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疊世界的結構與現實世界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建築老舊殘破,裂紋密布,仿佛是現實世界千萬年之後的模樣,充斥著死寂、靜謐。

 與上次相同的是,陳衝這一次進來時依舊先做了一個夢,然後夢醒之後,出現在這裏。

 不過,讓他疑惑的是,由於在入睡之前早有準備,所以當第一個夢境來臨時,他有很模糊的意識存在。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突然察覺到一絲怪異。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真正進入夢裏的時候,他發現夢裏出現的人或事,都是極為陌生但又非常清晰的麵孔或場景。

 這完全說不通啊。

 陳衝搖了搖頭,懶得去細想這種無法理解的現象。

 從**起來,身上占了滿身的蛛網與灰塵,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腐朽味道。

 手中的玻璃瓶與剁骨刀果然帶進來了,窗台上的蠟燭微微搖曳,窗戶破舊不堪,就像被人用小石頭一塊一塊從外麵砸碎了一樣。

 陳衝將蠟燭裝進玻璃瓶中,如以此來,隻要不是太過劇烈的風,蠟燭是不會滅了。

 外麵的天空像極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夕,月亮也變成了血月,將整個世界染上了一層暗紅,無端透著壓抑的感覺。

 他把剁骨刀插進腰間,剛一轉身,便看見鏡鬼麵無表情的站在樓梯口,雙眼無光,渾身透著陰冷之感。

 “造反?”陳衝眉毛一擰,將剁骨刀重新抽了出來。

 上次進入重疊世界的時候,便是鏡鬼處處發難,害得自己像過街老鼠一樣,被滿城的原住民追殺。

 見陳衝抽出菜刀,鏡鬼明顯有些發懵,連忙退後一步說道:“陳老板,你要幹嘛。”

 “嗯?”

 陳衝一陣狐疑,旋即猛的尷尬起來。鏡鬼還是那個鏡鬼,區別在於,周圍的環境令她變得更加陰冷,所以才給人一種危險的味道。

 “哦哦,我試試這東西在這個世界的重量有沒有變化。”他笑著顛了顛手裏的菜刀,然後東看西看的將菜刀收了起來。

 “是..是麽..”鏡鬼將信將疑,然後換了個話題,“對了陳老板,你怎麽來了?”

 “你不知道?”陳衝詫異。

 “我應該知道什麽?”鏡鬼嘀咕一句。

 陳衝眉頭一皺,難道困難任務提到的異類求助不是指這裏的原住民?而是另有其人?

 “你們這裏,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聲音?比如..女人的哭泣?”他試探性的問道。

 聞言,鏡鬼的神色明顯有了一些變化,但由於形象特殊,這種變化並不明顯。

 “沒錯,咦,你怎麽知道的?”

 陳衝眉毛一挑,看來不是什麽另有其人,而是有某個未知的存在替它們傳遞請求,比如,厄運遊戲。

 若真是如此,厄運遊戲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別管我怎麽知道了,具體和我說說吧。”

 “哦。”鏡鬼不敢多問,隻覺得眼前的陳老板越來越神秘,當下一五一十的說道:“這是前段時間的事情了,具體有多久,說不清楚,因為重疊世界的天上隻有一個血月,沒有日夜交替的規則。”

 陳衝張了張嘴,難怪這裏的原住民那般在意通往現實世界的媒介。和一塵不變的環境相比,現實世界中的風吹草動與五彩繽紛的確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然後,那個聲音就出現了。”話到此處,鏡鬼悄悄看了陳衝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

 “繼續說。”陳衝催促。

 “陳老板,那..那個女人的哭聲充滿了怨氣..”鏡鬼的聲音不自覺的弱了下去。

 陳衝眉毛一挑,對方這個樣子,無論怎麽看,都仿佛是在害怕!

 這種情緒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記得上次帶她去體育大學室內遊泳池的時候也是如此。

 由此可見,這哭聲的主人絕對是一個狠角色!

 而既然連鏡鬼都害怕,那麽上次見到的那些原住民肯定更好不到哪去。

 “怎麽能找到她?”他大概明白了這次任務的目的,顯然是讓自己將哭聲的主人驅離這片區域。

 “什麽?你要找她?”鏡鬼極其震驚的說道。

 “嗯。”陳衝點了點頭,然後拿著玻璃瓶往樓下走,一眼就看到女學生以及無麵男。

 與鏡鬼一樣,這兩位重疊世界的原住民在對於他的出現同樣非常詫異。

 “陳老板..”女學生和無麵男不由自主的靠攏過來,但距離燭光照耀範圍的兩米之外,又停了下來。

 “陳老板,請不要怪罪我們,我們的身體不受思想控製。”女學生飛快解釋道。

 “我知道。”陳衝不在意,轉頭看向身後的鏡鬼,同樣是自己走到哪跟到。

 毫無疑問,一旦燭火熄滅,最先攻擊自己的,就是她們三個無疑了。

 不過,這個想方剛一出現,門外便衝進來一名老頭,一名舉著傘的婦人以及一群抱著皮球的小孩兒。

 “陳老板..你好。”老頭兒的聲音很滄桑,笑得比哭還難看。

 而一群小孩兒也沒好到哪裏去,看似圍著自己嬉戲,但發出來的聲音分明就是磨牙的聲音。

 這還不算完,隨著他們的進入,外麵陸陸續續又有身影鑽了進來。

 歪著脖子的護士..

 瘸著腿的建築工人..

 穿著遠古服飾,脖子上套著麻繩,並自己用手拽著的壯漢..

 等等等等..

 隻是眨眼功夫,前堂與外麵的空地就聚集了黑壓壓一片的原住民,並且有增無減。

 “陳老板好..”

 “陳老板長得真..與眾不同啊..”

 “陳老板,能給我安排一個工作嗎?我會打針..”

 “陳老板,看我,還記得我嗎?我就是那個被丈母娘下毒害死的..”

 …

 密密麻麻的聲音在陳衝的腦海裏響起,腦仁都快炸裂了。

 “嗬嗬,各位,都安靜一下,如果餐館有合適的工作,我肯定會給你們安排的。”陳衝額頭浮現冷汗。別看這些原住民現在有說有笑的,一旦燭火熄滅,他們絕對會如同蝗蟲過境,把自己折磨得連渣都不剩。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哐當。

 “陳..”

 眾人還想再套些近乎,卻突然看見陳衝從腰間抽出一把菜刀,極其隨意的扔在桌上。

 “嗬嗬,別在腰上不太舒服,還是拿出來好些。”陳衝呲牙一笑,隨口解釋道。

 與陳衝不同的是,所有的原住民全都能感覺到菜刀刀口的鋒芒,連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刺痛!

 呃..盡管有些連眼睛都沒有。

 不管怎麽說,這把菜刀對他們而言,完全就是天敵一般的存在。

 見狀,陳衝終於鬆了口氣,轉頭看向鏡鬼,道:“說吧,怎麽找到她。”

 “陳老板,我必須提醒你,這裏不是現實世界,一旦出現意外,沒人可以幫你的。”鏡鬼神色凝重。

 “我知道。”陳衝緩緩點頭。

 “好吧,你出門之後一直向左走,當快要離開這條街的時候,再左拐進入一個廢棄的鐵門裏,那個家夥就在裏麵。”

 “什麽?陳老板打算去那裏?天呐..”

 “陳老板,你別去,我們大家都還等著你給我們安排工作呢..”

 “那裏麵有個連鏡鬼大人都無抗衡存在,進去就是送死,何況你這麽美味..”

 …

 鏡鬼話音剛落,一大群原住民頓時出聲勸阻,可這些話聽在陳衝耳朵裏,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一時間又想不明白。

 “行了,你們別在勸我了。”陳衝一手拿著玻璃瓶,一手抓起菜刀,微微停頓片刻,大步向前邁去。

 後麵的人群迅速的分開又合攏,黑壓壓的跟在他身後,場麵頗有些壯觀,尤其這之中還有不少造型扭曲,形象奇特的存在。

 “如果那個家夥一直在這裏,會如何?”陳衝一邊不著痕跡的護著燭火,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

 “我們要麽離開,要麽被她殺死。”鏡鬼在這一片有些地位,走路的順序都是排在最前麵。

 “那為什麽不離開呢?”陳衝追問。

 “每個地方都有固定的原住民或者更恐怖的存在,貿然而去,依舊是要麽繼續離開,要麽爆發你死我活的惡鬥。”

 陳衝詫異的看了鏡鬼一眼,“你們這個世界這麽亂?”

 “呃..還好吧。平時各個區域之間都相處融洽,隻有那些怨氣極重的家夥才會到處亂走,挑起事端。”鏡鬼像是歎了口氣,但嘴巴由始至終都沒有張開過。

 “他們為什麽要到處亂走?”

 “因為他們想尋找活體媒介..”鏡鬼沉默片刻,“隻有活體媒介,才能讓他們重返現世。”

 陳衝砸了砸嘴,看來當初喬教練的女兒應該就是被畸形體當成了活體媒介。不過,若真的可以,那麽現實世界是否已經有了這樣的東西?

 “你們為什麽不找活體媒介?”他繼續問道。

 “因為我們沒有那麽深的執念。”鏡鬼隨口一說,神態自然,“而且,兩個世界本就是因為某種未知的變故才交織在一起,否則,現實世界也不可能影響重疊世界的時間軸,讓我們永遠定格在相對不變的時間裏,以及..出現哪些稀奇古怪的媒介。”

 “這是什麽意思?”陳衝大感好奇。

 鏡鬼搖了搖頭,苦笑道:“太久了,估計沒人說得清了,隻隱約記得很久以前,現實世界與重疊世界是兩個獨立的存在,而來到重疊世界的靈體會隨著時間慢慢消散,聽說他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重新降生。”

 “另一個世界?現實世界?”陳衝眼神放光,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這個..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鏡鬼搖了搖頭,隨後突然停住身形,朝側一指,“到了,就是這裏麵。”

 聞言,陳衝轉頭一看,頓時傻眼,這鐵門..不就是龍江師範大學的後門嗎?

 “陳老板,祝你好運。”

 鏡鬼和所有靈體站成一排,無人邁出一步,仿佛中間有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陳衝明白,這道屏障可能是出於他們對裏麵那個家夥的畏懼。

 比蠟燭還管用!

 不過,讓他難受的是,鏡鬼這幫家夥能不能別堵在這裏?萬一一會兒自己在裏麵剛不過,豈不是跑出來還要麵對他們的圍攻?

 “早晚被自己人害死!”他恨恨咬牙,旋即黑著臉,轉進了鐵門裏麵,眨眼就消失在一條滿是枯樹的小路盡頭。

 “鏡鬼大人,陳老板到底進去幹什麽啊?”有類似跳樓摔死的靈體疑惑的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看他手裏拿著菜刀,估計沒什麽好事。”鏡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那我們怎麽辦,守株待兔..不不,是等他出來還是先跑路?”又有一個靈體問道,正是那個自稱被丈母娘下毒害死的家夥。

 “我們能去哪..”鏡鬼搖了搖頭,“出了這片區域,外麵更危險,大不了..大不了到時候我把我知道的一個活體媒介告訴她,用來交換我們的安全。”

 “真的?那可太好了。”一群靈體悄悄的鬆了口氣。

 鏡鬼不再說話,默默注視著鐵門之內,不知在想些什麽。

 …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寒風忽然從來時的方向吹在它們體身上,令包括鏡鬼在內的所有靈體都察覺到一股無聲無息,卻清晰無比極致寒意。

 它們齊齊轉頭,隻見一名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人正從街尾方向一步步走來,所過之處,連地麵都出現了冰霜!

 她步履輕快,神態自然,尤其是那雙水藍色的美眸,充斥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危險味道。

 “冰..冰大人..”鏡鬼發出顫抖的聲音。

 沒錯,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人,正是和陳衝錯開時間進入的冰屍!

 “這就是你們的世界麽,還真是破爛呢。”冰屍咯咯一笑,隨意的揮了揮手。

 見狀,眾人不受控製的讓出一條通道,一個個滿臉茫然,仿佛受到了某種源自靈魂的壓製。

 冰屍一路暢通無阻,嘴裏哼著小曲兒,邁入鐵門之內。這畫麵與之前陳衝謹小慎微,靠著蠟燭才能過活的畫麵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鏡鬼大人,她到底是什麽來頭啊..”不知哪個曾今見過冰屍的靈體小聲嘀咕一句。

 “我也不清楚。”鏡鬼的額頭上罕見的出汗了,“隻知道..她既不屬於這裏,也不屬於現世。”

 話落,她下意識看了眼天上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