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昏暗。

深夜的這個大廳空****的,沒有燈光,沒有聲音,仿佛被遺忘在了世界的角落裏。誰能想到在僅僅幾小時前,在這大廳裏回響起的幾句話直接決定了某幾個人今後的人生,甚至為今後某個地區的動**埋下了伏線。日後追溯起來,這裏或許會成為一處具有曆史紀念意義的名勝——然而此時,它隻是像那些平凡的餐廳一樣,桌子碼放整齊,椅子倒扣在桌上,靜靜地等待著明晨營業時間的到來。

突然之間,一個聲音打破了此處的寧靜。

原本關著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伴隨著轉軸摩擦的聲響,走廊明亮的光線從外麵透了進來,照亮了這個大廳的一角。一個氣喘籲籲的人影出現在門邊,他一手扶在門上,另一手攥著紙巾按在臉上,彎下腰,用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顯出很疲累的樣子。

“該死,果然來不及了。”

這人憤憤地一跺腳,將手裏攥著的紙巾用力扔在地上。紙團上滿滿的都是殷紅的血跡,看得出剛才的出血量不算小。他試著輕輕吸了吸鼻子,感覺出血似乎已經止住了,這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一摸觸動了傷處,他的眉頭頓時一皺,但又很快舒展開來。

“還好,鼻梁骨夠硬,歪是歪了,還沒踢斷。”

他自言自語後咬緊牙關,突然用力一扳!隻聽“哢嚓”一聲輕響,而後是“噝”的一聲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這個人捂著鼻子蹲下了,用手狠狠拍打著地板,顯然疼痛難忍。

鼻子附近是人神經密集的地方,不光是人,就連很多凶猛動物的弱點也在鼻子上,打在別處可能有十分疼痛的力道,打中這裏的話就是二十分,還有可能直接被打暈過來。這樣看來,被打歪了鼻子又自己扭回來,等於是硬吃了兩記重傷害——不過好歹鼻子是正回來了。

這個遲到的可憐家夥當然就是剛剛被人狠揍一頓的項南星。作為嶽明口中的“候補者”的他,本來就有資格參加這次的晚宴,但是“有資格”隻是代表了可以入場,不意味著晚宴就要反過來遷就他。於是當他結束了另一邊的事情後匆忙趕過來時,這邊的晚宴依舊結束好久了,等待他的隻有空****的這個大廳。

“就知道沒這麽順利。”項南星苦笑。

他長長地歎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左右活動了一下。在進門之前,他先謹慎地探出半邊身子,借著走廊透入的燈光觀察了一下左右。這是經驗,畢竟這裏曾經是主辦方曾經租用過的地方,就算留下什麽機關也絲毫不為奇。在看過沒有異樣後,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順手打開了大廳的電燈開關。

然而燈並沒有亮起。

項南星在這一刻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後火速退了一步,避開大廳裏可能觸發的任何機關。電燈沒有亮,意味著這裏確實被人做過手腳,不管怎樣,先拉開距離總是好的。

然而他站在那裏全神貫注地等了好一會,這裏頭卻依舊是什麽都沒發生。

“靠,搞了半天,難道是我自己精神緊張嘛。”項南星搖了搖頭笑了。他拿出手機點開了照明模式。借著這不遜於手電筒的光亮,他謹慎地走進了大廳中,開始探查那些透入的燈光未能覆蓋的區域。對他來說,這個大廳裏隻有一個地方有情報價值,他要尋找的就是那裏。

那就是舉辦晚宴的那張桌子。

舉辦晚宴的人自然不會好心到給他第二次機會,於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而參加這場晚宴的人也不見得會在現場留下什麽對他有利的線索,即便是梁京墨這樣的熟人,在沒有事先溝通的情況下也不大可能做出這種事。對於項南星來說,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不過來都來了,總得搜羅點情報再走。

項南星突然覺得,自己在這方麵真是多多少少受到了梁京墨的影響,至少這思路太梁京墨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手機燈光轉過,突然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那張桌子。

和他猜想的一樣,這家餐廳既然被租用來做這種高度機密的用途,那麽在晚宴開始前,餐廳原本的工作人員肯定會被清場,整個過程中隻有主辦方的人參與。這些人當然會負責維持秩序,但是在事後工作方麵,那肯定不如餐廳自家的員工上心。像晚宴後留下的痕跡這種,他們最多就是把可能帶有關鍵人物DNA信息的那些餐具帶走銷毀,至於擦桌子,收拾桌椅什麽的,這種事情留給第二天上班的餐廳員工就好了。

他此時看到的這張桌子就是這個大廳裏的異類。其餘的桌子已經收拾妥當了,隻有這張桌子,雖然上麵的東西已經清理掉了,但它對應的椅子還好端端地放在地上,一看就是剛剛還有人在上麵用餐過。項南星走上前去,眯起眼觀察椅子的擺放位置,一邊在心裏數了起來。

放在桌子前端的椅子隻有一張,一個人享受著這個長方形的一整條短邊,這個不用問,肯定是那個“四公主”坐的地方。那麽在她左右對著的那兩排座位上坐著的,應該就是在這次的遊戲中獲勝,贏得了晚宴資格的那些玩家吧。項南星數了下,一共有八張椅子。

這正是項南星希望得到的情報。從椅子的數量,他可以反過來推算其他幾場遊戲的情況。按照嶽明的說法,這是為四名“候補者”準備的遊戲,而且四個地方的遊戲核心是基本一致的,選拔人數的標準也相同。換句話說,一個地方能夠選出的最大人數是四人,就是三個獲勝的玩家,加上一個就算落敗也可以參加晚宴的“候補者”,就像項南星這樣。而最小的人數當然就是“一”。不管遊戲結果是“候補者”獲勝,還是無人獲勝,最後取得晚宴資格的都是“候補者”。

項南星所在的那場遊戲決出了兩名勝者,外加上他這個算是持“外卡”進場的候補者,一共占去了三個名額,就算他沒有及時到場,按理說椅子也會給他留著的。於是用兩邊的椅子總的數量八,減去三,剩下的結果是五。這五個名額分配在三場遊戲裏,不用說,一定有一場遊戲最終隻有一人得到資格。

而項南星在直覺上更傾向於“一,一,三”的名額分配情況,兩場獨贏,加上一場是精誠合作的隊伍獲勝,這個更加接近他想象中的情況。因為像克裏斯那種類型的人更傾向於拉起隊伍後借助團隊力量壓製別人,而梁京墨就有可能做到隻讓自己一個人獲勝。

這樣算起來,南宮茜所在的那場遊戲應該就是無人獲勝的情況了,最終隻有她根據規則可以參加。畢竟“南宮茜輸掉”這件事是由嶽明親口確認過的,主持人在這方麵不會說謊。

這個結果讓項南星有些沮喪。他原本想著先從這裏找出和南宮茜同場並且獲勝的人數,之後再看看能不能通過其他線索找到這些人,借此向他們打聽遊戲過程中發生的事情,為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做好準備。可是現在看來,他連第一步都沒能邁出去,計劃就直接夭折了。

“麻煩,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麽。”項南星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突然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你看上去很困擾嘛。有什麽可以幫到你嗎?”

這聲音乍一聽有些熟悉,然而是在這個原本以為沒有人的大廳裏突然響起,驚嚇指數直接飆到五顆星,就算是項南星也來不及思考其他。他在倉促間本能地轉過身,用手機的光線朝向了那邊,同時另一手已經抬起護在胸前,擺出防禦的架勢。

“站住!不要輕舉妄動……哎?”

他這虛張聲勢的話才說到一半,等看清對方的時候,項南星緊繃的表情突然就放鬆了下來。他的臉上一瞬間浮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角卻誠實地露出了一絲微笑。

剛才這人發問說“有什麽可以幫到你”,項南星現在隻想用力點頭。因為在眼下這個困境中,如果上天給他機會讓他召喚一個人幫助自己的話,他的首選一定會是眼前的這個家夥。

“好久不見了!”

他笑著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梁,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