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應該有段時間沒住人了,樓道都布滿了灰塵,空氣種還攜帶著淡淡的黴味,來到指定的門邊,瀟瑤借傍晚的微光對上了一雙陰沉的雙眸。

秦盼臉上帶著微笑,起身把瀟瑤請進去,還拍拍黑乎乎的座椅,禮貌地說:“招待不周,瀟小姐先講究著坐。”

不再繼續扮醜的秦盼眉峰還殘留著年輕時的英俊,就是身體過於瘦弱,帶著濃濃的病態,卻極具涵養。而誰又能想到,眼前這個有涵養的人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你要談什麽?”瀟瑤不想浪費時間,直奔主題。

秦盼臉上的微笑爭議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眼神瞬間陰狠起來:“我的故事都準備好了,既然你不想聽,那就算了。”

接著他又補了一句:“畢竟壞人都死於話多。”

瀟瑤冷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說吧。”

“神明昨晚入我的夢了,他說我妻子都快複活了,今天你就來了。”秦盼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挺直:“張嘉傑給你算的那一卦,其實我也在。”

“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心情嗎?我太高興了,我找了很多人。但是她們都不如你,血型不如你,命格不如你,就連性格都不如你。七月十五鬼門開,清清現在肯定躲在某個地方等我,你可是我複活妻子的最佳人選,所以我想快點接她回家。”

低啞陰冷的嗓音襲上瀟瑤麵門,她害怕得掐著大腿上的肉,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她的聲音終究是出賣了她:“所以呢?”

“用你和那半張古卷和你爺爺交換怎麽樣?”秦盼猛地撲過來扶住瀟瑤兩側搖搖欲墜的扶手,瀟瑤被突如其來的臉嚇得往後縮,秦盼的笑容瘋狂而可怕,他死死地盯著瀟瑤的臉:“你幫我我幫你,好不好?”

瀟瑤害怕得全身都在顫抖,而沒有得到回應的秦盼瞪大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重複地詢問瀟瑤:“你快回答我,好不好,這樣好不好,你快說好不好?”

“……我得先見我爺爺,不然我就自殺。”瀟瑤從兜裏抽出匕首對準自己的心髒,鼓起勇氣和秦盼談判。

秦盼立馬恢複了溫潤的笑容,他慢慢退回去然後起身,領著瀟瑤進到一間房間,瀟行奕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斷指的地方已經結了痂,許是疼痛的緣故,另外四根手指竟止不住地顫動,髒兮兮的臉頰沒有一處是好肉,整個人幹瘦如柴,一看就知道被秦盼折磨得生不如死。

瀟瑤心疼地走過去跪坐在地上,探出去的手終究是沒敢放下去,身後的秦盼催促:“時間有限,我們開始吧。”

秦盼對血祭非常重視,不然也不至於把作法的屋子布置得特別莊重,咋一看還有點像古代人成婚的高堂,插滿香的香爐兩邊分別擺放了兩根蠟燭,燭光隨著深夜的涼風搖曳,把秦盼忙碌的身影拉得忽斷忽長。

正中央是一口緊閉的棺槨,而棺槨下方是兩根紅色的橋凳,用來支撐棺槨,桌腿周圍用六根蠟燭擺成六邊形,每個角都放置著一個刻著奇形怪狀的木碗,六邊形還被紅線圍起來。

眼前這一幕同瀟瑤之前在斷穀山山洞裏發現的祭祀完全一致,看來斷穀山裏的血祭也無疑是秦盼的手筆。

瀟瑤眼睜睜低看著秦盼來到最後一步,在棺槨周圍放置蠟燭,瀟瑤暗暗數了下,十根蠟燭。

隨後秦盼攤開手心,是一顆藥丸他解釋:“吃了這個,你就不會痛了。”

瀟瑤雖不信,但還是硬著頭皮將其吞進肚子裏,半分鍾不到她就感覺腦袋暈乎乎的,應該是迷藥之類的。

秦盼非常地興奮,竟然背對著瀟瑤哼起了歌,瀟瑤試探地捏捏手裏的匕首,發現自己力氣被藥物抽走了一半,如果強硬和秦盼起衝突的話可能不是秦盼的對手,所以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秦盼突然回過頭來,嚇得瀟瑤打了個冷顫,秦盼幾乎是爬著過來,像一隻怪物,他湊近瀟瑤:“你和姓沈的做過了沒有?”

瀟瑤一時間沒有聽明白秦盼的意思,秦盼換個說話:“我的意思是說,你們睡過了沒有?”

話音一落,瀟瑤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知道自己一旦搖頭,可能麵臨的就是秦盼的羞辱,她知道秦盼做得出來。

秦盼笑了:“那就好,那就好,睡了最好不過。”

布置完畢後,秦盼虔誠低跪在棺槨麵前合掌念叨著瀟瑤聽不懂的咒語,而就在秦盼注意力全放在祭祀上時,一道黑影從瀟瑤身後躥出來,隻見一道亮光在蠟燭的閃爍之下捅進了秦盼的側腰,黑影並沒有因此而鬆手,反而又抽出帶血的匕首再一次捅進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瀟瑤都沒反應過來,她甩甩腦袋清醒頭腦,隻是光亮過於低沉,黑影又是背對著她,這讓她看不到對方的臉。

秦盼也沒料到自己會被人從後麵捅一刀,想用力把對方甩開,可身材幹瘦的秦盼怎麽可能是黑影的對手,掙紮了幾下後便被黑影放倒在地上,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裏布滿了不甘心,他死死地盯著黑影。

“父親,你得先走一步了。”溫潤卻陰戾的聲音一出,瀟瑤渾渾噩噩的意識頓時清明了幾分,她吃力地摸到手機將亮光對準黑影的背部,隻見一頭長發順著挺拔的脊背落下,沾在了那泊血水裏,而被按在地上的秦盼久久說不出話來,狠狠地瞪著秦鈺遙。

瀟瑤從來沒有想過平時說話溫溫潤潤的秦鈺遙竟然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她以為秦鈺遙有不得已的苦衷,更甚至覺得秦鈺遙是被秦盼給威脅了,所以還鼓勵他配合警方工作,然而眼前的一幕讓她萬分震驚,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秦盼知道自己大勢將去,瘋狂地大笑起來,給安靜的小區裏添了幾分詭異,停止狂笑的秦盼重重咳嗽道:“小姑娘,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瀟瑤正想拒絕,秦鈺遙便用眼神哀求瀟瑤,於是她隻好開口應聲:“你說。”

“我叫秦盼,出生在一個……咳咳咳,沒人疼沒人愛的扭曲家庭裏,所以我從小就自卑、敏感,但是我這人有一個有點,那就是要強。”秦盼的表情都藏在了黑暗裏,叫瀟瑤看不清,但瀟瑤覺得,此時那雙眼睛底下並沒有殺氣,而是對過往的懷戀,及惋惜痛恨。

秦盼告訴瀟瑤,他利用養子秦鈺遙擄走諸多年輕女性,全都是為了複活妻子林清清。因為他太愛他妻子了,當年他好不容易才追上妻子,把一生的偏愛都給了妻子,最後卻發現妻子林清清出軌瀟行奕,還生出野種兒子。

就在妻子受不了他的控製,鬧離婚時誤殺了妻子、兒子。兒子死後他去做DNA發現,兒子竟然是親生的,妻子也沒有出軌過,後悔莫及,發誓一定要複活妻子。

“人生真的很可笑,太可笑了。你知道嗎,我用了一輩子的時間,終究是沒能複活清清,我恨呐,但我不後悔。”秦盼止不住地咳血,胸襟被染得通紅。

藥效早已起了作用,瀟瑤渾身軟綿,隻得借助牆壁靠著,默默聽著秦盼的故事。

秦盼拍拍秦鈺遙的臉,語氣裏帶著譏諷:“怎麽就背叛我了呢,真是不聽話,就算是狗也養熟了。”

秦鈺遙拿開秦盼的血,麵對瀟瑤坐下,側頭俯視呼吸微弱的秦盼:“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吧,父親?”

秦盼低笑了聲,艱難點頭:“是啊,我兒子死了,所以想找個人寄托情感,見你沒人要,模樣也生得好,當狗最適合不過了。”

秦鈺遙苦笑,抬手捂住臉龐:“那你真是有心了,竟然裝到現在。”

“彼此彼此,你也不賴,不愧是我一手養大的,狗崽子。”秦盼的氣息慢慢弱下去,最後歸於平靜,眼睛空洞洞地望著秦鈺遙。

秦盼死了,死不瞑目,而他的最後一眼飽滿柔情。瀟瑤想,這或許是秦盼在為自己的利用想秦鈺遙道歉。

秦盼既可恨又可笑,他始終堅信世間真的存在血祭複活法,然而他到死都不知道,下半張羊皮古卷其實是瀟行奕為了引誘秦盼出洞而涉及的假羊皮古卷。

秦鈺遙久久未動,半晌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把意識開始渾濁的瀟瑤抱起來,一步一步離開了小區。

等瀟瑤蘇醒過來,事情也塵埃落定。聽阿十說瀟瑤昏迷後秦鈺遙把她帶到最開始的出租屋裏藏起來,奇怪的是秦鈺遙並沒有對她做什麽,隻是塞了一根錄音筆在她手裏,等沈修離找到她的時候,秦鈺遙已經主動自首。

秦鈺遙向警方交代了自己從九歲跟隨秦盼,因渴望家庭幸福而選擇幫助秦盼擄走與林清清命格相同的女性,也就是陰月陰日陰時於七月初七出生的女性,那些被瀟瑤和沈修離發現的幹屍全都是他和秦盼的手筆。還有帝江大學學生安淑怡、女主席、漫畫家餘明都是慘死他手。連同《祭》以及其他作品也都是出自秦盼,囚禁瀟行奕,利用瀟行奕的線索和行蹤一步步引誘瀟瑤上鉤。

因為秦盼和秦鈺遙知道瀟遙能通過她手中的筆記本,找到被瀟行奕藏起來的那記錄血祭關鍵步驟的半張古卷。

可惜秦鈺遙一直沒找到那半張古卷,從記事本裏得知自己可能是秦盼死去多年兒子的替代品、殺人工具後,又迫於秦盼的施壓,惱羞成怒把筆記本公之於世來引起警方的注意,借機報複秦盼以此撫慰自己的情緒的同時繼續趁亂替秦盼繼續殺人,這也才有了女性懷抱筆記本連環死亡事件。

但這件事被陶宗儀發現了,既渴望父愛又渴望愛情的秦鈺遙一不做二不休,殺掉陶宗儀,又從陶宗儀嘴裏得知自己是替代品、殺人工具。立場矛盾的秦鈺遙繼續幫秦盼掩蓋痕跡,又幫助瀟瑤找線索,最後倒戈殺掉秦盼,不過擄走瀟瑤的原因他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