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島水庫南岸今天特別熱,同時也很熱鬧。

關於千島水庫西北麵深處有艘大船的消息其實早已經在民間傳開了,隻不過知道實情的人假裝不知道,傳說的人都是不知道實情的,所以來福號基地的存在便如同是神話一樣,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

但今天不同。

代表官方的災後重建指揮部正式發布消息,將會整體搬遷到千島水庫東南岸的淩燕集團度假村。

通告中要求,凡是未經許可就進入淩燕集團度假村的,必須在今天之內搬走,等指揮部搬遷、建設完畢後再行登記入住。通告中還明確了整個千島水庫都是國家集體資產,任何人不得將水庫的任何部分據為私有,但凡被發現或舉報,就要接受官方的懲罰和製裁!

最後,通告還將千島水庫的沿岸進行了細致的劃分,哪些區域可以自行遷入安置,哪些區域必須要經過許可,哪些區域是禁止進入。

被禁止進入的區域主要是用於取水和排汙,以及將來的飼養、種植區域。

庇護所裏除了官僚之外還是有不少專業人士的,他們提出了許多建議都是有效的。

對於指揮部發布的公告,絕大部分人是不敢違抗的,畢竟現在所有的糧食就掌握在指揮部和駐軍手中,葉新曉為了避嫌,軍隊駐地是不允許軍人以及軍人家屬入住的,也不會向外分配糧食。

為了能夠吃飽肚子,不管心中對朱廣寒為首的指揮部不滿,都隻能是捏著鼻子認了。

搬遷工作其實在幾天前就已經開始了,庇護所的基層工作人員和召集的臨時工人最先進入度假村,清理冬夜和洪澇留下的汙穢,盡量修補損壞的建築,為朱廣寒那些指揮部領導層的到來做準備。

為了加快速度,在招募臨時工的時候幾乎等同於抓壯丁,而原本上麵定下的報酬,又因為層層克扣,到臨時工手裏已經所剩無幾了。反正都是一群到死不活的賤民,拿那麽多糧食去不是浪費了麽?

雖說朱廣寒並沒有參與這種克扣行為,可什麽樣的領導就會有什麽樣的下屬。

朱廣寒乘坐著一輛皮卡車從徐家大院裏出發,一路上停停走走,頗有些西天取經的樣子,這才極為艱難地抵達了度假村。

好在經過幾天的整修,至少麵子工程還看得過去,也不知道也掛起了手書的紅條幅。

“這是在搞什麽?”朱廣寒下車後臉色不怎麽好看,衝著站在不遠處拍照的手下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搞這些形式主義?是誰想出來的?小趙嗎?告訴他,下次不準這樣了,讓別人看到還說我們這些當領導的過於膚淺......”

膚淺嗎?

反正周圍那些大大小小的指揮部領導們不會這樣認為,深有心得的他們從朱廣寒的言語和表情當中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小趙那小子怕是要被重用了!

今時不同往日,太平盛世當領導抓的是權賺的是錢,現在當領導抓的是命賺的是糧,更為彌足珍貴。

在時局再次變化或者上級另有安排的前提下,至少明麵上嘉州城是朱廣寒說了算,葉新曉雖然掌握著絕對的武力,但也僅限於軍營之中和重大安全事務,普通的民間糾紛即便是動用了武器,朱廣寒手裏也有一套暴力係統可以處理,葉新曉犯不著摻和這趟渾水,甚至就連今天的搬遷活動都沒有參加。

而這也導致了朱廣寒心中最大的遺憾和不滿。手掌大權日益驕縱的他,總希望能夠將葉新曉也納入掌中,甚至於動過換帥的念頭,隻可惜才向上級提了一嘴,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罷了,大喜之日不該去想這些煩惱的人和事,最好.......

在眾人簇擁下朱廣寒走進了他的辦公室,寬敞,明亮,專門加裝的空調嗚嗚運轉著,打開門就能感受到涼意襲人,跟四十多度的室外渾然是兩個世界!也就是像朱廣寒這樣的領導,才能享受得起空調了,如今整個嘉州城所有的加油站都被指揮部梳理了兩三遍,可以說用海綿可能都吸不出一點油水,但油料庫存仍舊緊張。

朱廣寒前腳走進辦公室,後麵的大小官員還沒來得及跟上,一條人影就把他們擠到了旁邊。

瘦削的身材,破爛的衣裳,一頂大大的鬥笠遮蓋住了麵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酸臭味讓幹淨整潔的官員們不由自主地連連倒退,畢竟他們也拿不出幾套像今天這樣整潔的戰袍來,要是弄髒了回去,家裏的母老虎可是要發飆的。

“誰讓你進來?”

“馬上滾蛋!”

“保安呢,過來抓人!”

......

“誒,你們啊......”已經坐下來的朱廣寒連忙擺出張親民的麵孔,指責門口的手下不要過於官僚,要給老百姓說話的機會......然而下一刻他就瞠目結舌,隨後怒氣上臉,“是你!徐誌遠!”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徐誌遠,所以傷口又疼了起來,使得朱廣寒一張臉瞬間變得無比蒼白,眼珠子顫抖著,“來人,抓住他,抓......”

朱廣寒話還沒說完,徐誌遠就把摘下來的鬥笠狠狠地砸了過去,隨後放聲大笑起來。

“你,你笑什麽?”直覺告訴朱廣寒不對勁,可他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

就在這間辦公室不遠的地方,邵航趴在牆頭上看著這邊不住搖頭。

他已經勸過徐誌遠了,不止一次。

沒用。徐誌遠像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怎麽說都沒用。

“要是我......肯定不會這麽幹。”

過於自私的人永遠不可能感受到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從張蕊華死的那天開始,徐誌遠其實就已經死了。

站在朱廣寒麵前的,是一具被強烈的複仇欲望所驅動的,行屍走肉。

即便是藍月月在徐誌遠精神上施加的控製,都無法壓製他對朱廣寒的恨意,強烈的思想衝突在意識中反複碰撞,最後的結果就是讓徐誌遠都沒法通過語言來表達他的意思。

所以他隻是笑。

指著朱廣寒,放聲狂笑。

笑到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來,

笑到枯樹般的老臉逐漸猙獰。

保安來了,他們帶著槍,夾著棍,神情激動。

能幫指揮長做事,榮耀不榮耀不提,光光是將來一家人的口糧,應該不是問題了。

朱廣寒覺得踏實了,權威兩個字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就在他指示保安把徐誌遠拿下的時候,徐誌遠卻突然開口了。

他隻說了一個字,

“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