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一段落。

回去的路上安歲歲就已經在車上直接睡了過去。

陳汐原本並不想坐陳平升的車，但最後還是在他直視著的眼神下妥協了。

這件事早晚都要說開的。

沒什麽好逃避的。

陳複興跟著折騰的大半天，坐在車裏時也是累得半天動不了。

老人活了大半輩子，察覺到車裏父女倆僵持著的詭異的氛圍壓低聲音問：“陳平升，你擺臉色給誰看呢？”

愛屋及烏，老爺子護犢子。

“爸，您先別罵我，等到家了我有話跟你們說。”

從前的陳平升每次挨罵都軟著性子去哄老爺子。

第一次聽見他那麽嚴肅的語氣。陳複興都有些愣怔。

開口想訓斥，但最後餘光瞥見在陳汐懷裏睡得正香的小姑娘還是嘀咕著咽下了不滿的話。

嘀咕著：“什麽話現在不能說？等到家我倒是想看看你能編出什麽花來！”

一路無話。

到家後，陳家別墅花園裏的燈還亮著。

孟湘等在客廳裏。

“回來了？”

打著哈欠，孟湘趕緊朝打開的車門看。

上次她剛回來安歲歲就跟著陳平升去了國外拍賣會展，一直沒找到機會跟外孫女相處的她心癢癢的。

“嗯。”

“小歲歲呢？”

“睡著了。”

陳汐抱著安歲歲下車。

望著她懷裏熟睡的小姑娘那恬靜的睡顏，孟湘還頗為失落。

“汐汐累了吧？媽媽替你抱會兒～”

“抱什麽抱？趕緊進去我有話要說。”

孟湘胳膊都還沒來得及伸過去，孟湘的話就被從下車後就板著臉的丈夫打斷。

見他好了幾天又莫名其妙恢複原來對安歲歲的態度，孟湘彎眉一皺剛想跟他爭辯什麽，但卻見陳老爺子手裏的拐杖卻快她一步。

“說話說話，你是什麽皇帝臨朝嗎？擺那麽大架子！”

陳複興怕聲音太大吵醒睡得正香的小姑娘，直接動手後還不忘瞪他一眼。

這時陳汐心情倒是十分平靜，她淡淡開口：“我先把歲歲送回房間，一會就下來。”

說著她腳步不停往裏走。

望向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女兒，軟軟的小胳膊往下垂墜，此刻陳平升心情也十分複雜。

不動聲色往裏走，心裏卻在天人交戰。

到了客廳裏，臉色同樣疲憊的陳複興卻沒回房間，拄著拐杖往沙發上一坐。

怕老爺子接受不了消息的陳平升勸慰道：“爸，很晚了，您去休息吧。”

陳複興眼睛一橫：“怎麽？你說什麽機密是我老頭子聽不得的嗎？”

“不是——”

“不是你就閉嘴！”

陳複興的脾氣上來十頭牛都拉不走。

陳朝這時候從廚房端了杯參茶遞給陳複興：“爺爺，您先喝點。”

望著“孝順”的好大兒，陳平升火氣又往頭上冒了幾層。

被丈夫嚴肅的神色搞得心裏忐忑，孟湘剛想找個什麽借口把人喊走。

這時，陳汐卻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爺爺，您還不去睡覺嗎？”

此時的陳汐倒是跟陳平升有了同樣的擔憂。

年紀大的人思想沒那麽開放。

老爺子對歲歲的喜愛她都看在眼裏。

平時一口一個歲寶叫著，陳汐也怕老人不能接受安歲歲是收養的這個事實。

一個人說陳複興還會覺得是兒子腦子有問題。

現在連陳汐都想把他勸走，老爺子心裏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瞬間千百重猜測在腦海中閃過。

他雙手緊握著拐杖，定了定神：“說吧，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一把年紀的人了，什麽都頂得住！”

回想起前幾天在醫院住院的事，陳複興當即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見老人視死如歸的執著，陳平升猶豫了。

這話到底要不要說，怎麽說？

他望向已經在對麵沙發上坐下的陳汐。

一分一秒沉默中，陳複興倒是憋不住了：“你到底有什麽要說的？啞巴啦？”

老人從年輕到現在都是直性子。

見他支支吾吾，脾氣也上來了：“就算是檢查出什麽不好的結果我也能接受。”

還好他藏私了沒有把東西完全拿出來。

“我的退休工資都存在了卡裏，明天拿給陳汐。”

“還有幾箱壓箱底的東西，到時候都留給歲歲，你們誰都別惦記。”

“活這麽大我也沒什麽可惜遺憾的事了，就是歲歲——”

他都還沒來得及教歲歲更多東西呢，怎麽就......

老爺子像是交代遺言的話把孟湘給嚇著了。

她神情焦急地坐起身望向丈夫：“爸他怎麽了？”

他們結婚後並沒有住一起，但孟湘是溫婉淑良傳統的性子。

從前平時逢年過節的都會帶著東西去看望陳複興。

每次陳複興不想見陳平升，但總會給孟湘麵子讓她進去坐坐。

這會聽見老爺子這些話，孟湘也是真的急了。

她不過是賭氣回去了一陣子，怎麽就——

見兩人接二連二急切的模樣，陳汐父女倆倒是懵了。

“媽！爺爺沒事。”

陳汐連忙哭笑不得地解釋。

“沒事？”孟湘鬆了口氣，問：“沒事你們怎麽一個個那麽嚴肅的表情？”

眼見著鬧出了烏龍，陳汐也不再猶豫。

她直接開門見山：“沒什麽大事，爸他就是想質問我，歲歲不是我親生的這件事。”

陳汐的坦白讓陳平升緊張得手指一顫，下意識看向老爺子。

隻見陳複興卻是毫無反應，責備道：“這種小事你支支吾吾的幹嘛？我還以為我住院的時候檢查出什麽不治之症了呢。”

老爺子握著拐杖的手鬆了鬆：“不就是——”

話說到一半，才突然反應過來陳汐說的是什麽話。

“你說什麽？歲寶不是親生的？！”

陳複興當場愣在了原地，連孟湘都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女兒。

反觀陳汐，她話說出口後倒是輕鬆了很多。

點點頭：“沒錯，歲歲不是我親生的，她是撿來的孩子。”

“沈家那個孩子，是她同胞的親弟弟。”

“至於他倆的親生父母，已經被送去坐牢了。”

陳汐直接把錯綜複雜的過程給省略了。

隻是這簡短的幾句話，卻直接把陳複興和孟湘兩個完全不知情的人砸得腦子都有點轉不過彎來。

什麽叫同胞親弟弟？

什麽叫親生父母被送去坐牢了？

兩人同時愣住。

而哪怕是已經知道真相的陳平升在聽見陳汐親口證實後，依舊有些接受不了。

“哪怕是你的私生女我都認了！但陳家絕對不會認下一個......”

最後的三個字陳平升卡在喉嚨裏好一會。

才像是帶著怒氣和強忍難過的情緒低吼出來：“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