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深了,安山村的村民都沉沉地睡下,村子裏一片寂靜,月亮依舊高高掛起,守護著這片安靜的土地,那一排排房屋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爾間還能聽見家狗小聲的犬吠,但是很快便消失在深夜裏。
瀟瑤白天特意在老宅四周觀察了一下,尋到了一個絕佳的地方,她繞道朝老宅後院去,借著亮汪汪的月光踩上那坨幹燥的泥土,輕鬆翻進了隔壁老宅的後院裏去。
老宅屬於天井式建築,不過這座老宅還多了一道走廊,其連接著後院,走廊之後便是放置安山村公共財產的地方,也就是瀟瑤所處的的位置,所以她需要穿過老舊的走廊才能到院子裏去。
走廊阻斷了月光的傾灑,所以整條過道黑漆漆的,院子裏的人很難發現走廊裏的情況,但是站在走廊裏能將大半個院子納進眼底,尤其是那棵柿子樹。
遠遠的,瀟瑤隱約間看到一道黑影站在樹底下,那人的影子被頭頂的月亮印拉在地上,和柿子樹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有點近視的瀟瑤沒能看清那人在做什麽,但是依那人的身影,應該是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尤其是他手指上發著幽幽藍光,一下子就讓瀟瑤聯係到了沈修離。
她沒有打草驚蛇,隻是伏在牆角默默盯著黑影的一舉一動,那人並沒有逗留太久,想必在瀟瑤來之前已經探查完畢。
隻見黑影站在樹前觀察了一會兒後就翻牆離開了,翻越的位置和瀟瑤昨晚上的位置相近,那兒大約有兩米高,但黑影借著樹樁便輕鬆爬了上去。照那矯健的動作,身手肯定不錯,如果正麵起衝突的話,她也許沒兩下就被幹趴,小命還有可能不保。
想到這兒,瀟瑤不禁頭皮發麻。她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確保那人已經走遠,才小心翼翼地貼著老宅周圍的建築慢慢觀察整棟宅子。宅子四麵相對,一扇大門,三間屋子,屋子上分別掛著匾牌,大門對麵是‘祖屋’,兩側是‘宗屋’。
照片上並沒有涉及柿子樹以外的,所以瀟瑤沒有去打擾安山村的三間祠堂,她將整座宅子探查了一遍後才回到柿子樹地下,樹上有隻貓頭鷹,叫聲顯得陰森淒慘,她還能聽見翅膀撲騰的聲響。
可能是角度的問題,這棵柿子樹比照片上還要大上一圈,枝椏擴散得特別廣,但是間隙特別大,些許月光透過寬大的縫隙鑽進來灑在地上,然後反彈開來,亮錚錚的。這也是瀟瑤剛才能在走廊裏看到有人在,此時地上還倒映著那隻貓頭鷹胖胖的影子。
她拿出手機順著粗壯的根部觀察著,不過並沒有什麽發現,這棵樹就是一棵普通的柿子樹,那為什麽爺爺會把它作為指示線索呢?
正當瀟瑤俯身觀察樹根時,身後的圍牆傳來輕微的攀爬聲,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後便跳下來一個人,嚇得她亂了腳步,左腿膝蓋重重地擱在了柿子樹周邊的木樁上,疼得她哼了一聲,身後那人眼疾手快伸手拽住瀟瑤的手臂,穩住了她的身形。
見勢不妙,瀟瑤慌忙裝作是老宅的主人,學著鳳姨的口音反嗬斥身後那人:“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麽?”
“瀟瑤?”
熟悉的嗓音鑽進瀟瑤耳畔,她回頭,倏地瞪大眼睛,受到驚嚇的心髒還在怦怦跳動,沈修離的身影映入她的瞳孔裏,獨屬於沈修離的桃花香味瞬間撲麵襲來。
兩人四目相對,卻少了曖昧的氣息,一股無形的硝煙味道騰空而起。
“你來這做什麽?”瀟瑤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從兜裏摸出小型手指劍。
沈修離居然出現在這裏,那就是說這人之前其實在騙她,還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讓她誤以為自己會錯了意,又在安淑怡死亡現常做出被誣陷的神情,試圖擾亂她的思緒,但他自己卻出現在這裏,目的顯而易見。
瀟瑤攥緊手指劍,警惕地防備著沈修離,也許沈修離其實是在利用她找到線索,然後抹掉犯罪痕跡。
“你來這裏做什麽?”她再一次重複,眸光攜著敵意。
想起那道黑影,瀟瑤將眼前的男人仔細審視了一遍,他右手上的藍色瑪瑙依稀發出藍色的光芒,同先前的黑影瞬間重疊在了一起。
“剛剛是你?”瀟瑤定神冷聲追問。
沉默了半晌,隻聽沈修離道:“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瀟瑤冷笑:“那也就是默認了?所以安淑怡的死也是你?”
沈修離沒空和瀟瑤搭腔,抬眸環顧了下四周,然後靜靜觀察眼前這棵粗壯的柿子樹。
“無話可說了是嗎?所以恐嚇我的人也是你?就連瀟教授失蹤也是因為你?”瀟瑤步步緊逼,死死地盯著沈修離的一舉一動。
靜悄悄的夜襯得瀟瑤的聲音特別空靈,加上樹林裏瘮人的貓頭鷹叫聲和牆角處的昆蟲聲,使得氛圍多了越發陰森恐怖。
“懷疑別人的時候得講究證據,等你拿到證據再來跟我說這些話。”沈修離並沒有因為瀟瑤的一番猜疑而惱羞成怒,而是平靜地看著瀟瑤。
瀟瑤一把拽住沈修離的手,將他推至牆上,她捏緊沈修離的手腕:“那你怎麽解釋這個木鐲,它為什麽刻著這串符文?陰月陰日陰時七月初七,我不認為這會是巧合。”
說著,她捏住沈修離大拇指,藍瑪瑙受到強烈的月光,在無任何遮擋下發出更加強烈的藍光,同時印進了兩人瞳孔裏。
瀟瑤繼續道:“這個你又該怎麽解釋,在我之前還有個人,手上戴著這個,安淑怡手腕也有著和你一模一樣的木鐲,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頂樓?如果……”
她哽咽了一下,眉眼微垂:“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頂樓?”
瀟瑤希望沈修離能夠否認,否認自己是被誣陷的,承認存在第三人在挑撥離間,這樣她暫時性會選擇相信,但是沈修離選擇了沉默。
她緩緩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手裏的手指劍也在月光下發出刺眼的亮光。她喃喃低語:“希望你好自為之,真有狐狸尾巴就藏好掖好,不然我跟你勢不兩立。”
沈修離隻是睨了瀟瑤一眼,檢查完宅子後轉身爬上柿子樹直接翻了出去,之後整個宅子裏就剩下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瀟瑤,月光將她纖細的影子拉在牆上,扭扭捏捏的,像鬼影。
直到樹上響起貓頭鷹淒涼的叫聲,才把瀟瑤喚回了神,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樹林裏也傳來一聲比貓頭鷹還要淒淒的叫聲。
壓下心頭的憤怒,瀟瑤驀地起了一身小疙瘩,臉頰陣陣燒,她搓著起小疙瘩的手臂一溜煙回了帳篷,扯起睡袋蒙在頭上。
那不知名的叫聲還在繼續,瀟瑤有種那東西就在頭頂上俯視她一樣,她急忙把沈修離放進腦海裏,這才把那一聲聲瘮人的鳥叫聲給踢出腦海。
躺在睡袋的瀟瑤無一絲睡意,腦海裏全是捋不清的謎團。沈修離會出現在這裏,恐怕也是因為那張照片,可是沈修離不開口,她就捋不清照片的出處。
還是之前那樣,如果照片是沈修離放進去的,疑點就是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而是以那種方式,要是她沒發現怎麽辦?又或許沈修離是故意利用她找到照片的出處,然後好抹掉痕跡。
但是這也說不通,偌是想抹掉痕跡,照片根本不會到自己手上來,沈修離也完全可以在她之前來到這裏,而不是跟著自己過來。
瀟瑤越想越煩,在睡袋裏滾來滾去,倏地皺緊眉頭,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所謂的第三人是存在的,而且那人一直在誤導她,讓她摸不清沈修離的身份,從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疏忽掉另一方的存在,目前這個疑點是成立的。
回顧一下在她之前的黑影,為什麽在離開之後又折回來,那棵樹什麽都沒有,根本沒有必要返回。再有之前,沈修離要是安淑怡的男朋友,又怎麽會任她和別的男人接觸,瀟瑤可是還記得自己被當成垃圾丟在地上的。
想到這兒,她攥緊睡袋,微微垂著眸眼。非得糾結的話,沈修離根本不需要去接近安淑怡,接近她不是更方便嗎?何必多此一舉。
但不管沈修離是不是利用她找到什麽或者抹掉什麽,隻要沒有得到確切回答,那對於瀟瑤而言,沈修離就還是對立的一方,眼下隻有看事態如何發展了。
隔天,瀟瑤又來到村裏蹦躂,無意間聽羅中正和村民叮囑。瀟瑤厚著臉皮詢問,聽羅中說村外有一處在冒煙,怕是賊在那兒等待時機偷小孩,他還說安山村已經出現幾次孩子被偷的案例,所以叮囑大家看好孩子。
賊倒不至於,可能是姓沈的在生火煮東西吃,這才被誤認為賊,就像她一樣。
“在哪個方向?我看能不能曝光?”
“進村口右拐那裏,我老漢過去看說還停了輛車,兩個男人,看樣子是要多偷幾個小孩。”
聞言,瀟瑤憋笑點頭,忍不住在腦海裏想象沈修離一手拎著一個小孩的滑稽畫麵。
瀟瑤打算在這個片區再探查一下,剛剛踏出村莊,就碰見位鬼火青年吊兒郎當地朝自己吹口哨。瀟瑤心中大喜,急忙走過去,從兜裏摸出一張紅色鈔票在青年跟前晃了晃,青年立馬紅了眼,伸手想要搶,瀟瑤笑著收回。
羅中說過,安山村大多數青年男女出去之後再也不願意回來,那麽眼前的青年可能就屬於那種留在家裏啃老的懶惰青年,而這些青年最容易用錢來買通消息。
“會說普通話嗎?”她道。
青年眼饞地點頭:“會一點。”
“這六七年裏你們這裏發生過什麽大事件嗎?”瀟瑤從兜裏拿出一盒綠豆糕,撥開丟進嘴裏。
青年道:“六年前村長老婆失蹤算嗎?”
失蹤?
“村長老婆不是翠翠嗎?”瀟瑤皺眉,抬手抵住下巴思忖。
所以說,安山村以前發生過失蹤案?那這個案件會不會和爺爺有關聯?她想起那位風水先生,這太巧合了。
“嗐!翠翠嬸子是後麵娶的,羅中大哥當上村長那天晚上老婆就突然失蹤了,大夥兒上山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報警也沒啥消息,之後翠翠嬸子才嫁過來的。”
“那失蹤前,你們村子有外人來嗎?”瀟瑤接連問道。
青年搖頭:“不清楚,你等我回去問我姆媽。”
“還有嗎?”瀟瑤拿出錢放到青年手裏。
青年高興得緊緊捏住鈔票:“暫時沒有,我以前不常住家裏。”
瀟瑤點頭:“行!一會兒我來這兒找你,我需要的是有用的信息,不然免談。”
青年連連點頭,笑嘻嘻地揣著那一百塊錢往林子裏去,應該是去找他姆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