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個時刻,項南星的手指也正捏在信封上。他無意識地摩挲了幾下,又夾住了信封微微發力往上提,可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把它從褲兜裏抽出來。
明明知道,信封裏放著的那頁紙上隻寫了簡單幾句話,他也早看過了,這會兒更是倒背如流。可不知怎的,他總還是忍不住想拿出來再看幾眼。
旁邊的姬風華注意到了他的這個小動作,斜過眼說:“怎麽了?這就已經等不及了嗎?”
“怎麽可能。”項南星笑了笑。
“非要說的話,是忐忑吧。”
在思考和猶豫的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迎接下來的一切。這一點當時在場的姬風華和南宮茜都再清楚不過,而她們也在一旁親眼見證了打開信封的一幕。這個不透光的白色信封裏裝著的隻有一頁紙,以及一片薄薄的,看著像酒店房卡似的乳白色磁卡。磁卡上沒有印製任何圖案,也沒有生產廠家或是應用方之類的標記,他們翻來覆去研究了一會,找不到任何線索。
於是僅有的信息,就是那紙上寫著的幾句話了。
可這也非常有限。
“三環東路728號,香榭麗舍酒店,1113。單人前往。”
信件沒有抬頭,隻是用黑色的粗體字寫了這樣的一行字,而右下角寫著落款的位置用的則是小型的花體字,寫著日期,簽名的位置空著,隻用了一個阿拉伯數字的“23”,想來應該是指代拿給他這個信封的第二十三號主持人。
有趣的是,上麵標明的日期並非今天,而是在半個月之後。而在日期的後麵還少有地跟上了時間,寫的是“1:00PM”,就是中午一點鍾的意思。
想想那白色的磁卡,這裏頭的關係不難聯想。對方要求他在半個月後的中午一點鍾到達這個香榭麗舍酒店,並進入1113號房間。而這張磁卡,說不定就是那個酒店的房卡。
隻是在這之外的信息,這頁紙上一點也沒有透露。到那個房間後要幹什麽?這封信的發出者是誰?需要做什麽樣的準備?這些在這頁紙上都沒有提到。而且這紙張用的是隨處可見的普通A4打印紙,上麵全是打印的文字,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供分析的筆跡,這更是讓任何針對這方麵的追查都無從談起,想要預先了解背後的故事更是困難了許多。
可能是機遇,更可能是危險,除非到了哪裏,否則什麽都不會知道;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無視它,繼續過安穩的生活——當時擺在項南星麵前的就是這樣不對等的一個選項,再想想這一晚的驚險遭遇,正常人都知道應該選擇哪一邊。
其實在看過信上的內容之後,姬風華一度都以為項南星肯定會將其撕掉,忘了這一切。
然而最終他卻是將磁卡和紙張鄭重其事地收進了信封中,再將其小心翼翼放進褲兜裏。
“我決定要去。”他嚴肅地宣布,“一個人。”
姬風華記得自己那時狠狠嘲笑了一把他這一本正經的態度,說他太過緊張,把氣氛搞得跟要上戰場似的。隻是過後,在三人走回學校的路上,她還是忍不住偷偷借用了南宮茜的手機聯係企業的秘書,讓他們用最快的方式把這個香榭麗舍酒店的所有情報調查清楚。
要說再參加一次這種東西,她暫時還是敬謝不敏了,何況對方邀請的還不是她。可是要說對這事全無好奇也是假的,姬風華若是那種可以把疑問藏在心裏的老實人,也不會大晚上的一個人跟著兩個男生去教學區,看他們在做什麽勾當了。
調查一直進行到現在才結束,等到他們兩人正站在走廊上聊天等上課鈴響的時候,那邊的結果終於反饋回來了。姬風華隻感覺新買的手機在口袋裏震了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嘴角立刻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剛剛收到的郵件,你要看嗎?”她拿出手機衝著項南星晃了晃,“預告一下,這是我派人去收集的關於那個酒店的一切信息,剛出爐,新鮮熱辣哦。”
她歪著腦袋笑了笑:“想看嗎?求我一聲?”
“不必了。”項南星搖搖頭,“反正裏頭肯定也沒什麽能用的東西。”
“想清楚哦,這酒店是你手頭唯一的線索吧。”姬風華有些驚訝,“從信紙上找不到突破口的話,那就隻能從目的地入手了啊。對方選擇在這個地方會麵,肯定有他的理由吧。要我說,這酒店十有八九就是他們控製的,沿著老板順藤摸瓜的話,應該就能找到主導這一次事件的直接主辦方……對了,說起來……”
她秀眉微蹙,疑惑地看著項南星:“說起來,早上我打電話把這件事布置下去的時候,你明明是看到了吧,但好像也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嘛。”
“因為那酒店多半不是最終的目的地。”
看了下反正左右無人,項南星索性就開門見山地解釋了:“試想一下,紙張用的是難以找出來源的量產貨,文字則是打印出來的,這些顯然是不希望留下什麽痕跡被人追查到,那麽在最重要的酒店方麵,難道他們反而會露出破綻嗎?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磁卡很明顯就不是這家酒店的東西嘛。”
“不是?”姬風華疑道,“是尺寸不對還是別的什麽特征不符?說起來你一眼就能看出酒店的房卡問題,可見平時也沒少去這些地方啊。”
“別打岔。”項南星瞪了她一眼,“我第一次聽說這酒店的名字,不過不妨礙我做出這個判斷,原因很簡單,這磁卡上特意去除了所有痕跡,很明顯是特製的東西。如果這家酒店真的是他們控製下的產業,那有什麽必要專門做一張特殊的房卡呢?直接把1113的房卡夾在信紙裏過來不就好了,反正那紙上都寫得清楚,也不用保密。”
“那麽就有兩種可能性了。”項南星豎起兩根手指,“第一,這張磁卡確實對應那個房間,但它是偷偷設法複製出來的東西,不走正規的開房渠道,酒店一方多半不知情。”
“第二,那張磁卡對應的是其他地方。在這種情況下,那個酒店房間可能隻是和特定人物見麵的一個場所而已,在那以後還會有轉移,甚至是好幾次的轉移,最後才會到達對方希望我去的那個地方。”項南星淡淡說出了結論,“我個人來說,比較傾向這後一種情況。所以你要從酒店入手,我覺得多半還是徒然。”
“好啦,知道你腦子最好用了!”
姬風華擺出了一個不爽的表情。在剛剛項南星解釋的同時,她也抽空偷偷把提交過來的報告粗略地掃過了一遍。作為集團的繼承人之一,她從小開始受過的訓練讓她可以輕易找出那些商業資料裏隱藏的漏洞,在這方麵,她對自己絕對有信心;而她委托下去的這幫人也是集團裏的精英人物,手腕和經驗都是一等一的,眼下隻是收集一家酒店的情報,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殺雞用了牛刀,提交上來的東西也當然翔實可靠。
可是在這些資料上,姬風華卻看不出任何想看到的東西。酒店的幾個控股方都是穩穩的國內背景,身家比較幹淨,既看不出和神秘勢力有什麽勾結,也不像是會搞出那種大手筆遊戲的人。雖說這資料也不是全無問題,比如裏麵可以看出偷稅漏稅的問題,可這也是稅務部門的工作,她還沒閑到要跑去舉報什麽的。
就如項南星所說,沿著酒店去追查幕後黑手什麽的這條路,最終也是走不通的。
“所以,學姐你的調查還是到此為止吧。”項南星歎了一口氣,“雖然我知道你的好奇心特別旺盛,可是在這件事上最好還是控製一下,適可而止吧。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解釋了,一個不小心的話,可是真會出人命的。”
“我的話就有危險,可是換成你就可以?”姬風華皺眉道,“昨晚如果沒有那個小茜的槍法來掩護,我看你也很難全身而退吧。要我說,我們兩個是半斤八兩,我要不行的話你也一樣,現在重新考慮一下還來得及。”
她看著項南星,嚴肅地重複了一遍:“說真的,重新考慮一下吧。”
項南星歎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回答。可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頭卻忽然響起了另外一個聽上去有些輕浮的聲音。
“你這樣勸是沒用的。同樣的問題他一早就考慮過,在這之後才下的決定。所以之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會一直線地走下去,這樣才叫‘覺悟’啊!”
這聲音聽著耳熟,兩人都是一下子變了臉色,向著那邊轉頭看去。在不遠處,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正斜斜地背著個挎包,雙手插在褲兜裏,一臉輕鬆地向著這邊走來。
男子名叫嶽明,在這之前是項南星的同班同學。
現在,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