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如果你的腳已經不麻了,我們還是在路上再說吧。”
項南星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顧不上撣掉身上的灰,一扭頭就往門口走去了。姬風華試著活動了一下雙腳,確認無礙後連忙跟了上去。兩人繞過長長的走廊下樓,從正門離開了化學樓,一路無話,謹慎觀望,自然是為了戒備那可能還未離開的“魔術師A”。
到了門口,項南星第一件事就是蹲下細細察看起門前的腳印。雖然在水泥地上很難留下腳印,可是如果對方在來這邊的路上曾經踩到過泥土的話,就有可能在這上麵留下一些新鮮泥土的痕跡。項南星快速而仔細地端詳了一番,撿起一小塊黑泥在指尖捏了捏,隨後抬頭望向泥土指向的前方,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這個方向……是曆史樓。”他猛地站起,“情況有點麻煩了。”
“曆史樓?”姬風華疑道,“是那個‘不存在的階梯’所在地吧?這裏有什麽特別嗎?”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陣中之眼’最有可能被設置在那裏。”
在姬風華驚訝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氣,拳頭握緊又鬆開,反複兩次。
“雖然還是覺得很怕,但是不上不行了。”他看著遠處,“勝敗就在此一舉,現在輪到我們去追他了——等追上再想想怎麽辦吧。”
他剛要邁步,卻又忽然停住,轉過頭猶豫地說:“學姐,我看不如……”
“沒有不如。”姬風華卻是比他更早地邁出了第一步,“你不是說要在路上向我解釋你的猜測嗎?我還等著聽呢。”
她說著像是半開玩笑的話,臉上的表情卻清晰地寫著覺悟。
“走吧。”她說,“我知道怎麽照顧好自己。”
在夜幕下,這兩人再次奔跑了起來。隻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為了逃命,而是反過來作為追逐的那一方,要去追上那個曾經企圖獵捕他們的人。
隻是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在遠處的高台上還有一道目光,從剛才開始就緊緊跟隨在他們身邊,從未離開。
“唔……”
此時,目光的主人正眯起了眼睛,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我認為曆史樓的可能性最高,其實也是基於一個很大膽的猜測。”
在快步疾走的同時,項南星開始向姬風華解釋起自己的想法:“在七個‘校園不可思議’裏,除掉中間的體育倉庫比較特別外,可以看做額外獎勵之外。另外的六個都搭配了對應的怪異傳說。而在之前的探索裏,我在這其中的五個地方發現了被人做過手腳的痕跡。”
“音樂樓的八音盒,生物樓的腳印,美術樓和綜合樓的油畫和鏡子上分別塗著染料,化學樓那邊則是一屋子的雞血……”姬風華一個一個數了過去,“確實,這樣一看的話,唯獨隻有在曆史樓什麽也沒發現呢。”
她皺起眉頭:“可是,光憑這一點就認為曆史樓最有可能藏著關鍵線索,這個會不會有點逆向思維過頭了?”
“不,重點並不是‘當時’有沒有發現。重要的是‘現在’啊!”項南星搖了搖頭,“你也跟我一起親曆了吧,盡管沒有把這五個全部走一遍,但是在我們剛剛經過的美術樓和化學樓,情況和之前已經有所不同了。”
項南星耐心解釋道:“美術樓那邊的油畫依舊保持著我看過的狀態,可是旁邊卻多了一幅染血的油畫。可是相反的是,化學教室那邊卻是把所有的痕跡都清除掉了,我們剛剛進去的時候連一點血腥味都沒有殘留下來,可以說清理得相當幹淨。”
“一個是從無到有,一個是從有到無,雖然還沒有調查過剩下的那幾個地方,不過我猜規律大概就是這樣了。”項南星正色道,“我不認為曆史樓會有例外。第一階段的‘什麽都沒有’,大概就是為了給此時的變化做準備。”
“你的意思是既然這些地方都有了改變,所以按照同樣的規律,原本還沒有出現‘階梯事件’的曆史樓在這個時間點上應該也會從無到有地生出一條隱藏的階梯來?”姬風華點了點頭,“這道理我可以接受,可問題是要怎麽做到呢?你之前不也分析過了,要想憑空生出一級台階來,非要進行大工程不可。不管是在原台階上補一截做多一級,還是索性重新再做出一條假樓梯,這些都不是剛才這短短一小會就能做出來的特效啊。”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項南星說,“之前我認為‘不存在的階梯’隻能是心理詭計,因為和其他晚上布置早上撤掉的機關不同,這個東西很難在一個晚上同時完成設置和清除工作,那樣工程太大了,而且很容易被看到施工過程。可是如果把這個時限拉長呢?”
姬風華疑惑:“拉長?”
“有一天時間的話,大概就足夠了……不,大半天就可以了。下午沒有課,在上午的課程結束後立刻開始封鎖曆史樓進行施工,到晚上八九點應該就可以完成。”項南星沉吟道,“以那些人的手腕,要想瞞著學校做到這種程度應該不難。”
“你在說什麽啊?”姬風華一頭霧水地看著他,“距離你上次到曆史樓最多也就過了幾個鍾頭吧,什麽一天兩天的……啊!”
她猛地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難道你是說……”
“對。”
項南星說:“為什麽化學樓裏的實驗室會被好心地收拾整齊,為什麽我們的手機會在醒來後發現耗盡電量,為什麽你和我總會感覺身體有莫名其妙的疲乏感,但又找不到原因?”
“有誰告訴你,我們‘僅僅’昏迷了個把鍾頭呢?”
“可這……難道……”
姬風華依然處於震驚的狀態之中。在這一連串的反問中,她的頭腦讓她隱約捕捉到了項南星的思路,然而這個猜測太過離奇,太過大膽,她一時間在情感上又很難接受。
“對,同時滿足這幾個問題的答案是:我們被偷走了‘一天’。整整一天的時間。”項南星淡淡地說,“這樣去想的話,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可是……”姬風華的手不自覺地掩在了自己的肚腹上,“如果真的昏迷了整整一天的話,應該會很餓才對啊!”
“有些神經類的藥物可以暫時抑製饑餓感的傳導,讓人產生虛無的飽腹感。”項南星按了按自己胃部的位置,隻是稍稍用力,那裏就嚴重地凹陷進去了,“你看,事實上我們確實是處在饑餓的狀態,隻是不去提醒自己的話,身體本身是感覺不到的。而我們目前維持活動的能量多半是來源於昏迷過程中被強製服下的營養液之類的東西,一旦活動太過激烈營養就會跟不上,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會有那種沒來由的疲乏感。男性的新陳代謝比女性更快,所以其實我的疲乏感應該比你更嚴重一些。”
他示意姬風華先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再解釋。眼下追趕那個“魔術師A”是第一要務,他們必須趕在對方之前到達曆史樓,至少不能落後太多。溝通真相確實很重要,但如果顧著說話而錯過了時機,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這樣一想的話,其他的疑問都迎刃而解了。主辦方處理了那些做過手腳的地方,但是你惡作劇的那個實驗室卻不在打掃之列。我們看到的實驗室桌椅整潔,一副清掃過的模樣,這是今天在那裏上課的同學們幹的。而門鎖則是白天裏保衛處上班後處理的。所以那裏除了整潔外沒有其他異狀,打掃的人也沒有細心到發現你藏在講台裏麵的手袋。”
“還有手機。我們剛醒來的時候發現手機沒電了吧。如果隻是昏迷半個鍾頭一個鍾頭的話,可能還很難將電量耗盡,但是如果有至少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他們可以很輕鬆地將這種智能手機的電量全部用掉——看個視頻,跑個遊戲什麽的,幾個鍾頭就可以搞定了。這除了防止我們對外求援之外,也是為了掩飾真相吧,一旦手機可以使用,隻要一看時間和日期,這裏頭的秘密立刻就露餡了。”
“但是,事實證明其實我們的手機是壞掉了啊!”姬風華想起剛剛充電充不進去的窘迫,“是你拆開看了吧,那裏頭電路板嚴重燒毀了。我們一開始以為是沒電,其實根本就是壞了。”
“我會拆開來看,是因為當時我在充電的時候聞到了焦臭味。”項南星臉色凝重地說,“然而我記得很清楚,在倉庫裏我細細檢查了手機,當時還沒有這個氣味。換句話說……”
“換句話說,如果手機被毀壞的話,隻能是在我們離開倉庫後,到進入實驗室前的這段時間。”姬風華皺起了眉頭,“可是這段時間裏,我們沒有遭到任何攻擊吧?雖然遭遇過了‘魔術師A’,但最終也沒有讓他近到我們的身邊啊。”
“事實上,這過程中說不定真遭遇過一次足以毀掉手機的攻擊,隻是我們很難意識到。”項南星說,“關於這個我有一個猜測,涉及到我們之前遇到的‘魔術師A’……等一下!”
他猛地停住腳步,同時拉住了姬風華,打手勢示意她和自己一起蹲下。在同一時間,姬風華也注意到了遠處正在走動的那個身影。盡管相隔太遠隻能看到個輪廓,但那個身穿鬥篷戴著高禮帽的剪影實在太過標誌性,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總算追上了!“魔術師A”就在他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