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刮起的大風將蕭笛徹底刮懵了,雖然大風並沒吹過空地,更沒吹到空地西南方向的蕭笛,雖然間隔了二三十米的距離,但是完全就像兩個世界一樣。望著麵前狂風呼嘯和人仰馬翻,而身邊卻是一點風絲都沒有,場麵異常的詭異,使得蕭笛趴在玉米稈堆裏瞠目結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和她說這種情況她也不敢相信。
“這是什麽情況啊?”蕭笛喃喃的問道,此時她不再拿著那煙袋嘴去看那些平時看不到的“人物”了,因為這陣大風刮起來以後,那些不管是棚子裏吃席的,還是空場中聞香的,都徹底的無影無蹤了。隻是稍微有些區別,棚子中的那些是被嚇跑的,跟逃難似的,有的就從她和檀玄麵前跑的,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估計即便是發現了,也沒有心思去管他們。而空地中的那些就更慘烈了一些,不用跑,直接就被大風給卷到了空中,至於落到哪兒,或是能不能落下來,憑蕭笛的視力是看不到了。
“這是哪裏刮來的大風啊?這也太詭異了。”蕭笛不能不驚訝,因為她剛才沒有再風中見到任何的人影,前麵空場合棚子裏刮旋風的時候,她都能從煙孔中看到一些身影,但是這是卻是什麽都沒有。
檀玄在一旁伸了個懶腰,嫌趴的不舒服,直接一翻身躺了過來,望著漆黑的夜空回複道:“這沒什麽詭異的,如果說的通俗點兒,你可以理解為這是老天覺得他們太過貪婪看不下去了,出手製止了一下。”
蕭笛扭頭看了看檀玄,“那如果按你們的說法呢,這是什麽情況?”
檀玄微微一笑,“用我們的說法就是二愣子的氣運不夠撐起他的訴求,結果氣場遭到反噬,他求子不成,還害的那些吸取了他家煙火運的鬼都跟著倒了黴了。這回好,偷雞不成蝕把米,善緣沒結成,反而結了惡果,他家以後的日子可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啊,不會吧?”蕭笛拉長了聲音驚歎道。
“有什麽不會的,你認為那些鬼今天吃了虧能善罷甘休麽,他們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主兒。”
“那你能幫著解決嗎?”
“你打住。”檀玄扭頭白了眼蕭笛,隻是光線有限,蕭笛也沒接收的到。
“你可別心生不忍,又瞎勸我善良,這種事咱們別瞎摻和。”
“為什麽?你看那個二愣子趴在地上哭的多可憐啊。”雖然不再從煙孔中繼續觀望,但是蕭笛照樣將二愣子哭的悲天蹌地的情形看得真真切切,畢竟鬼都沒了,現在那邊剩下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了,而且二愣子那哭聲被風刮的七零八落,聽著比剛才的鬼哭狼嚎還要瘮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不用同情他。”檀玄長出了一口氣,在蕭笛幾乎臉貼臉的注視下竟然閉上了眼睛。
蕭笛被檀玄的舉動氣得夠嗆,伸手在檀玄的身上掐了一下,不滿的說道:“你怎麽這麽鐵石心腸,一點沒有同情心呢?”
檀玄撇嘴哼了一聲,“我是不是鐵石心腸,你比我清楚。我不同情他,是他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為什麽這麽說?”蕭笛小聲的問道。
“舉行冥婚可不是講究情投意合的,不管是否兩情相悅,都是活人給強行安排的。他兒子的那個鬼新娘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買來的呢,你沒看到那女鬼一直表情木訥,一直跟個提線木偶似的麽?那是人造鬼才有的表現,能幹出這種事的人,還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人造鬼?”蕭笛聽的更是一臉迷惑,一下子又被檀玄說的這個詞弄的來了性質。
“就是不是正常形成的鬼,而是通過其他手段人為弄出來的鬼,死者遺骸弄出來的,”
“就是你以前和我說的那種有人專門煉製鬼奴的那種嗎?那他們豈不是都是喪盡天良的惡人。” 蕭笛心裏一驚,骨子裏的正義感立刻壓製住了剛才的那些婦人之仁,臉上流露出了憤怒的表情,手裏的玉米稈子被她捏的嘎嘎作響。
檀玄伸手在蕭笛的屁股上按了一下,按得蕭笛身子一顫才緩緩說道:“用不著激動,這個和那個不一樣,那個鬼新娘應該是他們利用她的遺骸凝聚出來的,騙騙人和鬼還行,做不了什麽惡。”
“這樣啊。”
蕭笛長出了一口氣,鬆開了攥緊的手。再往空場那邊望去,隻見那邊的風已經停了,棚子門口的王城已經帶著人將二愣子攙回了棚子門口,隻是遠遠望去,二愣子依舊在擦眼抹淚,隻是慘烈程度與下午二玲子哭嚎的樣子實在沒法比,在哭這一方麵,女人的資質是得天獨厚的,尤其是農村的女人。
“咦!那對剛拜完堂的鬼夫妻呢,他們哪裏去了?”
這個時候,蕭笛才想起來剛才大風刮起來的時候,別的鬼跑的跑逃的逃,但是那對“新人”卻是突然就沒了身影。肉眼看不到,蕭笛又拿起她隨身攜帶的煙袋嘴,結果眼前依舊空空****。
“他們不會也被大風卷走了吧?”蕭笛小聲和檀玄問道,沒等檀玄回答,她又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刮跑了,就那個新郎那瘦小枯幹的樣兒,不用太大風都能刮飛他,何況剛才的風差點把棚子都給刮到了。”
檀玄一骨碌重新趴了回來,一臉無奈的說道:“你別瞎猜了,那對鬼夫妻在風起來的時候就已經藏回骨灰盒裏了,你沒看到骨灰盒已經蓋上了,那個戴眼鏡的老頭兒沒離開那裏一直再按著骨灰盒嗎?”
“呃……是這樣啊。”蕭笛剛才隻顧著看那些鬼被大風刮的人仰馬翻了,這時才注意到眼鏡兒老頭的動作,以及桌上骨灰盒的的變化。確實,桌上的骨灰盒已經蓋上了蓋子,眼鏡老頭兒正一臉嚴肅的單手按在骨灰盒上麵,另一隻手裏攥著他剛才用骨灰做墨水為那兩鬼寫下的婚約。由於門口以及棚子裏的燈在風中滅了幾盞,光線更暗了一些,顯得眼鏡老頭兒的臉色很是難看,沒比那些沒了蹤影的鬼強上多少。
眼鏡老頭兒看著麵前的二愣子搖了搖頭,猛的一拍桌子,“好了,哭什麽哭,你給我閉嘴。”
“三叔……饅頭墳沒立起來……”二愣子抬頭看著眼鏡老頭兒,燈光下,他臉上的淚痕能反射出光亮。
“我眼睛不瞎,我都看到了,遇到點事兒就哭哭唧唧的,我看你都不如一個好老娘們兒。”眼鏡老頭兒被二愣子的德行氣的不輕,指著二愣子的鼻子罵道。
“三叔,饅頭墳沒立起來,我這不是絕戶了麽,你也沒說還有這種情況啊。”
“住口!”
眼鏡老頭兒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他身後的王城更是一腳踹在二愣子的肚子上,將二愣子踹的仰天倒地。
“混蛋玩意兒,你怎麽和三叔說話呢?三叔為了你家大小子這事兒,親自跑了十裏八村的才給你家物色出一個兒媳婦,你因為那點破事兒你還埋怨起三叔來了,你特麽還是個人麽?三叔讓你兒子死了還能找個到個媳婦兒,讓他不至於在那邊做鬼也是個窩囊鬼,還費勁巴力幫你把村子裏老鄰居都請來囑咐一下,你現在和三叔說這個,你良心都讓狗吃了?你立不起來饅頭墳,那是活該你是個絕戶命,怨不了別人。你自己沒出息,怨得著誰?”
王城的叫罵聲很大,而且句句誅心,完全是給人揭了傷疤還要撒點鹽的意思。不知道二愣子是被罵傻了,還是被王城那一腳給踹怕了,坐在地上也不言語,隻是一個勁的抽泣。
“你個大老爺們兒怎麽還尿唧的呢,你能不能不哭?”王城被氣的再次抬起了腳。
“好了。”
眼鏡老頭兒揮了揮手,打住了王城繼續逞凶的架勢。
“他求不來子嗣那是他沒那福分,我也無能為力,他犯渾,你教訓他一下就行了。但是咱爺們兒做事做事善始善終,把他家大小子這事兒解決完就算完活了,以後他們家的事別來煩我。”
“三叔,你不能……”
“鞥?”
二愣子還想哭求,但是被眼睛老頭兒一個眼神就給鎮回去了。
“把蓋子打開。”眼鏡老頭兒指了下骨灰盒說道。
牛哞兒立刻上前掀去了骨灰盒的蓋子。
眼鏡老頭兒將手裏的那份“婚約”卷吧卷吧放到了骨灰盒裏,劃著一根火柴將那張“婚約”引著了。等一張紅紙完全化作了骨灰,眼睛老頭又擺了擺手,牛哞兒立刻將骨灰盒的蓋子重新蓋好。
眼鏡老頭兒屈指在桌上敲了兩下,說道:“你們小兩口已經拜完堂了,接下來該入洞房了,隻是新房現在還沒建好,隻能委屈你們在接骨山下住上兩日了。好了,天色不早,你們及時行樂吧。”
眼鏡老頭揮了揮手,又對牛哞兒和另一個青壯漢子說道:“你們兩個送他們一程吧,麵向西南,走四十九步,先讓他們在那安身,等三日回門以後,再讓他們正式進新家。”
“好的。”
牛哞兒答應一聲,將骨灰盒從桌上抱起就往西南方向走去。而眼鏡老頭兒則吩咐王城和另一個人將二愣子拽進車裏,關好棚子裏外的燈,直接坐車回了村裏。
見到他們往自己藏身的方向走來,蕭笛立刻就慌了,“檀玄,他們往我們這邊來了。”
檀玄按住了蕭笛的身子,“別動,他們發現不了我們。”
“二十五,二十六……”
黑燈瞎火的,牛哞兒和另外那人一邊走一邊數著腳下的步數,根本沒有注意到路過的玉米稈子堆裏還藏著兩個大活人,直接從檀玄和蕭笛的身邊走了過去,直到數到四十九的時候才停下腳步。
等那人將腳邊的玉米稈子堆抱了起來,牛哞兒將骨灰盒放在了地上,然後將玉米稈子蓋在了骨灰盒之上。蓋好以後,牛哞兒拍拍手,跺跺腳,說了聲新婚快樂就叫那人一起離開。
轉身發現棚子那邊已經滅了燈,隻剩下黑乎乎的一片,那個人罵罵咧咧的嘟囔道:“我靠,他們都走了,沒等咱們呀,他們也太不講究了。”
“別廢話,走兩步能咋的,又不是不給你錢,如果不是顧大勇死了,我又在主任那一個勁兒的推舉你,這個好事還能落在你頭上?回頭兒分完錢你記得請我喝酒啊。”
那人嘿嘿一笑,“要請也得你先請我呀,顧大勇死了,不是更便宜你了麽。怎麽樣,二玲子晚上夠勁吧,一會你是不是還要去她那快活快活呀。”
牛哞兒哼了一聲,“也就那麽回事,如果不是她家那丫頭死的早,我才不要她那老梆菜呢,也就平時解解乏還行。”
“你就知足吧,如果不是顧大勇惹到三叔了,弄的他家破人亡,哪有你占便宜的機會呀。”
牛哞兒拍了那人一巴掌,“別瞎說,小心三叔聽到收拾你。”
“我就是隨口一說麽,又不是胡咧咧。再說了,當初如果不是我,三叔也不知道他們不老實啊。”
“那也不行,趕緊回家睡覺去,記住,中午之前不許出門。”
望著漸行漸遠,也越來越模糊的兩道人影,蕭笛在玉米稈子堆裏狠狠的砸了一拳,沒想到看了半宿熱鬧,還有點意外收獲,隻是這意外有點太出乎她的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