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當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年輕人隱約看到孟川柏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他微微抬起頭,嘴唇輕動,像是在對著高處的廣播無聲地說了些什麽。

在這個距離下,擅長讀唇的他看得清楚,孟川柏說的是五個字。

“你果然在這。”

一瞬間,年輕人下意識地將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回想了一遍。越是回想,對方的真實目的就越是慢慢顯現清晰。看到孟川柏的笑容,年輕人終於明白自己招惹了多麽可怕的對手。

“別出來!”他情急大喊。

“遲了。”孟川柏淡淡地說,“他開口,就意味著他不能對你放任不管。”

“什麽意思?”

另一邊,項雲也暫時結束了戰鬥,撤回兩人身邊。她已經氣喘籲籲,酥胸不斷起伏,卻又勉力抑製著呼吸的節奏,避免被人看出她幾乎耗盡體力的狀況。幸好在廣播喊出那聲“住手”之後,那些原本氣急敗壞要搶人回來的幫手們也像是得了指令,紛紛停在原地不動,隻是隱隱站成了一個包圍圈的形狀,不讓他們輕易突破過去。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年輕人對於他們來說確實很重要,而廣播裏的那個則是在這之上更加高級的家夥。隻是那個聲音乍一聽非常耳熟,項雲微微皺眉,試圖從記憶中搜索答案。漸漸的一個影子在她腦海中清晰起來。

“是陸賈!”她恍然大悟。

“你反應太慢了,血液全跑四肢去了麽。”孟川柏一臉嫌棄地看著她,“想想也知道啊,這幫人都是那家夥派來的,能一句話就喊得他們停手,當然要是這種大頭目才辦得到吧。”

“也不一定……”項雲遲疑著說,“不過要這麽說,陸賈就在這劇院裏麵?”

“能用上廣播的,肯定是在這裏麵。畢竟要用無線電操作也得在劇院範圍裏才有信號。”孟川柏笑道,“原本隻想抓住新線索,沒想到抓了小魚,還把最大的魚都給吊出來了。”

他看著年輕人微笑道:“看起來你也不知道這事吧。陸賈那人,既擅長算計人心,又喜歡留一大堆的後手,一看平時就是疑心很重的人。能夠被派來執行這種關鍵的刺殺任務,說明他非常信任你。但在信任的同時,他又放不下心,所以才要偷偷摸摸地跟著。這種複雜的心情我雖然沒有體驗過,但是也多少能夠想象。”

“所以,你到底是什麽人?”項雲伸手去摸年輕人的臉。盡管對方用力掙紮,項雲還是輕易就揭下了那層薄薄的人皮麵具。在看清對方麵貌後,她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你是陸天豪!”

和陸賈一樣,這張臉的知名度也很高,甚至在某些方麵還更受歡迎。陸天豪是陸賈中年得來的唯一兒子,也是本市有名的鑽石王老五。他沒什麽正經工作,像那些娛樂周刊爆料的,他平日就是在各種娛樂場所裏揮金如土,或是用遊艇載了一船美女出海遊玩,十足的浪**子。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在暗地裏卻有著另一層身份,那就是擔任刺客,為他父親掃清障礙!項雲和孟川柏原本的計劃是以前者為誘餌,將那個藏在暗處的刺客引出後抓獲,借此獲得新的線索。然而沒想到的是,原本隻想抓住一條小蝦米,卻在無意間吊起了大魚!

這是他們的良機,也是他們的危機。在沒有想過直達主題的情況下遭遇了最強的敵人,偏偏這兩人都遠遠不在最佳狀態下。

也隻能見機行事了。

“出來吧,別躲著了。”孟川柏左右張望,想找出陸賈的位置。然而就算再怎麽適應黑暗,在這種缺乏光線的環境裏也看不了多遠。項雲正想著要不要拿出點照明工具來,可在下一秒,昏黃的應急燈光突然在劇院各處亮起,將黑暗一掃而光。

雖然這光還有點刺眼,卻一下子把他們的視線範圍擴大了許多。

“你竟然連這都算好了!”

項雲由衷感歎,卻見旁邊的孟川柏忽然臉色一變。沒等她把話說完,他用力一拉她手臂,把她連同陸天豪一起拉到座椅後麵去。

“笨蛋,燈不是我開的啊!”他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四處張望,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某個角落射來一發子彈。“又大意了。”他說,“我確實鎖死了燈光係統,可又忘了把另外那些也給毀掉。對方雖然破解不了我的程序鎖,但還可以直接啟動應急照明。”

項雲想了想,臉色也是一變。雖說恢複照明會幫助他們更方便地找到目標,但想想陸天豪的喬裝技術都是從哪學的吧,不難猜出陸賈水平隻會更高。在混亂的人群裏,他們很難發現喬裝後的陸賈,而後者卻可以很簡單地鎖定他們的方位,敵暗我明,就是如此。

然而沒想到的是,陸賈的手段比他們預想的更為直接。

“各位請不要慌張,保持冷靜,聽我接下來的話。”廣播繼續說道,“我們剛剛接到報告,有一群恐怖分子企圖占領劇院,挾持人質……”

他話還沒說完,人群已經嘩然,反應快的人直接望向了出口方向,就準備往那邊衝了。項雲所在的是後半區,換句話說就是靠近出口方向的區域,此時幾百雙眼睛齊齊往這邊看過來,就算是她也不免有些緊張。

是要把他們當做恐怖分子,號召民眾攜手對抗?項雲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卻又自己否決掉了。雖然通過廣播說話,但民眾也不見得對這個聲音百分之百信任,更何況若是真的麵對恐怖分子,一般民眾也不會選擇與之對抗,畢竟直麵生死的勇氣不是人人都有。

然而接下來的話,讓她再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請各位先不要慌,恐怖分子已經被抓獲了,現在都在警察局裏。”

他先是直截了當地舒緩了大家的情緒,等眾人都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後,他才拋出了最為關鍵的信息。

“……不過他們供認,在這之前已經在劇院裏安放了一個定時的毒氣炸彈,爆炸產生的毒氣足以覆蓋整個劇院,無人幸免。現在時間就要到了,請大家有秩序地從後麵的大門離開!”

後麵的話項雲已經聽不清了,突然爆發的喧嘩蓋過了一切,也將眾人心中的恐慌徹底引爆。選在剛剛放鬆下來的時候拋出重磅炸彈,無疑會讓炸彈的威力發揮出原本的好幾倍大,更別說之前那段黑暗的時間已經在眾人心中埋下恐慌,缺的本就是一個小小的引爆點而已。他隻用了一句話就在會場中製造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讓項雲和孟川柏之前努力維持的秩序毀於一旦。

人群如潮水般湧動,前赴後繼,伴隨著刺耳的慘叫和咒罵,推搡與踩踏事故層出不窮。不久前這些人還是坐在前排欣賞高雅音樂的上等人,然而此時全部退化成了最原始的模樣。在生死麵前,什麽有秩序地離開全是胡扯,他們遵循著求生本能,貫徹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

然後,朝著項雲的方向衝來。

“這才是他的目的!”項雲心中一驚,已經明白了陸賈的全副算盤。在他製造的這種局麵下,他們再怎麽強也隻是兩個人,又有著無法對民眾出手的限製,在這大多數人構成的洪流之中不堪一擊,一下子就會被衝散。而他卻可以借著人群的掩護藏身其中,輕易接近他們身邊,尋找最佳的出手機會。

會是什麽時候?會從什麽角度?當人潮湧上來的時候,項雲牢牢站定,警惕地環顧四周。經過的每個人看上去都是慌慌張張的,眼睛也隻顧看著前方出口的方向,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更別說動手動腳了。

難道他不在這裏麵?

項雲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卻忽然又想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剛才一片漆黑的劇院裏,他們看不見陸賈,陸賈想必也看不到他們。那句時機恰到好處的“住手”或許隻是巧合,但燈亮之後他引發混亂,並煽動人群往出口方向走,那就不可能是無心插柳了。顯然,他發現了他們藏身的地點,要以此擾亂他們。

可問題是,項雲他們在燈亮之後很快就躲了起來,暴露在燈光中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秒。這一瞬間隻有眼力和反應都很好的家夥才能捕捉到,那還得是在視野開闊的情況下。陸賈若是混在人群裏麵,不光視線會被人群遮擋,同時也不方便通過廣播講話。

換句話說,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個視野開闊,同時方便與別人拉開距離,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而同時符合這些要求的地點,在這劇院裏並不多。

“是台上!”項雲一驚,抬頭望向舞台。可她的反應確實慢了,在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蜂擁而上的人群已經遮擋了她的視線,不斷的碰撞更是讓她連站穩都難。

在這片混亂中,她隻看見一個矯健的身影高高躍起,踩踏著椅背強行前進,硬是逆著這股潮流而上。是孟川柏。顯然他也在幾乎同一時間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但是和項雲不同,在觀察清楚之前,他已經直接選擇了進攻,賭上一切。

這“一切”裏,就包括原本被他抓住的陸天豪。當項雲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隻看到陸天豪穿著製服戴著帽子的背影一閃而沒,混進人群,朝著出口方向全速衝去。在逃走途中,這家夥甚至還能回過頭對著項雲豎起中指,挑釁意味十足。從他行動自如這點來看,孟川柏多半是急著在情況更加混亂之前動身,結果甚至沒時間給人質留下足以影響行動的傷害。

是要趕過去支援孟川柏,還是追上去,把這個逃走的混賬抓回來?

項雲的思考隻持續了短短一瞬。當看到對方再次回身挑釁的時候,她咬緊牙關,攥著拳頭直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