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最後關頭背叛你,完全是因為你該死。”

姬風華突然冒出的這句話讓項南星目瞪口呆,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她則是無視了底下驚訝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在那種情況下,即使我什麽都不做,你也必輸無疑。”她淡淡地說,“規則限定了,進入小屋後的內奸隻能由一個玩家去將其擊倒或驅逐,一旦兩人同時進入就會輸。但論起一對一單挑,在場的人裏沒有比他更強的了。在他準備充分的情況下,即便是受傷前的你也不行。”

“而我的麻醉針有效射程不過半米多,太近了,他這一路上對我也有防備,手臂的衣服裏還藏著格擋用的薄鐵片,行動間基本沒有破綻,我一旦射失就會立刻被反擊。哪怕拋開規則不提,讓我們聯手作戰,但這是正麵攻堅,和天台時的局麵還不一樣,他也不是熊闊海那種習慣一對一的人,身為刑警,一對多的格鬥訓練平時也不會少吧。我大概不會有繞到後麵的機會,而在正麵戰中要想射中他,我們必須有很精妙的配合才行。難度太大了。”

“但把這針用來對付你,和他聯手獲勝……難度要低得多。”她說,“一邊是十拿九穩的勝利,一邊是接近於零的獲勝機會,傻瓜也知道該怎麽選。”

眼看項南星似乎要開口,她的另一隻手又再探出,掩在了他的嘴上。

“我給過你機會。至少三次。”她認真說道,“電梯口唯一一次單獨相處的機會,我給過你提示;在樓底下的時候,我提到馬克筆,給你第二個提示;在吊臂上提出的問題是我最後一次的努力,我甚至把話幾乎挑明了,隻是看你當時的表情,大概想到的是另外一個方向上的事情,就像他期望的那樣。事不過三。如果你不是對他信任到接近盲目的地步,以至於拒絕一切懷疑的話,這中間或許還有一點點翻盤的機會。但你直到最後都沒有任何反應,由那時起,我知道這裏麵已經沒有半點希望。我必須考慮如何讓自己獲勝。”

她輕輕放開掩著對方口鼻和雙眼的手,好讓他看見自己此時冷若冰霜的臉。

“學弟,你就算恨我,但有些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她說,“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誰生來該對你好。人人對你都有期待,都有想要的東西。”

她的臉上沒有半分調笑的意味,這還是項南星第一次看到如此認真的姬風華。

“你的父母生你養你,是為了防老;朋友願意幫助你,是為了日後有個照應;如果有女子對你傾心相愛,那也隻是為了得到你同等熱烈的回報。將來有一天要是你老了、癱了,這些人當中或許會有人願意照料你終生。他們看中的或是殘留在你身上的回憶,或是習慣有你,也可能僅僅是‘我是個好人’的這份感覺……沒有人是什麽都不要的。那種號稱什麽都不要的人最可怕,你一生都不該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一絲陰霾從臉上一閃而過。光是說出這段話,仿佛已經耗掉了她太多的精力。

可她卻偏要繼續。

“我曾經幫助過你,而今天我也確實背叛了你。所以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我更值得相信的人。因為從此你就會明白我的底線,知道我能為你做到什麽地步,什麽時候我會放棄你。你不用猜,也不用懷抱多餘期待,以致願望落空,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的清楚明白——我們的關係就是如此。”

姬風華深吸一口氣,對他露出了一個有史以來最甜美的笑容。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她沒有說清“到此為止”的是什麽,項南星直覺不該發問。一時間複雜的情緒在兩人之間蔓延,他依稀感覺到有些異樣,卻捉摸不透這其中的奧秘,隻能茫然睜大了眼,看著背著光的麗人的臉。

視野中似乎有水色閃爍,當他要看清時,對方卻已經偏過臉去。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突兀地在旁邊響起了。

“抱歉打擾你們愉快的膝枕交流了。不過我是來傳達一點消息的。”

項南星一驚,霍地坐起身,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從旁邊的暗處慢慢走了出來,正是嶽明。

“不用緊張,這回我要說的是好事。”

麵對著高度戒備的二人,嶽明笑道:“先說最重要的事情吧。關於這次的遊戲,雖然之前我跟你說了是認真的,但實際上也隻是相當於對你第二次的熱身、以及狀態測試而已,本身沒有任何其他意義。你是從白夜祭裏獲勝的‘候補者’中的一員,不論遊戲勝負,原本就有參加這次晚宴的資格。之前的說法隻是希望你認真對待,就當做我們跟你開了個玩笑吧。”

他微微一鞠躬,遞出了一張請帖。項南星轉過頭看了姬風華一眼,後者點點頭,表示這個和自己剛剛收到的那張一樣。

但項南星依舊沒有伸手去接。剛才嶽明的那句話讓他察覺到了一絲特別的意味。

“你說白夜祭裏獲勝的‘候補者’可以參加晚宴,但是‘候補者’不光隻有我一個人吧。”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對方,“另外的人呢?而且這樣說來,你也騙了小茜來參加這種遊戲吧?”

“頭腦還是這麽清醒,我放心了。但用上騙這種說法,多少有些過分啊。她可是自己選擇要參加的。”嶽明笑了笑,“至於結果方麵……梁京墨和克裏斯在各自的測試遊戲中獲勝,多半會以勝利者的身份參加晚宴吧。而南宮茜和你一樣,在遊戲中輸掉了,但基於剛才說過的原因,她也有參加晚宴的資格……”

他突然補了一句:“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什麽意思?”項南星皺眉,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在她參加的那場遊戲裏混進了南宮家的人,而他們私下又立了一次賭約。”嶽明說,“她最後輸了,所以賭約必須履行,這一點即便是我們也無法幹涉,隻能支持。從她們交談的內容來看,這個賭約好像主要是關於‘回家’的?和她打賭的那個人連交通工具都準備好了。我想在這個時候,她大概正在前往機場,準備坐上回南宮家的私人直升機吧。現在趕去,說不定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麵?”

他惡毒地笑了,另一手的指間不知何時已經夾著一塊紙片。項南星隱約看到上麵潦草寫著一些數字和文字,像是地址一類的東西。這指向的,多半就是剛才提到的“機場”吧。

“好了,是要到晚宴上為自己的問題找到答案,還是趕過去,見昔日戰友最後一麵?”

他冷笑著,把紙片和邀請函一起往前一遞。“該你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