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越來越大,女孩的白色長裙在空中飛舞,發出呼呼的聲響。

火焰亮起又熄滅,一顆顆火柴如同蝴蝶一樣,在空中翻飛跌落,隱入花叢或者墮入塵埃。

當女孩將一盒火柴全部劃完之後,她才緩緩說道:“開始吧。”

女孩的聲音很小,很細,似乎有一種撩撥人心的黏性在裏麵,像棉花糖一樣響在梁哲的耳畔,響在他的內心。

梁哲的心再次被那種異樣的感覺所充斥,他轉過頭去,想要看女孩的麵孔,但黑夜和散發遮住了女孩的臉,隱約之間,梁哲隻看到了一抹憂愁,一抹讓人心動的憂愁。

梁哲深吸了一口氣道:“3。”

“2。”梁哲再次握住了女孩的手,女孩的手很軟,很滑,透著一股冰涼。

“1。”梁哲陡然轉身,另外一隻手攬住了女孩的手,手臂用力,抱著女孩便朝著天台跳了下去。

女孩踉蹌地倒地,梁哲彎腰將女孩拉了起來。

女孩:“你說要跟我一起跳的。”

梁哲:“可我並沒有說要跳哪一邊。”

女孩:“你是個騙子。”

梁哲:“可我的鞋已經在垃圾桶了,而我也從天台上跳了下來,唯一的不同是,我們還活著。”

女孩的頭緩緩抬了起來,她的長發散落向兩邊,麵孔展露了出來。

這是一張雪白的臉,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緊抿的雙唇,她的眼神中和臉蛋上布滿了憂鬱,她的眉毛輕輕蹙起,似乎連生氣時都帶著一絲愁苦。

看到女孩長相的一瞬間,梁哲的心‘砰’地跳動了一下,他攬著女孩的手臂驟然鬆開,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了兩步。

女孩的身子一陣搖晃,差點再次跌倒在了地上,她甩了甩頭發,脖頸間的絲巾也跟著一陣晃動,她望著梁哲,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

梁哲的嘴巴蠕動了兩下,似乎是想要說話,但過了好一會都沒有說出來,隻愣愣地望著女孩的臉,像是已經驚呆了。

女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了一抹憂愁的笑,然後慢慢轉過了身去,彎下腰將粉紅色的涼鞋重新穿了起來。

梁哲:“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

女孩:“前女友?”

梁哲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並不重要。”

女孩轉過身,望了一眼梁哲,繼續道:“你實在不應該救我的,雖然隻是暫時的。”

女孩說完之後,便朝著天台的出口走去。

梁哲忽然一把拉住了女孩:“我是名心理醫生,我知道你有病,我可以救你。”

女孩苦笑一聲,用力甩開梁哲的手:“心理醫生都是神經病吧。”

梁哲:“如果孤獨是必然的,那麽命運總會把誌同道合的人安排在一起。”

女孩:“大叔,我有男朋友了。”

梁哲低下頭去,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學時代,他的臉色有些落寞,心情有些失落,他從兜裏掏出一張名片,塞進了女孩的手裏:“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吧。”

女孩看了一眼名片,然後又望了一眼梁哲,眉毛皺了一下道:“你叫梁哲?”

梁哲急忙點了點頭,並往前走了一步。

女孩:“有點耳熟的名字。”

女孩說完之後,便將名片直接拋進了垃圾桶,她拉開天台的門,剛往下走了一步,忽然回過頭來,望著梁哲道:“別忘了你的鞋。”

天台之上,隻留下了梁哲孤單的身影。

女孩的香味依舊在空中飄**,梁哲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一抹苦澀的笑容。

笑著笑著,梁哲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梁哲深吸了幾口氣,走到垃圾桶旁邊,將自己的鞋子拎了出來,穿上之後,便走下了天台。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黎明即將來臨。

在過去的一個晚上,梁哲經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覺醒。

他砍掉了玩偶父親的頭顱,將小雪摔在了地上,和母親大吵一架,將沈奕菲的心徹底傷透,救了一個跳樓的女孩,最重要的是,那個女孩的長相和氣質,和腦海中的她是如此相像。

冥冥之中,似乎已經注定。

上天把相似的人悄然安排在了一起。

如果精神分裂是必然的,那麽世界上肯定不止他一個這樣的瘋子。

梁哲迎著即將升起的朝陽,笑出了聲,他忽然感覺自己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氣和奮鬥的欲念。

雖然他不知道那個火柴女孩的名字,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遇上他,但他知道,隻要自己依舊保持初心,依舊是自己,那麽,在不久的將來,另外一個幹淨純粹的靈魂便會和自己發生默契的碰撞。

梁哲吃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愉快早餐之後,便來到了診療所。

在沙發上安靜地躺了一會之後,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梁哲立馬從沙發上坐起,急忙接聽了電話。

“喂——”梁哲的心情有些忐忑的激動,他多希望對麵是那個女孩的聲音。

“梁哲,我在門口。”當話筒裏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梁哲的心情忽然一陣失落,這個聲音不僅是個男聲,而且還是一個滄桑老邁的男聲。

梁哲掛掉了手機,走出了診療室,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獨眼老者,老者穿著一身墨黑色的西裝,拄著一根拐杖,他的拐杖在地麵上輕輕點了三下,盯著梁哲笑了笑道:“昨天從你母親那聽說你最近狀態不是很好,我正好熬製了一些調理的藥酒,今天順路,就給你送些過來。”

樊道明的獨眼中閃出一抹慈祥和關懷的光芒,不知為何,梁哲看到這種光芒忽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樊道明的嘴角上揚,掛著一抹有些不自然的笑,他的左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橢圓形罐子。

梁哲:“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會熬製藥酒?”

樊道明:“年紀大了,也會更多地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態了,這藥酒別的地方可買不到,能讓你睡眠更好。”

梁哲笑了笑道:“進屋吧。”

樊道明:“我就不進去了,等會還有事。”

樊道明將藥酒遞給了梁哲,梁哲接了過去。

樊道明望著梁哲的雙眼,意味深長地道:“保重身體,一切都會過去的。”

梁哲淡淡地笑道:“謝謝導師。”

樊道明轉過身去,剛走了兩步,忽然轉過頭來道:“你覺得心理學的盡頭是什麽?”

梁哲眉頭皺了一下,隨即道:“哲學。”

樊道明:“那哲學呢?”

梁哲:“數學……”

樊道明:“數學的盡頭是什麽?”

梁哲沉吟片刻之後,搖了搖頭。

樊道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