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離接過龍朔遞過來的資料,順勢將照片轉到瀟瑤手上,垂首大概掃了一遍,提出疑問:“十年?”
龍朔點頭:“是的,幹屍形成時間大約有十年之久,死者是四肢被割斷筋脈血液枯竭而死,因為年代久遠,很多線索都已經探查不到了,法醫隻能初步判斷出死者死因。”
放血?凶手這麽變態!
瀟瑤不由得擰緊眉目,按著幹屍的身體結構把照片一一擺放整齊,幹枯模糊的臉,裂開大口的四肢,腳踝吊牌‘031’,掌心積木數字‘10’,被放大的上唇,怎麽看怎麽奇怪。
她道:“這些物件是和幹屍一起存放的嗎?”
“目前隻有積木塊不是,我們特地找專家鑒別過,積木塊放置時間應該是五到六年,而且還是強行弄斷幹屍的手指塞進去的。”
瀟瑤撿起積木照片,盯著五根有裂痕的手指沉思,六年前爺爺親自將安山村那口枯井地填上,然後就莫名多了一具幹屍,積木放置的時間又是五到六年,時間差不多能對應上。
這應該不是巧合,這也許就是爺爺故意放的,而且積木塊很有可能是某種提示。
照片裏積木塊的顏色和木盒裏的並無差異,兩者顯然屬於同一種,那麽積木和031之間有著什麽樣的聯係,難不成這跟林淼淼失蹤也有關?
“這樣做總得有原因吧!”瀟瑤想聽聽龍隊長的看法,看能不能從龍隊長身上拿到有用的信息。
遺憾的是龍朔也沒能明白兩者之間的關聯,不過數字‘10’和十年倒是對應上了。
“龍隊長可以往宗教方麵查一查。”從拿到資料就一直處於沉默的沈修離終於開口說話,他將四肢特寫的照片抽出來,指尖輕點呈十字架的裂口。
“簡單代入一下凶手的視角,我喜歡折磨人,尤其是親眼看著他們的血慢慢流幹枯竭卻無能為力,我就渾身興奮,可我為什麽要把傷口割成十字架?因為我有所信仰。”
即便嗓音沒有加上任何音效修飾,瀟瑤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無法想象那些受害人溫熱的鮮血慢慢從身體裏流掉後有多麽害怕,多麽絕望。
甚至沒人知道他們已經悄悄死去,屍體還被凶手做成了幹屍,直至多年才被發現,卻是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龍朔捏著煙盒的手在顫抖,他重重咽了口唾沫:“沈先生再說得具體一點,我、我現在有點捋不清。”
“凶手的目的是什麽?”沈修離抬手輕輕抵在下巴上出聲引導。
“殺人。”瀟瑤和龍朔異口同聲。
“既然是殺人,那他完全沒有必要把注意力放在刀法上,當然,我說的是大多數殺人犯。放血是為了滿足自己肮髒的癖好,而不是研究刀法精不精準,除非他是一位從醫人士。”
沈修離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據我了解,一般的專業開刀醫者在開刀時講究精準度,從而減少對患者開刀周圍肌肉的傷害,龍隊長不妨去醫院做個采訪調查,看看醫務人員在刀法上有沒有自己的講究。”
“但是依四肢大小不一的傷口來看,顯然不像從醫者所為,民間不是流傳著各種歪門邪道嗎,吸食人血、長生不老、重獲新生,所以這很可能是某種指引。”
話落,瀟瑤湊到沈修離跟前打趣:“沈先生不去當警方顧問可惜啦!”
沈修離睨了瀟瑤一眼,不搭腔。
瀟瑤覺得他無趣,拿起自己的覺得疑問的照片推到龍朔跟前:“那這個是什麽?有點像蠟燭。”
照片是被放大的上唇沾了一塊溶解過的乳白色凝固體,放血她能理解,凶手特殊癖好嘛,可是為什麽會有蠟燭,還是溶解了的蠟油,難不成受害者在飽受折磨的時候嘴裏還含著以根蠟燭嗎?
不等龍朔回答,沈修離便接過話題:“資料顯是死者生前被迫含著蠟燭,導致嘴唇少部分腐爛,不過由於棺材裏放了大量的木炭,起到了幹燥作用,所以幹屍才能保存得比較完整。”
龍朔點頭應道:“棺材裏的確放了大量木炭,不然依安山村黏性土質,031恐怕早就腐爛成一堆白骨了。”
問題來了,為什麽要放蠟燭?
她垂頭咬著指尖,手背就被沈修離打了一下,她嘿嘿笑著乖乖把手疊放在腿上,一副好學生模樣。
蠟燭,燃燒,化成蠟油。
十字架,宗教,指引……
“祭祀?”瀟瑤猛地坐直身軀,睜大眼睛看向沈修離,麵色露出少許震驚。
她回憶:“我奶奶去世的時候爺爺就訂購了大批蠟燭點在奶奶棺材周圍,說是給奶奶指引道路,所以會不會是祭祀,或者是祭奠。”
沈修離忽地笑了一聲,寬大的手掌在瀟瑤腦袋上輕扣,難得給予瀟瑤表揚:“挺聰明!”
莫名被表揚的瀟瑤臉色瞬間泛起了潮紅,心髒撲通撲通地撞擊著左心房,差點兒就跳進沈修離的手心裏去了,她不好意思地拿掉沈修離的手,故作嫌棄撇開頭 :“哼,我聰明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
“嗯。”
又是這個語氣,寵溺溺的,像哄小孩兒。
瀟瑤連忙收掉羞意,把思緒放回正題:“十字架是基督教信仰的標記,代表著愛與救贖,而蠟燭的用途廣泛,龍隊長可以順著宗教、祭祀、祭奠這三個方麵查一查,或許用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三人又談了幾分鍾後,龍朔按捺不住心底的那股幹勁兒,迅速將資料裝進檔案袋匆匆邁處了咖啡廳。
瀟瑤收回目光,把玩著一把銀質勺子:“031和圖紙之間會不會有聯係?”
“線索與線索之間必然存在著一定的聯係,老師算準了警察會找上門,所以特意把某些指示線索放在031身上。”
沈修離卻皺了眉,他語速稍快:“十字架有‘10’,積木‘10’,幹屍形成時間也有‘10’,圖紙標注的還是‘10’,看來這次的線索就藏在‘10’裏。”
既然已經找到了某些關聯,他為什麽還要露出不高興的情緒呢?
沈修離捏住眉心,麵顯煩躁。
瀟瑤指尖點點沈修離的手臂,笑眯眯:“哎呀,想不通就先放一邊,給腦袋騰出點空間,明天我們再繼續。”
說罷,她將角落裏的冷飲菜單移過來,鎖定目標後小心翼翼地試探:“我有點想吃草莓酸奶冰沙。”
“昨天是誰說肚子不舒服的?”沈修離甩了一記冷眼。
瀟瑤倉鼠似地合攏雙手靠在桌沿上,眨巴委屈的大眼睛:“昨天已經不是今天的我了,而且吃一點沒事。”
“生理期忌冰。”
“就兩小口。”瀟瑤抬手指著自己的指甲蓋比劃。
“不行!”語氣比前兩次還要堅定。
瀟瑤嘴一癟,捏住沈修離的袖口,軟著語氣撒嬌:“吃一點沒關係的,就兩小口。”
沈修離喉嚨以肉眼的速度滾動了幾下,看著瀟瑤神色帶著疑惑:“真的?”
瀟瑤連忙搗著腦袋:“真的真的,騙你是小狗。”
又和瀟瑤對視了了幾眼,見她眸眼亮晶晶,沈修離有些無奈地鬆了口。
草莓酸奶冰沙一上桌,瀟瑤就舀了一大勺,沒等她送進嘴裏,就接收到了沈修離警告的眼神,她討好著抖了兩下,這才送進嘴裏,酸酸甜甜,入口即化,瞬間包裹住她的味蕾,就是量有點少。
“一口。”沈修離食指擱在桌上敲了敲。
美妙的心情頓時破滅,瀟瑤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又往嘴裏塞了一嘴,倒是沒再繼續,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才吃了兩嘴的草莓酸奶冰沙被移到了一邊。
買了不吃,瀟瑤總覺得有辱冰沙,她雙手托腮:“要不你嚐嚐看,丟了豈不是浪費。”
“我不喜歡吃這些。”沈修離手持冒熱氣的咖啡輕抿。
“你不吃的話那我自己吃。”說罷,探出半個身子想要將冰沙拉回來,手腕就被沈修離握住。
“不吃就浪費了。”瀟瑤有些不高興。
“說了隻能吃兩口。”
兩人堅持了半分鍾後,沈修離妥了協,拿起未使用的勺子將冰沙送進嘴裏,隨即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眸眼閃過一抹亮光,他舔著唇瓣:“還不錯。”
“是吧!”看樣子就從來沒有吃過,一臉新奇的模樣,倒是有點像剛剛接觸新事物的孩童。
沈修離應該不喜歡草莓,不讓然也不至於吃了一小塊後便沒有再動。
瀟瑤跟他認識這麽幾個月,還真沒見過他有吃水果,或是除咖啡之外的飲品,她突然想知道沈修離喜歡什麽,於是開口詢問:“你喜歡吃什麽水果?”
“不知道。”
“那你吃過嗎?”瀟瑤像個好奇寶寶追問。
“不經常吃。”沈修離語氣略顯不耐煩。
“那你喜歡喝什麽?”
“聒噪!”
瀟瑤不樂意地嘟囔:“我又不是麻雀,怎麽就聒噪了?”
“回去了。”沈修離將空碗推至一旁,抽出紙巾優雅地擦拭嘴唇,而後起身往外走。
哼,不說她也有辦法知道,她一會兒就去超市把每一種水果都買回去,一樣一樣的試,總能試出來。
兩人抵達公寓樓腳,瀟瑤神秘兮兮地逮著沈修離朝超市飛奔而去,然後提著一袋水果滿載而歸。
一進屋,瀟瑤就捧著一堆五顏六色的水果搗鼓了將近半個多小時,這才端著兩個大盤子走出來,笑嘻嘻地放在沈修離麵前。
“我親手給你特製的水果派,僅此一次哦。”
坐姿慵懶的沈修離撇了眼後垂下眼簾,淡聲回複:“水果大雜燴適合些。”
瀟瑤罷手:“那不重要,你先嚐嚐看。”
“不用。”沈修離連眼神都懶得給,直接回拒。
瀟瑤一把奪過沈修離的書將其合上,出聲催促:“書什麽時候都可以看,錯過我的水果派,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喲。”
沈修離拗不過她,非常敷衍地挑了塊哈密瓜,又敷衍地點頭稱讚:“不錯。”
“是了,沈先生是吃過山珍海味的,哪看得起我這做了半個多小時的便宜貨。”
瀟瑤將兩個大盤子拉到自己麵前,長長歎了口氣:“我自作多情了,竟然還想知道你喜歡吃哪種水果。”
“……我沒說不吃。”沈修離語氣卷著無奈,長臂探過去往後拉,兩個大盤子又來到了他麵前。
瀟瑤暗暗挑眉,在心裏偷笑,早這樣不就行了嘛,何必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