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在看見男屍的瞬間,身後船頭的方向傳來水泡上升的聲音,接著黑貓發出低沉長音,身體直接弓了起來,如臨大敵。
陳衝來不及再去思考男屍的問題,抓著菜刀來到船尾,一眼便看見那具女屍正緩緩從水下浮出水麵。
它的臉仍舊遮擋著麵部,隱約能看見發絲下慘白的臉頰以及半隻爆凸的眼睛。
球頭大小的水泡從它腳下往外冒,衝破水麵後則迅速炸裂,一股股濃鬱的腐臭刹那間擴散開來。
嗚嗚嗚..
周圍響起女人似哭似笑的抽泣,分不清方向,隻感覺這種聲音能直達心靈深處,令人生出一股源自靈魂般的顫栗。
陳衝頭頂發涼,盯著那道充滿死意的目光,果斷拿起船槳。還是那句話,水麵並非自己與黑貓的主場,對拚起來肯定吃虧,就變要捶,也要等上了岸再說。
一念至此,他猛的劃動小船,不管不顧的朝著岸邊劃去。
嘩嘩嘩..
不過,計劃歸計劃,等真正實行起來時,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隻見陳衝劃槳的動作看似凶猛,不到三秒,就已經劃了十來下,著實驚人,但實際上,小船卻並沒有衝出多遠!最多..嗯..最多也就一米左右!
“TMD,劃個船怎麽這麽費勁!”他神色略顯尷尬的碎了一嘴,之前慢慢劃的時候沒有感覺出來,此刻一著急,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個外行!
這種船,嗬嗬,根本沒有瞬間提速的說法!
水裏的女屍如齒輪般一點點轉過頭,也不見有所動作,就像漂流瓶一樣,逆著水流朝木船靠來。它的速度看似緩慢,實則也就眨眼功夫,便貼近船邊,旋即一條瘦得隻剩皮包骨頭,皮膚鬆弛褶皺的手臂如蛇一般,一點點抓住船舷。
嘎吱..
小船開始朝著一側傾斜,陳衝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掉進水裏時,黑貓敏捷的衝了上去,咆哮著伸出前爪,一把將女屍手臂抓出三道沒有血跡的傷口。
受此影響,女屍痛苦的收回手臂,而小船也‘碰’的一聲,砸在水麵,濺起大片浪花。
咚咚。
陳衝反應不慢,見勢屁/股一撅,重心向後轉移,穩住了身形。而在這情急之下,卻是將船槳掉進了水中。
“該死的。”對此,他隻是懊惱的抱怨一句,然後將目光看向了黑貓。
雖說黑貓乃是罕見的玄貓,對鬼怪有著克製作用,但說實話,這還是它第一次主動攻擊!而且效果顯著!
怎麽說呢,驚喜吧,有那麽一點兒意思。但更多的卻是生氣,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將其拉過來彈兩個腦瓜崩!
之前它若是在女屍發力的瞬間果斷出手,自己也不會為了控製重心而丟失船槳,現在倒好,被困在江中孤立無援。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遙記得第一次在恐怖公寓見到黑貓時,後者便因為將鬼嬰逼急而露出膽怯,後來還是自己急中生智,讓它感到危險才突破自我。
換句話說,剛才要不是小船即將傾翻,威脅到它的生命,它肯定還會繼續慫下去。
“看來以後得多帶它出來活動活動,否則到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潛力。”一念至此,陳衝莫名想起王浩養的那條大狼狗,嗯,傷得不冤!
喵。
黑貓察覺到他的異樣目光,於是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過去蹭了蹭,以示剛才純粹是無意之舉,千萬不要誤會。
陳衝懶得搭理,抓著菜刀開始查看小船周圍。
雖說女屍受傷入水後便再也沒有冒頭出來,但他肯定不相信對方會就此罷休。從女屍敢靠近小船的舉動可以看出,它其實並不是太害怕黑貓。所以僅僅幾道抓傷就讓它放棄糾纏,顯然不太可能。
而現在需要提防的是,女屍下一次會什麽時候出現,以何種方式出現。對於這種詭異的存在,再厲害的人也喪命的可能,否則的話..
陳衝看向死去的撈屍人,這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唯一不確定是,任務提到的‘打撈屍體’是指女屍還是男屍!又或者僅僅是將自己忽悠到這個地方,而已。”
他抿了抿嘴唇,快速思考,結果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隻好心頭一狠,決定男女通殺!咳,其實是男屍女屍都撈上來!誰反抗滅了誰,這無疑最穩妥的方法。
“幫我看著點周圍。”陳衝吩咐黑貓一聲之後,來到船頭,伸手將男屍拉到船邊。為了防止屍體不會被女屍破壞或者弄走,最保險的方法顯然是抬到船上來。
說來奇怪,當他開始打撈男屍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屍體的重量比女屍輕多了,並且身體僵硬,就像在撈一具人偶,並不算太過麻煩。
哐當。
屍體搬上船,黑貓立刻圍上來轉了幾圈,但沒發出聲音,顯然認為男屍毫無威脅,或者說,這僅僅是一具軀殼罷了。
見狀,陳衝悄悄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稍後麵對女屍時,還要提防男屍,那可就麻煩大了。
能想到的已經想了,能提前做的,也差不多了,趁著女屍還沒出現,他幹脆坐在船頭點起一支香煙,膝蓋抖了三抖,菜刀晃了兩下,吊兒郎當的模樣竟是毫無違和感。
這場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隨著一陣清涼的夜風吹來,天上的烏雲也逐漸消散,月光重新灑落,在江麵形成另一個月亮。
有那麽一瞬間,陳衝突然生出一絲恍惚感,仿佛水下的世界是真實的,水麵的世界才是虛幻的,而自己,恰好位於兩個世界的焦點。
遠處的跨江大橋燈火輝煌,隱約可見橋上穿行的車輛。可惜的是,無人知道黑漆漆的江麵上,有著一艘沒有槳的孤舟。
轉眼十來分鍾過去,女屍依舊沒有動靜。
“該不會是女屍忌憚黑貓,所以打算活活耗死自己吧?”陳衝喃喃自語,逐漸失去耐性。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比如等到後半夜或者淩晨,當自己和黑貓的神經因為過度緊繃導致精神恍惚之際,才發動突襲。甚至,時間拖得越久,在沒有水和食物的補給下,體力早晚會消耗殆盡。
咕嚕..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四周的安靜,陳衝和黑貓一驚,以為是女屍終於動手了,但很快,他們便發現不對勁了,因為這聲音..好像來自陳衝..的肚子。
“糟了。”盡管還未感覺到饑餓,可陳衝卻是麵色難看起來。
俗話說得好,飯吃七分飽。這‘七分’可不是單指量,而是指一種感覺。
有研究表明,胃部與大腦有著一定程度上的延遲。當一個人感覺到吃飽的時候,實際上胃部早就超標了,而當一個人感覺到脹時,則說明胃部都快撐爆了。因此,當一個人吃撐時,常伴有淡淡的反胃感。
換句話說,盡管陳衝現在還沒有感覺到餓,可實際上胃裏已經沒有什麽可消化的了。而這個時候,體力與精神力都在悄然間降低。
“不能再拖下去了,得主動把女屍逼出來。”
既然女屍想把自己留在江中,那麽隻要能將小船劃動起來,它就會按耐不住,選擇動手。
一念至此,陳衝趕緊查看背包中的東西,試圖尋找可用物品,隻可惜背包裏除了充電寶、數據線、沒拆封的香煙、備用打火機等一大堆毫無作用的物品外,再無其他。
忽然,眼角餘光注意到船上的那把傘,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到靈光。
這把傘雖然是便攜式的收縮傘,但如果能將其稍微改造一下,未必不能當成船槳來用。
時間不等人,想到就行動。
陳衝將傘撐開觀察一番,然後取下所有傘扣,翻開傘布的時候,露出其下的八根傘骨。傘骨是撐起傘布的重要部件,盡管硬度不行,但任性還算不錯。
接著,在八根傘骨中挑出四根掰斷或是拿刀砍斷,再將斷掉的傘骨彎曲、對折整齊的貼在傘柄收縮位置,並用數據線,一圈一圈的緊緊纏繞、打結。
這是先以增加數量的方式增加傘骨強度,再用傘骨加強傘柄的強度。就像掰筷子的道理,一根容易折斷,一把卻難上加難。
做完這一切,陳衝還是不太放心,用打火機燒了燒數據線的繩扣,免得遇水之後摩擦力減少,導致傘骨脫落。
然後,他又從船頭的麻繩上砍了一小截下來,既不會導致捆綁男屍麻繩鬆開,也不會破壞固定在船頭的繩頭。
這種麻繩足有兩指粗細,由許多更細小的麻繩擰成。
陳衝雙手夾住麻繩搓了搓,裏麵細小的麻繩頓時鬆散開來,隻需多些耐心,很快就能將麻繩變成一根一根的小麻繩,再將所有的小麻繩連接起來,就成了一條兩米左右的長繩。
不過,與橡膠材質的數據線不同,麻繩本身就很粗糙,連在一起後,繩結的摩擦力很大,不用擔心滑脫的可能性。
再然後,他才將雨傘上剩下的傘骨胡亂彎折起來,盡可能緊縮又留有一定空隙增加麵積,最後把傘布往上一裹住,用繩子纏了起來。
按理說,傘布這一頭的麵積越大,那麽之後接觸水的麵積也就越大,滑動起來則更加方便。可惜的是,雖說陳衝也想將身上穿的衣服裹在上麵增加麵積,但衣服是吸水的,會給雨傘增加負重。
一麵是追求速度而忽略雨傘的持續能力,另一麵則是求穩,在多耗時,多耗體力的情況,盡可能讓‘臨時船槳’用久一點。
這種選擇不難,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選第二種,求穩。
所有工作準備完畢,陳衝深吸口氣,將‘臨時船槳’伸進水中,輕輕向後用力。
別看剛才裏三層外三層加固得嚴嚴實實,可它始終是臨時拚湊起來的,再加上雨傘的材質不算上乘,稍不注意,還是會折斷或者變形。
咕嚕咕嚕..
也就在小船剛動不到幾秒,身後果然出現了大量水泡上升的聲音,消失的腐臭重新出現。
喵嗷..
黑貓站在船舷,身體弓起,作勢欲撲。
早在黑貓發出警告之前,陳衝便已經轉頭看了過去,恰好看見女屍從水裏探出腦袋的一幕。
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女屍似乎對黑貓剛才那一抓心有餘悸,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作為,就這麽安靜的飄在水裏,似在尋找下手的機會。
這是一場必然會打起來的凶險搏鬥,可若果對方不進入自己與黑貓的攻擊範圍,便沒有先手的權利,很被動。
陳衝麵色平色,嘴角忽然勾出一抹挑釁的意味,笑道:“請問,能不能把你溺亡的原因告訴我,讓我..高興一下?”
他的語調很賤。
女屍濕漉漉的頭發緩緩擴張,爆凸的眼球急速顫抖,顯然有怒氣升騰。
見狀,陳衝不僅不怕,反而更加得寸進遲,“讓我猜猜,唔,是被人推入江中還是跳江自殺?我看你眼球都要爆出來了,是不是落水的時候頭朝下導致顱內壓力增大的結果?”
女屍張嘴露出泡得發脹的舌頭。
“喲,小心嗆水啊。”陳衝看都不看那條滲人的舌頭,反而好心提醒一句。
此言一出,女屍忍無可忍,卷動浪花,直奔小船而來。
黑貓站在船舷撓了它一抓,陳衝調整坐姿,給了它一刀。
嗚嗚嗚..
刺耳的嗚咽隨著夜風驟然四起,既像是夜鷺的鳴叫,又帶著烏鴉搬的沙啞,給人一種地獄敲鍾的感覺。
陳衝搓了搓冒起雞皮疙瘩的手臂,對著被逼退的女屍繼續笑道:“哭得還挺委婉,唉,覺得有些事千萬不要憋著,想哭就哭,憋在心裏多難受?會憋出病的。”
會憋出病的..
女屍的神色一僵,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整個人更是呈現一種懵逼的狀態。
緊接著,它先是低頭看了水麵上的倒影,那本就泡得白紫的臉上多出來的抓痕與頭頂拇指寬的刀痕格外顯眼。
再然後,女屍死意沉沉的盯了陳衝一眼,滿頭的長發自水中暴漲,如章魚的觸手般,直接將船尾纏了起來。
嘎吱..
聽著船尾不堪重負的聲音,陳衝麵色一驚,幹淨一刀砍上去,卻是立刻砍斷,而黑貓也撓出一爪,效果甚微。
顯然,這頭發比女屍更難纏!
嘎吱..哐當..
也就眨眼功夫,船舷的木板開始變形,折斷,木屑嗖嗖落下。
“刺激得有些過頭了。”
陳衝扯了扯嘴角,危機關頭,他鬼使神差的掏出兜裏的打火機,‘哢’的一聲,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