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就隻有三個隊伍,所以很快就集結完畢,沈修離簡單地說了些注意事項,便讓學生們準備動身。
“劉老師,麻煩你帶兩個男同學去買些葡萄糖回來。”沈修離微微側頭跟身旁一位身材稍胖的男老師小聲說道。
被喚作劉老師的男人點頭,帶上兩名男學生到附近的藥店拿了二十隻葡萄糖回來一一分發給學生。
其中一名男生分發到瀟瑤手裏時,還朝瀟瑤笑了笑,瀟瑤道謝接過,捏了捏毫無重量的葡萄糖,竟有種不敢用力的錯覺。
正當瀟瑤跟隨學生來到門衛室準備兌水喝時,就見沈修離接過一杯冒著淡縷熱氣的糖水,小心翼翼回過身將其放進她手裏,隨後又拿過她手裏那隻未開封的葡萄糖重新兌了一杯。
她麵露詫異,頷首看向立在跟前那抹高大的身影,後垂眸凝視不停將熱氣轉入手心裏的糖水,唇角止不住地輕揚,也許是塑料杯太薄,溫水灼得她的手心一陣癢,好似孩童調皮地撓著她的手心。
輕抿了一嘴,她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一分,糖水特別甜,正如文章裏形容天然泉水那樣香甜可口,甚至還甜進了瀟瑤撲通亂跳的心髒裏。
沈修離這時回過頭細心叮囑,他手裏還捏著已經喝完的塑料杯:“底下可能有玻璃碎,別喝完。”
不知是有意的提醒還是無意的話語,瀟瑤竟覺得比糖水還要甘甜,比溫水還要燙,讓她耳根子止不住地發紅。
一絲明亮的明輝從沈修離側臉擦過來,直衝衝地打在了瀟瑤的眼睛裏,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下意識地抬手擋住那抹亮光,指縫間,是那張被陽光親吻得發亮的俊美輪廓。
她心道:這人生得可真好看。
待學生們喝完葡萄糖,紛紛邁上了學校的大巴車。
沈修離一落座,周圍的學生跟小蜜蜂似地圍上來,恨不得將沈修離這抹香甜的蜜給采回家去。
他們嘰嘰喳喳的話語敲得瀟瑤腦瓜子嗡嗡的,她拿出耳機將耳朵堵住,放上最近一直循環歌曲,這才隔絕掉身邊的嘈雜聲,嗡嗡叫的腦袋也終於回歸的平靜。
車廂裏悶得慌,她順手拉開了一條縫,外頭的風立馬鑽進來,吹散了她心裏的煩躁。
被瀟瑤冷落了很久的開心消消樂終於從冷宮裏走出來,手機屏幕上呈現出一個個可愛的動物小表情,經瀟瑤的圓潤的指尖撞上自己的同類後消失,位置瞬間被其他小動物給頂上,如此重複著簡單的動作,她卻樂此不疲。
開心消消樂本就是是一款打發時間的小遊戲,這也是瀟瑤以前慣用的迅速淨腦放鬆方式。
不知道通了多少關,她曲起的手肘被身旁的人戳了一下,摘下耳機側頭。
“玩手機容易暈車。”沈修離說完,學生們又立馬扯起了新的話題。
“沈老師說得沒錯,我之前出遠門也是因為玩手機吐了一地。”
“咦,你好惡心呀,我就不喜歡。”
“不會吧,我最喜歡在車上打遊戲,沒什麽感覺啊!”
學生們各抒己見,,陣陣嘈雜聲又朝瀟瑤襲去。
那股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煩躁又浮上了心頭,她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想搭理沈修離,敷衍地應了聲後塞上耳機繼續通關,沈修離又扯了她一下。
“做什麽?”瀟瑤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沈修離指了指她的手機不作聲。
她輕點著頭,再次塞上耳機,這次倒是沒有繼續通關,伸出兩指夾住帽簷往下拉了拉,眼一閉一副誰也不理的姿態,之後便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睡夢裏。
瀟瑤好像聽到沈修離在小聲呼喚自己,她吃力地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好像被什麽黏住了,隻依稀看見一團模糊的人影。
車子好像停了下來,奇怪的是她還能聽見大巴車呼呼行駛的聲響,周圍的學生也不知去向,耳邊卻回**著學生們互相談論的聲音,肩膀像有人枕著似的,特別沉。
哦,原來是沈修離手撐在她肩膀上。
瀟瑤揉了揉雙眼,努力地想看清沈修離的臉,可呈現眼底的始終是一團帶霧的輪廓,甚至模糊不清,她有些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沈修離,但她今天的確是和沈修離一起啟程的,好在對方大拇指上泛著藍光的瑪瑙扳指讓她確定了身份。
大巴車裏隻有她和沈修離,四周空****、黑蒙蒙的,但還是刺得她睜不開眼,學生談論的聲音悄悄地歇了下去。
今天不是啟程前往考察點嗎?瀟瑤暗暗地想。
而且沈修離是什麽時候換的衣服,他今天穿的可不是這一套,瀟瑤覺得這一身西裝有些眼熟,可是她又說不上來。
她想開口詢問,喉嚨好像也被黏住了,發不出聲,隻見對方頂著一團黑乎乎的臉湊過來壓在她身上。
瀟瑤腦門突然一燒,一股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感覺爬滿了全身,然後身體便無法動彈,血液也跟著倒流,本該是沈修離的黑影變成了一抹鬼影,但仍舊看不清臉,黑影用力掐著她的脖子,隨後,陣陣窒息感衝擊著她的大腦,她想掙脫,可黑影半個身體已經融進了她身體裏,怎麽都甩不開。
那種無法言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延申到了她身體的每個角落裏,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黑影,然後夢境驟然坍塌。
瀟瑤倏地驚醒過來,一瞬間她竟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快速跳動的心髒,微微側頭,映入眼簾的不再是灰蒙蒙的天氣,而是接連閃現的綠帶,周圍的學生已經沒有了談論,都歪歪扭扭地靠在位置上打瞌睡,那小腦袋跟釣魚似的,有些滑稽。
漂浮在車廂裏的熱氣讓她覺得有些悶,顫著手拉開不知什麽時候合上的車窗,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她這才發現自己腦門都是冷汗,後背發麻,呼吸也紊亂,就連跳動的心髒都帶著心悸。
剛剛那種感覺應該就是老人常說的鬼壓床,聽說在這種情況下的人意識非常地清晰,就是看不清也開不了口,還能聽見風呼呼的聲響,身體更是動彈不得。
這種現象科學解釋為睡眠癱瘓症,鬼壓床不過人老一輩人口頭傳下來的封建迷信罷。
不過她現在回想那黑影湊過來全身燒起來的感覺,還是會心有餘悸,那真是一重非常難受且無法形容的感覺。
正當瀟瑤暗暗地不願再體會這種感受時,沈修離的身體突然就歪了過來,腦袋自然而然靠在了瀟瑤的肩膀上,她先是屏住呼吸,然後繃直身體。
沈修離的心跳聲順著觸到一起的手臂傳遞給她,連著她自己的心髒也跟著有了規律,它們好像在共舞,在滑翔,輕輕點點的,好似有千萬隻兔子在亂竄。
從外頭鑽進來的風有些大,吹得瀟瑤頭發亂糟糟的,頸項也被沈修離的頭發戳得有些癢,她輕輕扭過頭去關窗。
許是身體的扭動驚擾了沈修離,睜開眼睛的他發出了一聲輕淺的歎喟聲,粗重的呼吸噴灑在瀟瑤頸上,癢得她縮了縮肩膀。
“抱歉!”耳邊響起沈修離剛剛睡醒而顯得柔啞的嗓音。
瀟瑤不太敢直視沈修離的眼睛,垂眸搖頭:“沒關係!”
兩人無話。
半晌,冷靜下來的瀟瑤感覺到不適,有點想上洗手間,她想著可能是上車前喝了那杯糖水,如坐針氈地捏緊十指望向路邊的指示牌,在心裏默念著趕緊進服務區。
可是轉頭一想,如果不和師傅打招呼師傅不停怎麽辦,她怕是等不到下車就先被憋壞了,可是全車的都還在睡覺,她離師傅又遠,難道要大喊一聲“師傅我想上廁所”?
想著,瀟瑤腦海裏浮現出眾人在她呼叫師傅後紛紛投過來的目光,她心裏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緊張感,她目前還有沒有遇到過這種大型社死現場。
和內心鬥爭了十多分鍾後,瀟瑤眼一閉深呼吸,然後睜眼求助身旁的沈修離,她覺得自己離社死已經不遠了。
“不舒服?”沈修離疑惑。
瀟瑤點頭,又躊躇了一下,小聲道:“我……”
她感覺有點羞恥,更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什麽?”瀟瑤聲音太小,頭上的空調又發出嗡嗡嗡的雜聲,沈修離沒聽清楚。
瀟瑤舔了舔唇瓣,朝沈修離勾了勾手指,等沈修離俯身湊過來時,瀟瑤單手捂住嘴巴附在對方耳邊:“你能不能幫我去給師傅說一聲在下個服務區停一下?”
聞言,沈修離暼了眼瀟瑤,黑眸裏染上了些許笑意,隨後他輕笑了一聲:“行!”
說著,他給坐在前排的劉老師發了消息,然後繼續和瀟瑤對視。
“笑什麽?都說人有三急,還不都是你給我喝了葡萄糖水,害得我體驗了一把社死現場。”瀟瑤很是懊惱,羞得臉都紅了一圈,她將帽子拉低,阻隔了沈修離投過來的笑意。
真是的,什麽人啊,居然嘲笑她,太過分了,真的是太過分了,她決定今天不和這人說一句話,不然她就是豬。
沒一會兒,大巴就在服務區落了腳,學生們坐得渾渾噩噩,這會兒都撒開丫子下車去伸展筋骨。
看著起身讓自己先下車的沈某人,瀟瑤氣得心裏冒著氣泡,狠狠瞪了眼對方,邁著稍塊的步伐下車去。
還是外頭的空氣好,瀟瑤從洗手間出來後,就見沈修離站在人群中,手裏拿著兩瓶水,一瓶滿滿的,一瓶喝了一半。
沈修離見瀟瑤走過去,擰開瓶蓋把水遞上,他眼眸裏還存留著淡淡的笑意。
瀟瑤冷哼一聲拒絕他的水。
“再過一個小時就到了,喝點沒關係。”聲音不帶是淡淡的,反而帶上了其他意味。
瀟瑤沒壓住脾氣,氣得踹了他一腳,兩人的動作有些大,引得其他女學生投來羨慕嫉妒的眼神,見狀,瀟瑤一把奪過擰好的水,轉身遠離了沈修離。
終於,車子在行駛了一個小時後,眾人抵達了前往考察點的站點。
因為考慮到學生身體的不適,所以沈修離和幾位老師商量在進山之前先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再出發,三位帶隊的老師並沒有異議,於是一眾人在站點的民宿裏住了下來。
這深山裏有好幾家民宿,全部都隱在茂密綠蔭的山林裏,民宿全部都是用褐色的木頭搭建而成,一眼看去,綠茵茵的樹木中露出三三兩兩的木屋,形成了一片獨特的景色。
女學生們都有自己的小群體,瀟瑤和她們不熟,根本就聊不到一塊兒去,好在三位老師裏有位是女老師,她不至於無話可說。
女老師姓張,四十多歲的樣子,鼻梁上架著一副純黑的眼鏡,頭發也緊緊地盤在腦袋上,烈焰紅唇,有點像電視裏那類尖酸刻薄的老師,所以瀟瑤沒敢多說話。
不過相處了片刻,瀟瑤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標簽從張老師身上摘下來,張老師為人和善,也很會照顧人,瀟瑤也是考古專業的,不至於沒有話題。
瀟瑤討厭一個人,所以做什麽都想有個伴,所以她跟隻小尾巴似地緊緊跟著張老師,沈修離好幾次朝她投來目光,都被她惡狠狠地瞪回去。
她才不要搭理那人,忒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