傻子一樣盯著陳衝,然後慢慢將手中的繩頭拴在汽車的保險杠上,“你還是不懂啊,獵人最喜歡的,永遠是狩獵的過程。然後慢慢靠近,慢慢摧毀其逃生能力,在生與死的邊緣,享受沁人心脾的天籟之音。你知道嗎?生命的最後,才是最美妙的旋律,可惜,隻能聽一次!”
陳衝頭皮發麻,這家夥說出的內容簡直比野獸還殘忍,比魔鬼還冰冷,令人毛骨悚然。甚至他在猜測,這家夥手中到底沾染了多少無辜的鮮血!
一個?兩個?還是..更多?
難以想象。
當申教練係好繩子以後,握著短刀緩緩逼近陳衝,顯然不打算再拖延下去。
“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陳衝抬手製止,“我想知道,你們到底誰才是申教練,是你,還是..另外一個他?”
當初看到幻象時的第一反應是兩個不同的人,可如今看來,那隻是羅茜臨死時對申教練人格的具象化。
換句話說,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也就是申教練。但他分裂的人格造就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一個平庸無為,一個變態冷血。
就像,披著人皮的魔鬼。
“當然是..”
申教練的話還沒說完,那雙病態的眼睛立刻出現了一絲波動,緊接著眉頭一皺,害怕與猙獰的表情在臉上急速變換,陷入了茫然之中。
見狀,陳衝當機立斷,雙腳並攏,對著前者腳踝狠狠一蹬,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按照計劃,他本想趁其不備先發製人將之踢倒後,再奪走短刀砍斷麻繩,但沒有料到的是,身為主教練的申傑身體之壯,平衡感之好,身體緊緊一個踉蹌,便穩住了重心。
更尷尬的是,這一腳不僅沒有取得任何效果,反而促使對方穩定了心神!
“好機靈的家夥,要不是我從小運動,致使身體素質遠遠高出常人,恐怕這一下真要著了你的道了。”申教練沒有動怒,甚至言語之間透著幾分高興與激動,“比起任人宰割的綿羊,我更喜歡獵殺充滿狼性的野獸,繼續,快繼續,繼續反抗,繼續掙紮,這樣的你,才會死得有價值。”
“我去你嗎個死變態!”
陳衝聽得直起雞皮疙瘩,頭頂發涼,伸手抓起地上唯一一塊小石子砸向申傑的腦袋,卻被其輕鬆躲過。
“對對,就是這樣,你越是反抗,我越是興奮!”申傑步步緊逼,一點點限製陳衝的活動範圍。
陳衝氣得牙癢癢,有心想要起身,卻總會被申傑第一時間踩住綁著右腳的麻繩,失去重心,
“既然你那麽想站起來,那我就先砍掉你一隻腳好了,讓你欣賞一下骨肉分離的美感。”申傑森然一笑,提起短刀朝著陳衝左腳砍下,卻被後者翻身躲過。
鏗。
刀刃與地麵發出金鐵交加的脆響,在深夜裏格外清晰。
“好好好。”一刀落空,他大笑著連連叫好,然後繼續追砍,越砍越興奮,越砍越快,到最後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陳衝心髒狂跳,氣血逆流。狼狽躲避的同時,可移動空間快速縮小,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砍上一刀!到那時,劇烈的反抗隻會加速血液流失,而血液流失意味著身體虛弱,死亡不過是早晚之事。
危急時刻,他隻能選擇放手一搏,就在申傑舉刀砍來之際,他猛的抬起被麻繩幫助的右腳向左一橫,雙手撐著身體向後挪移同時,繩子在腳踝與保險杠之間徹底繃直。
申傑哪料到陳衝竟然會做出這種危險的舉動,猝不及防之下,直接砍斷了麻繩,而後力量收不及時,帶著上半身前撲,雙手撐在地麵。
見狀,徹底掙脫束縛的陳衝哪裏會錯失這一大好機會,快速翻身而起,鉚足力氣對著申傑握刀的手腕斜踩而去。
這一腳的力量之大,仿佛是之前所有憤怒與憋屈的集合,隻聽‘哢嚓’一聲,竟是將其手腕生生踩斷。
啊!
鑽心的疼痛令申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右側肩旁一歪,半張臉貼在了地麵上。但他沒有被疼痛占據思維,正要用另一隻手去抓短刀時,陳衝早已先一步將短刀踢開,然後對著他的鼻子,來了一記爆炸性的鞭腿。
啪。
這一腳踢得抽得很正,肉眼可見的血沫星子自申傑的鼻子濺飛,灑滿了整張扭曲的臉頰。
噗通。
隨著一聲倒地的聲音傳出,申傑徹底喪失行動能力,整個人蜷縮著倒在車頭,抽搐不止。
“哈,吐。”
陳衝粗魯的抹了把臉頰上沾著的血點,然後將吸進嘴裏的灰塵吐了出來。不過,他本就是個脾氣暴躁之人,當生命受到威脅之後,又怎麽可能迅速恢複平靜?
之前那口憋在心裏的鬱氣還未完全平息!
一念至此,他一把揪住申傑的衣領向上一提,將其腦袋擱在車頭邊緣,然後一腳踢斷撐著引擎蓋的撐杆,雙手抓住引擎蓋,猛的砸下。
碰。
巨大悶響響起的同時,隻見引擎蓋在砸到申傑的腦袋後受到反震的力的影響微微彈起,最後才嘎吱一聲,扣了下來。
至於申傑,遭受如此重擊之後,身體一僵,整個人如同死掉的章魚一般,順著保險杠軟綿綿的滑了下來,徹底昏死過去!
至此,一切重歸平靜。
嘩啦啦..
起風了,由微風變成強風,將周圍的樹木吹得東倒西歪。
天上的雲流動得很快,時不時會遮住月亮。
某個路燈好似閃了一下。
陳衝用短刀割下麻繩,將申傑捆了個結結實實之後,心跳仍跳得厲害,雙手也在輕微顫抖,這是情緒過於激動所導致。
之前弄斷麻繩拿一下可謂危險萬分,稍有差池,無異於將腿送給對方砍!
“好在一切都很幸運。”
陳衝艱難的咽了口口水,站在一旁抽完一支香煙,才終於將心情平複下來,旋即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報警的內容很簡單,他隻說有個精神分裂的變態追殺自己未遂。而在扭打期間,那個精神病無意中透露了更多恐怖內容,其中就包括有前幾年關於羅茜溺水死亡的真實原因。
十分鍾後,五六輛警車拉著長長的警笛從山下飛速而上,然後整整齊齊停在了第七個發卡彎的路邊。
望著滿臉鮮血以及左手折斷的申傑,一大群警察警惕的靠近陳衝,然後一左一右擋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就體型而言,眼前這名青年完全不占優勢,結果呢?反而是體型健壯的那一個被打得不省人事!
陳衝也不介意,他知道就算自己屬於報案人,依舊還未脫離被懷疑的範疇。
“小兄弟,你說這個人與前幾年體育大學那件意外溺水案有關?”一名警察目光嚴肅,語氣沉穩的問道。
“不錯,他自己親口承認,當時藏在女更衣室的衣櫃裏才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陳衝麵不改色的說道,“我想,若調出當時的所有監控,將全部注意力鎖定在他的身上,應該不難找到他進去的痕跡。”
那名警察點點頭,雖然羅茜的死亡時間在當時定義成了意外事故,但與案件相關的各種資料、卷宗都在,回去找出來翻看一下,就能得到證實。
而且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對於這個案子,局裏的聲音很大,許多人都認為羅茜的死有些蹊蹺,但奈何找不到突破口,最終不了了之了。
“我們會著手調查的,但由於申傑處於昏迷狀態不知何時能夠清醒,所以抱歉,你必須跟我們走一趟,等徹底弄清楚真相,才能夠讓你離開。”
聞言,陳衝皺了皺眉頭,先不說申傑什麽時候能醒,即便醒了,也可能推翻自己剛才的說辭。而且關於監控的事情純屬個人猜想,萬一沒有拍到他的身影,那自己就麻煩了。
所以,必須想辦法將申傑的殺人事實落實,免除後患!
“等一下。”
“還有事?”警察看向陳衝。
“是這樣,除了羅茜的事情之外,我懷疑這家夥還殺了更多的人!”陳衝拋出一枚炸彈。
“有什麽證據?”
“暫時沒有。”陳衝搖搖頭,“不過,若是能立刻去這家夥的住所,我想一定能有所發現!”
“抱歉,在沒有弄清真實情況前,我們不可能答應你的請求。”
“我並不需要你們相信,隻是這家夥的精神出了問題,如果不立刻行動,恐怕還有無辜的人慘死!救人如救火!”陳衝抿了抿嘴唇,“而且我就在你們身邊,還擔心我跑了不成?”
警察並未理會陳衝的激將法,倒是被前麵一句說動了,思來想去,他吩咐一組人帶走申傑以及處理現場,其他人則帶上陳衝直奔申傑的住所。
對於警察而言,要調查一個人的住所,並非困難之事。
飛馳的警車裏,陳衝苦笑連連,打車APP無人接單,倒是等來了警車。
“你真的是美食街開餐館的陳衝?”一旁的警察放下電話後,古怪的看了陳衝一眼。
之前安排同事調查申傑的住所時,一並調查了陳衝的身份,結果令人大吃一驚!這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居然在前不久還協助破獲了另外一起殺人案!
“如假包換。”陳衝微微一笑。
“你如果早點說明身份,我立刻就帶人去查,哪還廢那麽多話。”
“告訴你,你還不是要查?”陳衝眨了眨眼睛。
聞言,那名警察笑著搖了搖頭,對陳衝之前說的所有內容信了八成。
……
申傑的住所就在體育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區裏麵。而當兩輛警車停在小區門口的時候,現場早就被執勤的警員封鎖,並叫來了物業保安。
旋即一群人在保安的幫助下打開了位於三棟22-2的房間大門,魚貫而入。
申傑的家屬於三室兩廳,家具擺設中規中矩,沒什麽特別之處。可當某一位警員撬開一間上鎖的臥室後,直接哇的一聲,幹嘔起來。
“隊..隊長,快來看!”有人大叫一聲。
陳衝隨著警察一起進入房間,滿屋的紅光將所有人震在原地!
隻見房間裏麵有著一張金屬鐵床,鐵床死角固定著鐵鏈,鐵鏈拴著一名滿身傷痕,昏迷不醒的女人。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房間的四周擺著許多展櫃,上麵放著密密麻麻的玻璃罐,而在罐內,則是用福爾馬林泡起來的殘肢!
暗紅的光線,數之不盡的殘肢碎片,令所有人臉色煞白,心裏湧現一股惡寒。
“快,通知救護車救治傷者,還有,立刻通知局長,這可能是龍江有史以來最惡性的連環殺人碎屍事件!”那名警察隊長似想緩解心頭的不適,低喝一聲。
在警察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陳衝發現每個玻璃罐都掛著一枚鉑金戒指,與無名指..
“咦。”
他輕咦一聲,發現原本戴在手上的戒指已經不見,與此同時,房間內的燈光微微閃爍,某個空的玻璃罐則多了一枚搖晃的項鏈戒指。
陳衝緩緩靠近,不去看旁邊那些殘肢斷臂,將目光定格在玻璃罐下方壓著的照片,正是羅茜的生活照。
“原來申傑所謂的永恒藝術品,是這樣一種人神共憤的方式啊。”
除了羅茜的照片外,每個玻璃罐下麵都有一張照片,甚至還有對應的身份簡介,無一例外的是,全是相貌美麗的女生。
張佳佳,銀行職員,喜歡夜跑,曾獲得優秀員工獎..
胡霞,鋼琴老師,喜歡看書、旅遊,曾獲得第四屆藝術文化節,鋼琴組金獎..
周嵐,主播..
…
看著一張張照片,一行行介紹,陳衝隻感覺心裏發堵,呼吸難受到了極點。正要離開這間魔鬼的房間時,眼角卻看見了另外一個空的玻璃罐,上麵的鉑金戒指刻著‘Z&S’,而下麵的照片人物,赫然是..張唯唯!
“如果沒有抓住申傑的話,張唯唯就是下個目標?可他..是男的啊。”盡管心裏有些古怪,但陳衝卻沒有心思多想,來到客廳,與其中一位警員做了簡單的筆錄後,便被送回了餐館。
與絕對的殺人惡魔相比,他還有什麽可值得懷疑的呢?而接下來的事情與他沒有關係,如果警察需要他配合,再另行通知就可以了。
“陳老板,感謝你。”警察離開時,留下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