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茜扶著車門躍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等雙腳終於傳來踏上實地的反饋,她終於可以長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隻是此時此刻,她的眼前依舊是金星亂冒的狀態。
活著的喜悅很是感人,哪怕身在敵陣之中,然而要不是自己手腳無力,還有點想吐的感覺,她真想端起槍先朝著駕駛座那邊的友軍來上一發。
尤其那個人還正在“原來你暈車啊哈哈哈”地放肆笑著。
幾秒鍾前,她一度以為自己要交待在這了。雖然家族裏也不乏飆車高手,她自己也能開,但開車風格像梁京墨這麽狂野的還是第一次遇到。之前的加速還算正常,然而那個不減速的急轉彎幾乎把她從窗戶甩了出去,之後車子沿著坡道騰空而起,帶來了猶如飛行般的失重感,可落地後重重踩下的刹車又以十倍力道將他們重新拉回地表。這大起大落的比什麽過山車都刺激了,可當她聽到玻璃碎裂,再睜開眼看向前方時,隻看到一麵越來越近的牆壁。
連叫都叫不出,南宮茜隻能下意識抱緊了項南星的手臂,再度緊緊閉上眼。隻是預料之中的巨響並未出現,在千鈞一發之際,伴隨著輪胎刺耳的尖嘯聲,這輛瀕臨失控的車子方向猛地一轉,在即將撞上牆壁的時候拐了個超過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反過來麵朝門口頓住。
南宮茜感覺車子一邊兩個輪子全懸空了,整輛車側翻了得有四五十度,輕輕推一把就要倒了。也不知是他們命大還是梁京墨技術真的好,總之車子晃了兩晃,終究還是穩穩落下。
而後她就慌不擇路地跳下車,而那個可惡的司機也得意洋洋地下了車,叉著腰麵帶微笑緩緩掃視全場,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他的這份從容是有理由的。南宮茜也看到,原本在大廳裏布好了口袋陣的敵人因為這出人意料的突襲而陷入混亂,下意識往兩邊散開了,同時因為這一衝,他們的車子直接來到了大廳和入口處相對的另一頭,使得原本等在入口附近的敵人和他們拉開了不短的距離。
這段距離大約百來米,說長也不長,一個成年男人全力衝刺,也不過是十幾秒的事。
隻不過這十幾秒的時間,已經足夠那隻“黑貓”將他們一一咬殺。
就在車子撞破玻璃衝進大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時候,秋半夏將後車廂打開一條縫,從那裏麵無聲地溜了出去,隨即隱沒在混亂的人群中。她精準地找上了幾個看上去像是頭領的人。短短幾秒就有幾人倒下,這裏的人甚至還未發現自己一方已經失去了發號施令的大腦。
“不要慌,不要亂,大家小心……”
又一個站出來想要穩住秩序的家夥剛時候了半句話,聲音又是戛然而止。眾人追聲而去,隻能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從他身邊掠過,而這男人已像失了魂似的翻了白眼,軟軟倒地。
僅僅一個照麵的時間……不,他甚至連對手的臉都沒能看到,便已經被擊倒。
原本一心準備著狩獵圍捕的人,此時才明白原來自己才是獵物。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慘叫,黑影在人群中全速穿梭,所到之處男人們紛紛倒下,猶如被收割的麥子。
“不愧是‘第十三位’,這邊交給她就可以了。”
梁京墨看了一會,冷靜地下了判斷:“這些人失去頭領,又受到攻擊,一時間顧不到我們。不過他們中一些人可能有槍,還是不能對流彈掉以輕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雙腳還在發軟的南宮茜躲到車後麵,以車身為盾牌防備著對方的射擊。在經過車門的時候,他下意識往裏看了一眼,卻見項南星還在裏麵,眼睛牢牢盯住前方遠處的入口大門,雙手則是死死扳住了前排的椅背,用力之大,連指節都發白。
“嚇傻啦?快醒醒,下車啦。”梁京墨半開玩笑地伸出手想晃晃他,卻忽然心有所感,後背一涼,下意識順著他目光方向看去。
與此同時,戰場中穿行無阻的秋半夏也停下了腳步。她轉過頭看向大廳的入口,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驚魂未定的人們紛紛散開,擺出戒備的姿態,可秋半夏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這幾個人……很強……”南宮茜眯起眼望著門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在他們的注視中,三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身影慢慢出現在了台階上方。他們神情自若,腳步從容,緩緩踏進這個混亂不堪的大廳,卻又像是對這裏頭所有的東西都不放在眼裏。
“這著裝,果然是主持人……”項南星喃喃說道,感覺心正在慢慢往下沉。雖然也想過主持人成為敵人的情況,但等到親眼目睹了,還是感覺壓力巨大。
在西鳳,“主持人”一詞基本上就意味著“單體的最高戰力”。盡管主持人當中也有類型方麵的區別,以及實力排位上的分野,但那隻是在主持人體係內而言。任何一個主持人對上普通人,結局隻有一個,就是碾壓。此時聚集在大廳裏的這些男人中也不乏在城市夜晚街頭稱霸一方的,但對於秋半夏來說,也差不多就是一招一個的水準。這些混混再多,如果繼續像這樣無法結成陣型,陷入單兵亂戰的話,對她來說就完全不構成威脅。
以一敵百,依舊不在話下。
但若麵對的是三個主持人,那就另當別論。
“第十二號主持人,‘負鼠’十二。”
“第十四號主持人,‘猞猁’卡拉。”
“第十五號主持人,‘惡犬’比特。”
秋半夏每報出一個人的名字,項南星的心就往下沉一點。同樣心情的還有車後的梁京墨和南宮茜。雖然還沒見到這三人出手,但一路經曆過來的他們都知道,主持人的實力和排位成正比,越是優秀的主持人,排位就會越高。排名一位數的那些近乎妖孽,不提,像秋半夏這種“第十三位”,放在主持人隊伍裏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了。
然而對麵這三人卻不遜於她,甚至猶有勝之。
“剛才還在想,像這麽重要的地方,怎麽會隻找了一群雜魚來當守門人。”秋半夏冷笑道,“倒是沒想到三位大人不光屈尊來幹這種活,還會偷偷摸摸玩這種背後包抄的把戲啊。”
“‘偷偷摸摸’這詞可不準確呀,‘黑貓’。我們是從大門光明正大走進來的。”
說話的是三人中間一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胖子。他雙手交握放在肚子前麵,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嘴角掛著職業性的微笑,看上去更像是一個保險推銷員。然而項南星本能地感覺到,這個人是這三人中最強的。換句話說,他應該是那個第十二號主持人,‘負鼠’十二。
在十二的左側是一個眼神陰狠的小個子。他留著寸頭,卻唯獨在腦後留起了一束頭發,紮成一條細細的辮子,盤到脖子上,看上去有點東方古代戲劇的風格。項南星注意到,他的兩邊耳朵上沿都用某種顏料塗黑了,因為和頭發一個顏色的緣故,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看到這個特征,項南星就猜出他的身份了。剛才提到的“猞猁”是一種凶狠的貓科動物,體型似貓而遠大於貓,它其中一個特征就是兩個耳朵尖端長有一束聳立的黑色筆毛,看上去很像戲劇中武將頭盔上的翎子。這個人將耳朵上沿塗黑,顯然是在呼應猞猁的這個特征。
這小個子就是第十四號主持人,“猞猁”卡拉。
而剩下的那個自然就是“惡犬”比特。他中等個頭,身材精瘦,臉上仿佛不帶任何表情,從進門開始眼睛就一直盯著前方地板某處,就算在秋半夏開口挑釁的時候也是毫無反應,就像是一個沒有知覺的木偶。但即便沒有任何動作,他的身上依舊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這三人隻是遠遠站著,便自然帶來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不過,這感覺真是奇妙……”項南星暗想。
在以前,他每次見到主持人的時候都會被對方氣場壓製得惴惴不安,就像是遇到了貓的老鼠。然而此時一口氣麵對著三個高位主持人,他的心情雖然沉重,卻出乎意料地感受不到恐懼。對他來說,眼前這三人確實是強敵,但強敵是“敵”,是身份對等的存在,而不是獵物與捕獵者那種食物鏈上下端的關係。
此時還能冷靜地觀察和分析每一個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而在這裏,同樣不被對方氣場所懾的,還有另一個人。
“這感覺很奇妙。”秋半夏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心裏話,“從理智上,我知道各位應該是和我同一水準的強敵,任何一個人都不是我輕易能擊敗的,何況是三人。但看到你們聚在一起出現,我竟然沒有絲毫動搖,甚至還想起了不久前一個大叔跟我說過的話。”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
“‘隻有弱者才喜歡群聚’……他好像是這麽說的。”
“猞猁”卡拉臉色一變,似乎就要發作,卻被“負鼠”十二伸手攔下。後者似乎還想說什麽,可就在這一瞬間,幾道寒光突兀地在他視野中一閃而過!
他顧不上開口,下意識向後躍出一步,同時雙手抬起,擺出了迎戰的姿態。
三個主持人反應有先有後,卻都是相同的動作。隻聽叮叮叮幾聲脆響,幾片邊緣鋒利的玻璃碎片如飛刀般射向他們剛剛站著的地方,在堅硬的地板上撞得粉碎。若是有誰慢了一拍,那些碎片就要深深刺進他的腿腳裏。
在他們前方,秋半夏側著身子,伸前的右手還未放下,保持著擲出碎片後的跟隨動作,但在剛剛那一瞬間,誰也沒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這一擊毫無征兆,出手奇快,但瞄準的卻是地板,顯然隻是意在威懾。
但若是她把準星往上移一些……照他們剛才的反應,是否還能全身而退?
就算準星不動,若是剛才有人衝出去呢?
卡拉感覺額頭似有點點冷汗滲出。
“排名隻是數字。雖然直接的排位戰可以分出兩人之間的高下。但兩個從未交過手的人,哪怕排位接近,也不代表實力就在同一水平。更何況……”
秋半夏收回了手,麵無表情。
“抱歉。現在的我不再隻是‘第十三位’了,能當我的對手,也不是你們這種人。”
她緩緩轉過頭,直接無視了麵前的三個主持人,看向大廳另一側的旋轉樓梯。
不知何時,“深淵”徐聞已經站在階梯上,微笑望著底下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