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影響的不僅僅是來福號。
嘉州城原本就是幾條大江大河包圍著的。
原本一些低窪的地方就已經嚴重內澇,昨晚的暴雨一來,好些地方的水位迅速暴漲,甚至有人在睡夢中直接被漫入室內的水直接奪走了生命!
早上,張蕊華從噩夢中驚醒!
“老徐!”
她口中發出一聲驚呼,左右四顧,才想起徐誌遠昨天出門去找食物去了,沒回來。
“完了,老徐,老徐啊,你可千萬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啊!”
看著窗外的大雨,張蕊華眼淚跟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漫天神佛保佑,徐誌遠千萬不要出事。
神佛之說,徐誌遠是不信的。
就好像昨晚,當激流突然衝進來時,徐誌遠心中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
房間裏,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從睡覺的地方到門口不過區區幾步,徐誌遠都走得異常艱難。
第一步水才到腳踝,第五步時就已經淹到他腰部,巨大的衝擊力大大遲緩了徐誌遠,讓最後兩步變得猶如天塹。
那時候但凡徐誌遠有半點聽天由命的想法,可能現在就不知道從哪裏浮起來了!
關鍵時刻,徐誌遠想到的不是生死,而是他如果沒了,張蕊華怎麽辦?
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徐誌遠覺得。末世裏,死不是什麽痛苦的事,但如果被活活餓死在家中,尤其是還要為他掛念,那就太淒涼了!
“老婆!”
絕境中徐誌遠發出一聲怒吼,也不知從身體中哪裏冒出來的力量,竟然讓他頂著越來越大的水壓,硬生生擠了出去!
衝出房間後壓力頓時小了許多,徐誌遠盯著走廊盡頭的樓梯,咬牙飛奔!
從年齡上來說,他算中老年,
從體能上來說,他已經連續四十八小時粒米未盡,即便背後的包包裏就有兩袋餅幹以及一些糖果,他就是舍不得吃。
張蕊華比他更需要這些,他總覺得還能頂,還能撐。
隻要朱廣寒放棄對他的懲罰,就又可以從指揮部領到口糧了,就不會再擔心食物的問題......
“艸尼瑪的朱廣寒!”
徐誌遠一麵衝刺,一麵放聲大罵,仿佛這樣可以讓他跑得更快,跑得更遠!
難怪人家都說,憤怒才是力量最根本的源頭。
總之徐誌遠衝過去了,站在了沒有被水淹到的樓梯上。
但危機並沒有結束。
因為雨還在下,水還會漲。
“昨晚就不該偷懶,如果找一棟高的房子......”
那肯定不會像現在一樣危機四伏,問題是昨晚徐誌遠實在是走不動了。
別說換個地方,但凡他多一點體力,都不至於驚雷都打不醒他,暴雨也吵不到他。
水還在漲,很快淹沒了徐誌遠所在的樓梯,他不得不繼續往上爬,直到......這棟四層辦公樓的天台上。
無路可走了。
徐誌遠站在暴雨中,竭力睜開雙眼,然而除了白茫茫一片之外,什麽都看不清楚。
遠處,依稀仿佛還有一些高大的影子,但平台外視線可及的範圍內,除了水還是水。
隻能說他昨天沒選對地方,這一片的房子都比較低矮,稀疏。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那種熱鬧的地方要麽就是被搜過多次了,要麽就是很多人在搜,形單影隻的他碰上了肯定沒什麽好果子吃。
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
徐誌遠心有不甘。
可是,平台周圍的水麵幾乎看不到流動,說明這些積水根本沒有去處,也就意味著短時間內退不了。
隻要暴雨繼續,遲早會漲上了。
“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徐誌遠不斷地敲打著腦袋,尋找著出路。
“隻有賭一把了!”
天台的大門是木頭的,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潔工堆放在樓梯角落裏的幾大塊泡沫,或許可以做成一條浮筏。
雖然這樣的浮筏幾乎沒有安全性可言,但總比在這裏等死強!
徐誌遠本就是那種很有執行力的人,拿定主意就拋開所有顧慮開始動手,哪怕水漲到平台上,淹沒了他的腳背,他都沒有去多看一眼。
十五分鍾後,浮筏基本上成型,平台上的水已經深得足夠讓浮筏飄起來。徐誌遠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試了試,好像還可以。
順手抓起剛剛找到的一把掃帚當船槳,簡陋的浮筏在徐誌遠的操作下,還真就慢慢離開了已經被淹沒的平台。
近乎沒有流動的積水此時反而大大降低了徐誌遠的風險,雖說暴雨遮蔽了視線,但大致方向徐誌遠還是能確定的。
接下來的路,就看他的運氣以及是否有足夠的體力和毅力堅持下去。
“老婆,我一定會回來的,相信我。”
暴雨在迅速帶走徐誌遠的體溫,雖說這些天氣溫已經不像當初那樣低,但這麽一直淋下去,即便不死可能都會大病一場。
整個嘉州城中,像徐誌遠這種情形的人其實不少,隻不過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徐誌遠這般堅定的意誌和強烈的求生欲。
世界是物質的,可對於個人來說,生與死或許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自身的精神。
夏國人究竟有沒有信仰,在末世之前這是個網絡上熱議的話題。否定者的理由,大多是如今的夏國人自私自利,徹底被利益蒙蔽了雙眼。
然而末世降臨後,夏國或許算是情況最好的,就因為大多數夏國人有著強烈的家庭觀念,如果隻考慮自己,他們寧願去死也不想在這個糟糕的世界裏多待一天,可最後他們卻選擇了艱難地活著。
不為別的,隻因為家裏還有人在等著他,盼著他,指望著他。
或是生育他的人,或是他生育的人。又或者是那個他日思暮念的人......
暴雨之下,有人選擇跟家人一起共赴黃泉,也有人拚了命將所愛之人送上救命的方舟。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在意家庭,這種人往往對某些東西有著強烈的欲望,比如說,權力。
徐家大院,朱廣寒剛剛結束了跟家裏人的通話。
或許是為了自己的形象,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朱廣寒在將指揮部遷到徐家大院後,並沒有將家裏人接過來,而是讓他們回本來的小區居住。
吃喝用度方麵倒是不用擔心,自然有人送過去,可連夜暴雨水位上漲,眼看著樓下被淹沒了一層又一層,家裏人也慌了,趕忙跟朱廣寒聯係。
最終,朱廣寒隻是答應家裏人,如果真有危險的時候他會安排人去接他,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