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六月,還隻有差不多兩月的時間就得入宮,府裏已經開始忙前忙後的張羅著林玉珍入宮的嫁妝禮節。

就在賜婚後隔天,林玉珍被父親林平侯林洛叫了過去。

不出意外的,跟前世一樣,哥哥也在。她知道這次過來會談些什麽,而她也會跟前世做同樣的選擇,同樣的堅持入宮。

隻是不同的是,前世她是為了愛情,而如今她隻為了仇恨。

給父親與哥哥各自倒了杯茶後,林玉珍才找了個位置坐下,微笑著等父親開口。

一杯茶已經見底,林玉珍擱下茶杯,抬頭看向林洛。林洛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不期然,父女倆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林洛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而林玉珍隻回他淺淺一笑。

林天翔終於是耐不住了,看看父親,又看看妹妹,也不怕把頭給搖斷,就在林玉珍想出聲提醒他的當頭,林洛終於開了口:“珍兒,關於這次賜婚,你是怎麽看的。”

林玉珍一愣,她如果沒有記錯,前世是她先開的口,爹爹還因此教訓她說不夠沉穩。然後就是爹爹問她是否願意入宮,在她答願意後,爹爹沉默良久,最終長長的歎了口氣,與哥哥兩人把宮中的各個勢力一一分析給她聽,當時她還很不耐煩。

場景重現,她隻是在早晨貪吃母親親手做的小菜,現下覺得口渴得厲害,多喝了幾口水,怎麽爹爹居然問起了她的意見?據她晨起院中散步時觀察,也未發現今日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呀。

沉思被哥哥的咳嗽聲打斷,林玉珍轉頭望向他,見他朝自己擠眉弄眼,不禁覺得好笑,卻也沒有真的笑出來,清了清嗓子,朝林洛開口道:“爹爹放心,珍兒雖然知道如果珍兒不願意入宮,爹爹自有辦法阻止。可珍兒也明白眼下形勢,所以珍兒自願入宮。”

林洛偏頭看了林天翔一眼後,再次回頭看向林玉珍,似是鬆了口氣般,道:“為父掌握著整個右翼軍,如今你哥哥也被皇上破格提拔為左翼前鋒統領,我林氏一門看似風光榮耀,一世無雙,可其中的艱險也相伴相生。眼見著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各宮皇子也開始蠢蠢欲動。”

頓了頓,等林玉珍消化得差不多了,又接著道:“皇上也明白眼下的形勢,劉晏雖是太子,但性格優柔,皇上並不是很滿意。二皇子劉恒,做事太過狠毒,帝位自是不能傳給他的。”

讚同的點了點頭,這些在前世的時候爹爹並沒有告訴過她,雖然不明白,但也能接受。隻是有一點她想不通,如果現在的皇上不希望二皇子登位,那為什麽還會安排自己嫁過去呢?以她身後的勢力,嫁過去,不更是如虎添翼麽?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問,林天翔接過父親的話,解釋道:“皇上的意思是,左翼軍掌管在二皇子舅舅南宮翎手中,雖然我是前鋒統領,但真正到了決戰的時候,還是得聽從南宮翎的命令行事。”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我嫁過去,穩住南宮翎,讓他背後的二皇子以為我們已經投靠了他?”林玉珍自動的作答,就算這樣,她還是有一個問題想不通,如果皇上不滿意太子殿下,也不滿意二皇子,那他心中的皇位人選難道是三皇子劉裕?!

林洛與林天翔都看出來她已經想明白了,都朝她投過去一個聰明的眼神,幹笑兩聲掩飾過去,她又有新的問題出現:“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太子妃好像是珍兒的表姐。”

林天翔聞言,也投向林洛一個為難的表情。林洛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走到窗前,也不打開,望著窗扇怔怔出神,過了半晌,才悶悶開口:“這件事先別告訴你母親,在形勢未明朗前,林府保持中立。”回過頭來,看向林玉珍:“這樣一來,可就苦了珍兒你了。”

林玉珍很想告訴林洛,就算做好了一切防備,最後登位的依然是劉恒,林府的結果也是滿門抄斬,話幾次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首先不知怎麽解釋她是如何知曉的,其次在前世的時候這些信息她都不知道,而劉恒能成功大半的原因還在她身上。

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惱怒林洛還有林天翔,如果前世的時候他們就告訴她這些,結果也不至於會壞到那種田地。可轉念一想,就算告訴了她又能怎樣?前世她愛劉恒,為了他都能舍棄一切,如果他跟自己說想要皇位,她想,那時候的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幫助他達到這個目的。

她不相信,重生一回,曆史還會重演。既然劉恒成也林玉珍,那麽她今生的目標就是要讓他劉恒敗也林玉珍!

等愣神回來,林洛與林天翔該交待的也交待得差不多了,和前世一樣,交待的話她是一句也沒有聽進耳中。前世是性子使然,這次卻是心中早有定計。

從林洛的書房出來,蕪琴一路跟著無話,林玉珍正暗自奇怪,回頭看她,就見她張著嘴想說什麽又努力憋著的可笑樣。

“說吧。”不可理解的搖了搖頭,繼續朝所住的翠碧軒走去。

蕪琴沒有料到林玉珍會突然開口,聽見她的話,下意識的答道:“說什麽?”

“給你機會你不說,那等會兒有什麽問題可就不許問了啊。”好笑的逗了蕪琴一句,這話說出口來,連林玉珍自己也怔住了,何時她有了如此明朗的性子了?

蕪琴在後麵悄悄的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哪曉得林玉珍會猛然回過頭來,兩隻手還掐在臉上,真是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嘿嘿幹笑幾聲,尷尬的問道:“小姐,奴婢發現您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見林玉珍眼都不眨的盯住她,蕪琴嚇得不敢再說下去,愣愣地:“奴婢說錯話了嗎?”

點點頭,林玉珍煞有其事的答:“我記得是誰說過,她家小姐樣樣都好,可為什麽她家小姐隻是看著她,她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呢?可見,有的人是口是心非呀。”

“才不是呢,奴婢隻是覺得小姐好像變得、變得、變得......”變了半天也變不出一個詞來,見林玉珍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脫口說道:“風輕雲淡。”

“哦?風輕雲淡?何解?”林玉珍狀似不解的問。

蕪琴偏頭想了想,解釋道:“就是好像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可又凡事都放在心上,就是那句‘胸中元自有丘壑,盞裏何妨對聖賢’,恩,就是這樣。”言畢,似是很滿意自己的答案,很是自得的重重點了點頭。

林玉珍噗笑出聲,壓下路邊一枝粉色扶桑花,把臉湊過去與花緊挨在一起,笑問:“花美,還是小姐更美?”

蕪琴想也不想,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是小姐更美!”

放開花枝,林玉珍走上前幾步,點了點蕪琴的額頭,無奈道:“你呀你,等本小姐入了宮,一定趕緊的給你找個婆家,早早嫁掉才好,免得天天盡在我麵前說些個好聽的哄我。”

委屈的扁扁嘴,蕪琴不依道:“奴婢說的可都是心裏話。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輩子,誰也不能讓奴婢離開。”

蕪琴的話瞬間擊在了林玉珍心裏的痛處,眼眶裏已經有了濕潤之色,勾住蕪琴的手臂,像是對她也是對自己的誓言般,慎重道:“好,誰也不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分開!”心裏默默加上一句:包括我自己。

說話間,兩人又有說有笑的朝翠碧軒走去。

待兩人走遠後,從剛才兩人停留的地方後麵不遠的花叢中走出來一人,正是林玉珍的大姨娘花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