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棧的路上,吳勉幾個人的馬車後麵便一直有人在遠遠的跟隨。不用猜也知道這是袁紹派來跟蹤的細作,想來也是,歸不歸最後無緣無故說的那幾句話,任誰聽了心裏麵都會懷疑,如果就這麽放他們走了,袁紹也不會甘心。
不過馬車上的人誰也沒有拿那幾個細作當回事,不過到了客棧門口,歸不歸突然改了主意。他吩咐馬車夫駕駛馬車沿著鄴城大街行駛,老家夥說他腹中饑餓,要找個食鋪、酒肆這樣的地方墊墊肚皮。
老家夥說是饑餓,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要吃飯的樣子。一連經過了四五家酒肆、食鋪,歸不歸不是嫌裏麵肮髒不堪,便是推說裏麵閑雜人等太多,影響了他老人家吃飯的雅興。
這時候,就連百無求都看出來它這‘親生父親’不是奔著吃飯來的。老家夥本來就是辟穀不沾飲食的,平時陪著他們吃飯的時侯,歸不歸都隻是用筷子沾點菜汁意思意思。向今天這樣滿大家找吃喝,還真是少見。
就在二愣子實在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的時侯。歸不歸突然開口叫住了馬車夫:“就在這裏!這鄴城小地方畢竟不是長安、洛陽可比的,老人家我湊合湊合,在哪不是吃口飽飯……”
歸不歸選中的是一個隻有三、四張坐墊,連個餐桌都沒有的小酒鋪。如果比較起來前麵路過的酒肆、食鋪,這家小小的酒鋪真的要用肮髒不堪來形容了。
裏麵地上的坐墊黑乎乎、油膩膩的,已經看不出來本來什麽顏色了。上麵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真不知道誰能坐在這上麵吃喝。酒鋪的地上也滿是食物殘渣之類的垃圾,甚至角落裏麵還有兩隻小老鼠正在穿梭打鬧。這裏一看就是諸如苦力這樣的人過酒癮的地方,裏麵未必會有什麽好的吃食,不過卻一定吃的實惠。
馬車停下的時侯,酒鋪裏麵已經有一個客人,背對著大門口,正低著頭一碗一碗的喝著酒。這人的桌子上還有一個裝著肉糜的大碗,不過他好像壓根就沒想動過,幾乎叫了這個菜就是為了看的。
看到店門口停下了一架氣派非凡的馬車,酒鋪老板自己都不信是來他這小店裏麵光顧的。當下他隻是愣愣的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幾個人,都忘了過來打招呼迎接客人。
“店家,你是要老人家我自己篩酒自己切肉嗎?”看著店家看直眼的樣子,歸不歸嘿嘿一笑,繼續說道:“來主顧了,去,上好的美酒來一壇子,撿拿手的再來六個菜。傻小子、小任叁你們想吃什麽自己說,別說我老人家刻薄了你們。”
“拉倒吧,老不死的,剛才是個館子都比這裏強。不是我們人參矯情,就算死,我們人參也死在外麵。”說話的時侯,小任叁抱住了車轅,示意自己說什麽都不進去。而吳勉和左慈兩個人多少都有些潔癖,這樣的肮髒的地方,兩個人也是不會進去的。
百無求本來也不是個愛幹淨的妖物,在哪裏都能湊合。五個人當中隻有歸不歸父子倆走進了小酒鋪,他們倆進來之後,這酒鋪老板才算反應過來。陪著笑臉說道:“二位老爺,你們二位是不是走錯了。我們這裏是賣力氣來的地方,您二位一看就是貴人。您在往前走幾步,就是我們鄴城最大的酒肆……”
“老人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錢都不賺的,剛才我老人家說的都聽到了吧?一壇子好酒加上六個菜。”說話的時侯,歸不歸從懷裏摸出來一塊馬蹄金扔給了酒鋪老板。
看到這麽大的一塊金子,酒鋪老板的眼睛都直了。吞了口唾液之後,老板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感覺到疼才明白這不是做夢。不過就是這樣,他也不敢將金子收下:“老爺,我這店小實在掂對不起六個菜。店裏現在還有寫煮好的肉糜和麥餅,要不您試試用麥餅沾著肉糜吃?不是我吹,鄴城倒夜香的劉老六說了,天天麥餅沾肉糜,那是皇帝老子才能吃到的東西……”
“老家夥你自己待著吧!老子不伺候了。他奶奶的,髒點亂點老子也忍了,怎麽還出來倒夜香的劉老六了?你看看對麵那漢子碗裏的肉糜,和夜香一個顏色。老子就說他怎麽隻看不吃……”話還沒說完,百無求已經捂著嘴巴跑出了小酒鋪。
這時候,歸不歸自己也沒了吃東西的意思。老家夥忍著惡心,對著酒鋪老板說道:“六個菜不要了,肉糜和麥餅也不要。錢照給,你找一壇好酒,就放在對麵那人的旁邊,老人家我就在那裏喝酒。”
“好嘞!”聽說連肉糜和麥餅都省了,當下老板樂的臉上都笑開了花。當下對著裏麵的內人說道:“孩兒他娘,挑一壇沒兌水的送過來……”
片刻之後,裏麵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捧著一個大酒壇走了出來。老板又找了個幹淨碗,替歸不歸倒上一大碗酒水,隨後跟著自己的女人回到內屋。兩個人開始盤算這麽一大塊金子,能換多少銅子。
看了一眼酒壇旁邊的坐墊,歸不歸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蹲在地上。端起酒碗本來想喝上一口,不過看到老板就在碗上麵的兩個手指頭印。這才苦笑了一聲,做出來一個喝酒的聲音,又將滿滿一碗酒放在了地上。
“喝不下去就別喝……”歸不歸身邊的男人喝幹了自己碗中的酒水之後,又將老家夥的酒碗端了起來。十分不見外的一飲而盡,打了個酒嗝,說道:“還是有錢的好,你的酒才叫做酒,你嚐嚐我的,淡得還不如喝水。”
說話的時侯,他用自己的酒壇倒了一碗,向著歸不歸那邊遞了過去。老家夥苦笑了一聲之後,還是接過來酒碗,淺淺的嘬了一口。卻說什麽都咽不下去,最後還是趁著男人倒酒的時侯,一口將嘴裏的酒水吐了出來。
看的出來老家夥非但認識此人,之前還很濕有些交情。而且歸不歸似乎還有些忌憚這個人,想起來這個老家夥連徐福都敢在背後編排,這個人是什麽來曆,竟然讓歸不歸都不敢得罪。
男人倒著喝酒不過癮,之後直接將酒壇抓了起來,隨後嘴對嘴的喝了個痛快。外麵馬車上的小任叁看他如此的喝酒,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如果不是這酒鋪實在太過肮髒,小家夥可能都會衝進去,和這人一同飲酒。
將整整一壇酒水都灌下去之後,這人終於回頭看了歸不歸一眼,這個時侯,坐在馬車上的幾個人才看到了此人的相貌。喝酒這人看著也就四十來歲的年紀,雖然看著已經是不惑之年,不過眉眼相貌還是能看到一個英俊到了極致的相貌。步入中年已經這樣,年輕一點的話那還得了?
現在才知道他為什麽要麵朝裏坐著喝酒了,隻是這麽一回頭,有路過的婦人見到便走不動路了。三四個路過的婦人都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一動不動癡癡的盯著小酒鋪裏麵異常俊美的中年男人。
男人歎了口氣之後,又將身子對準了酒鋪裏麵,嘴裏對著笑眯眯的歸不歸說道:“老家夥,上次在劉玄軍營一別,我們差不多也有二百多年沒見了吧?”
“一百八十七年,不到二百年,不過也差不了多少了。”歸不歸看著男人的背影,頓了一下之後,又繼續說道:“你這老毛病還是沒改,明明家裏什麽好酒好菜都有,還是喜歡來這種地方,喝這樣的劣酒。這麽多年不見了,聖母她老人家還好嗎?”
聽著歸不歸嘴裏提到了‘聖母’,男人沉默了起來。半晌之後才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她的大限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