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晴。

爸爸的手術結束了,截肢,右腿從膝蓋以下都沒了。

病房裏,看到爸爸蒼白的臉色,我好想哭。

但是我不能哭。

如果我哭了,欣兒肯定會哭得更傷心的。

她這幾天已經哭得太多了,眼睛都是紅腫的。

我是姐姐,我要做出表率。

我不能哭。

……

2月13日,晴。

今天是除夕夜,欣兒很開心。

她拿到了爸爸給的壓歲錢,一共有188塊。

我也有188塊。

今年的壓歲錢很多,但是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爸爸的手術,花了很多錢,這段時間又一直待在家裏養傷,家裏的錢越來越少了。

我偷偷看過了爸爸的存折,家裏的存款已經花了很多了。

去年夏天爸爸還說打工回來後,過完年就裝修房子,然後給我和欣兒每人買個大洋娃娃。

但是今年家裏已經快沒錢了。

爸爸說過完年他就去鎮上賣水果,肯定能賺到錢的。

但是爸爸現在走路都要用拐杖,他怎麽推車啊。

好難過,我什麽時候才能快快長大啊。

好想去打工。

……

3月15日,晴。

魏老師幫爸爸找了一個小推車,可以推著車去鎮上賣水果。

爸爸真的很厲害,竟然可以一邊杵著拐杖、一邊推車。

這樣就算媽媽不肯幫爸爸,爸爸也能一個人去賺錢了。

真好。

雖然在爸爸養傷的時候,媽媽肯定把爸爸的心都傷透了。

為什麽媽媽總是那麽冷漠、根本不關心我們呢?

連爸爸受傷後,我在媽媽臉上都看不到一點悲傷。

我感覺媽媽在這個家裏,就是多餘的。

……

6月5日,晴。

馬上就要升到六年級了,好開心。

魏老師說我的成績很好,如果繼續保持,說不定初中能夠升到縣二中。

那可是六盤水最好的初中了,要是我能進去,以後肯定能夠考上大學的。

欣兒也要升一年級了,希望她能好好學習。

我們如果都能考上大學的話,爸爸以後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好開心。

……

7月13日,小雨。

爸爸去老家吃酒,認識了一個騙子。

那個騙子明明就是個招搖撞騙的,但是爸爸卻非常信她,還聽她的話,花了五千塊錢請了一個菩薩進家裏來供著。

說著這個菩薩可以保佑我和欣兒都考上大學。

明明我們能不能考上大學,要看我們有沒有好好學習,跟菩薩有什麽關係啊?

還花了這麽多錢……爸爸真是笨死了。

……

看到這裏,楊旭明停了下來。

他想到了一樓堂屋裏的那尊無頭觀音像。

難道這個父親花五千塊錢請來的菩薩就是那個?

那為什麽後麵被摔壞了呢?

花這麽多的錢請來的,這家人應該很重視吧?

楊旭明想了想,背靠著牆站在角落裏,繼續翻看手中的日記。

然而後麵的日記,間隔時間越來越長了。

而且內容幾乎都是女孩在生氣的抱怨父親信那個騙子,花了很多錢。

似乎那個騙子會跳神,經常來家裏幫她家跳神。

而每次跳神都要花幾千塊錢。

哪怕女孩沒有明說出來,但是楊旭明都能意識到這個家庭的經濟開始拮據了。

本來這個家庭因為男主人截肢的原因,就已經很窮了。

之後蔣運雖然去鎮上賣水果補貼家用,但賣水果能賺多少錢啊?

這個女騙子每次來跳神,就要拿走至少幾千塊錢。

這樣算下來,蔣運賣蘋果賺的錢估計都被這個神婆騙走了。

這是逮著一隻羊薅羊毛嗎?

這也太過分了吧……

然而從日記裏看,名叫蔣運的這個男人似乎對這個神婆深信不疑。

他認為自家的種種不幸、包括老婆的問題,都跟自家之前沒有菩薩保佑有關係。

這大概是信邪教入腦了……

楊旭明無言的搖了搖頭,繼續翻看小女孩的日記。

終於,日記到了關鍵的一篇。

……

10月25日,大雨。

魏老師說學校要廢棄了,我們這些學生以後都要轉去別的小學讀。

但是距離這裏最近的小學在德塢,走路要走好遠啊。

好難受。

爸爸說這可能是我們家被黴運影響了,不然好端端的學校怎麽要突然廢棄,肯定是有東西搗亂、要讓我讀不了好的初中。

我知道,他肯定又要去請那個騙子來家裏了。

但是我不想去管了。

今天放學的時候淋了一會兒雨,好像感冒了。

身體有些難受,希望不是真的感冒。

不想花錢治病。

……

10月27日,大雨。

雨下了三天了,爸爸真的把那個神婆請到家裏來了。

真是氣死了,我明明隻是感冒,那個神婆非要說我是撞邪,說要給我做法驅邪。

我才不信她那一套。

身體好虛弱,渾身酸痛無力,似乎吃藥真的沒效果了。

再這樣下去,明天隻能去打針了。

樓下爸爸和那個騙子還在跳神,好吵,聽得我煩死了。

希望這個騙子趕快滾蛋。

……

看到這一頁,楊旭明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看完這一頁後,他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接下來該不會就是三年前這家人失蹤的原因了吧?

根據《生死錄》的提示,還有這個女孩的日記,很可能把一切搞砸的就是這個神婆。

她有一雙不能給活人穿的繡花鞋,但她不知道這雙鞋的恐怖。

於是,當這棟紅房子裏的其中一個女孩穿上繡花鞋後,一切就失控了?

楊旭明遲疑了一下,蹲下身,將這個日記本平攤在地板上。

然後騰出拿日記本的左手舉著紅燭,楊旭明這才翻開了下一頁。

……

10月27日,大雨。

為什麽我還能寫日記呢?

真是奇怪。

對了,那個騙子讓爸爸把我抱到堂屋裏,說要給我跳神驅邪。

那間屋子裏的光線當時好陰暗啊,灰蒙蒙的,隻有蠟燭在燃燒。

香燭的味道也很難聞。

但是我跑不了,也無法反對他們。

我已經很虛弱了,感覺渾身發軟,動一下手指都費力。

那個神婆一直跳啊叫得,聽得人心煩意亂。

好想讓她停下來。

爸爸卻很虔誠的站在一邊,完全信了這個神婆。

不過欣兒到哪兒去了呢?真是奇怪。

這個傻丫頭難道又自己偷偷躲起來了嗎?

不會又去竹林裏偷偷在石頭後麵寫字了吧?這麽晚了,她還不回家嗎?

不對……等一等,我腳上穿的是什麽?

這雙鞋不是我的啊,誰給我穿上的?

好紅,像血一樣,為什麽我會穿著這雙鞋呢?

……

這一頁的內容,寫到這裏就沒了。

再往後,全都是一片空白。

楊旭明不斷的往後翻,發現後麵的頁麵上全都空白一片,沒有一個字,似乎後麵女孩就再也沒有寫日記了。

黑暗中,楊旭明蹲在陰暗的牆角裏咽了咽口水。

他感覺這個日記本有些詭異。

特別是最後一篇日記,真的無比詭異。

明明10月27號已經寫過一篇了,為什麽下一篇還是10月27號呢?

而且第二篇的行文語氣,真的怎麽看都奇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楊旭明又把書頁翻回了最後一篇日記上。

然後,他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最後一篇日記的下麵,竟然憑空多出了新的文字。

楊旭明可以保證,這幾行字在他第一次閱讀的時候絕對沒有!

借著手電筒昏暗的燈光,楊旭明看清了上麵這新多出來的文字……

……

對啊,為什麽我會穿著這雙鞋呢?真的好奇怪。

這雙鞋根本就不是我的,又紅又奇怪,看起來像是血一樣。

為什麽我要穿這雙鞋呢?

鞋子……紅色的鞋子……紅色的繡花鞋……

……

然後,這一頁沒有了。

黑暗中,楊旭明沉默了數秒,緩緩的翻到了下二頁。

隻見冰冷的月光下,原本空白一片的書頁上,無聲無息的溢出了血紅色的文字。

……

啊……我想起來了。

我已經死了……

你為什麽在看我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