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時分。

外麵靜悄悄,白天忙碌的人們大部分已經進入了夢鄉。

梁哲已經在家裏休息了兩天,在這兩天裏,他想了很多。

有時,在家閑著的時候比忙碌的時候更累。

梁哲躺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借著朦朧的月光,梁哲忽然看到了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個圈行的東西。

梁哲從**直起身子,將那個東西拿在了手裏。

是房子霖的發匝。

自己什麽時候把這個發匝拿回來的?

梁哲記不起來了,按理說,從病人那裏得到的一切東西,包括他們的病曆,錄音,錄像,全都應該被他放進那個秘密儲藏室裏了。

梁哲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異常的衝動,他慢慢地將那粉絲的發匝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梁哲拉緊發匝的一邊,原本鬆弛的發匝被他拉得很長,越拉越長——

梁哲很奇怪,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發匝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的伸縮彈力,莫非它的材料很特殊?

“叮鈴鈴!”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梁哲的手指一鬆,‘啪’地一聲,拉緊的發匝猛地彈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梁哲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心中暗自罵道:這麽晚了,是誰給老子打電話?!

一個陌生的號碼……

不過看著有點眼熟……

“喂?”梁哲眉頭輕皺,接聽了電話。

“你好……”對麵的聲音似乎有一絲疲憊。

“你好,哪位?”梁哲知道自己現在診療所的谘詢電話已經自動轉接到了譚維那,不可能會有病人打給自己,除非是認識的人,或者是打錯了。

“梁……梁醫生……竟然是你……”對方的聲音忽然激動了起來,似乎是在絕望的盡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個聲音很熟悉。

梁哲忽然想起來了,是他,房子霖。

“房子霖?是你嗎?”梁哲問道。

“是我,梁醫生……我需要你的幫助……現在……”房子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怎麽了?”梁哲盡力平複下自己的心情,他很奇怪,房子霖是從哪裏找到自己的私人電話的。

“你再不來……我就要死了……快來幫我……我在診所門口……”

房子霖的聲音在顫抖,似乎正看到什麽極其恐怖的事情。

“她出現了……她回來了……她正朝我走來……我沒地方躲……”

房子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然成了呻吟般的細弱尖叫。

“嘟嘟嘟……”

對方掛斷了電話。

梁哲看了看時間,零點三十分。

梁哲重新躺回了**,用被子蒙住了臉。

任何行業都有自己的規則,心理醫生也是一樣。

無心不救人,無理不醫人,是心理醫生的基本準則。

同樣,還有一個病理之外的準則也異常重要:不能和病人進行親密接觸,不能和病人在診療期間之外有過多的私人交流。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條準則的存在,才讓心理醫生於病人之間能夠始終保持著一種相互信任,但又不相互幹涉的關係。

梁哲忽然感覺很困,想要睡覺,他閉上了眼睛,眼睛剛一閉上,腦中就出現了一個形象,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形象……

耳邊依舊回響著房子霖帶著哭腔的聲音:她出現了……她回來了……

這個‘她’會不會就是她的初戀情人,那個流產後又神秘失蹤的女孩,廖詩文?

“啪啪啪!”

手指不停地拉起手腕上的發匝,一下一下,彈在手腕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熱……

梁哲一腳將被子踢開。

還是熱……

梁哲猛然從**坐起,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衣服。

要不出去兜兜風吧。

午夜,霓虹閃爍。

空曠的路麵上,一輛車疾馳而過,速度奇快無比。

下車,上樓。

梁哲沒有多想。

拐角,直行。

一個黑影蜷縮在前方的角落。

梁哲快步上前。

黑影將頭埋在膝蓋中間,喉間發出一聲聲尖銳細弱的怪叫聲,他的身旁不遠處有一個手機。

“房子霖。”

梁哲的聲音沉穩,彎下腰去,拍了拍房子霖的肩膀。

房子霖身子一抖,低著頭往旁邊挪動:“不要……不要……”

梁哲蹲下了身子:“房子霖,是我,梁哲。”

房子霖緩緩抬起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望著梁哲,過了一會之後,他才猛地抱住了梁哲:“梁醫生……她來了……她來了……救救我……”

梁哲忽然感覺一陣涼風從樓道口吹來,吹的脊背有些發涼。

梁哲回過頭去,樓道口一片漆黑,看不清是不是有人。

梁哲站起了身子,打開了診所的房門:“進來吧。”

珠簾輕響,燈光驟亮。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膝蓋上放著一個白板記事本,仔細端詳著沙發上的房子霖。

房子霖坐在沙發上,左右扭動,極其不安,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衣,赤腳,沒有穿鞋,像是剛從睡夢中逃出來。

他的眼圈泛紅,頭發糟亂,麵色蠟黃,一雙眼睛布滿血絲,不停地左右張望,眼神中充滿恐慌和驚懼。

看來,在這段時間裏,房子霖肯定發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變化如此巨大?

是自己的診療造成的負麵影響,還是……?

梁哲輕輕地搖了搖頭,他輕吸了一口氣,將錄音筆打開。

梁哲:“房子霖,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房子霖忽然神經質般地迅速扭過頭來,緊緊盯著梁哲,一雙眼睛瞪得很大。

梁哲被房子霖看得渾身不舒服,頭皮竟然開始有些發麻。

梁哲輕皺了一下眉頭:“你在電話裏,說的‘她出現了’,那個‘她’是誰?”

房子霖的瞳孔忽然緊縮,黑色的睡衣在微微震顫:“是她……是她……她回來了……回來索命了……”

梁哲在記事本上寫下一個一個字:她。然後用圓圈圈了起來。

梁哲:“你在夢裏看到的她?”

房子霖:“不……就在這裏……就在那……”

房子霖忽然將手伸向了梁哲的背後——

梁哲心底‘砰’地跳動了一下,有些驚慌地回過頭去,身後是書架,書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書。

梁哲重新回過頭來,深吸了一口氣,在記事本上寫下兩個字:幻視。

然後他將鉛筆放在白板上,支起手肘,用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伸出食指,放在了鼻翼上,輕輕地撫摸著。

梁哲:“你認識她?”

房子霖的手指微微顫抖:“不……不認識……”

梁哲:“那你為何會感到害怕?”

房子霖:“我不知道……她就那樣死死盯著我……像是隨時要把我殺掉……”

梁哲想了一會後,忽然問道:“她手裏有拿著什麽東西嗎?”

房子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一個酒瓶……”

梁哲的心頭微微一震:“她喝酒?”

房子霖:“不僅喝酒……還是個酒鬼……”

梁哲驚訝地問道:“‘她’是男的?”

房子霖瞪著碩大的眼睛,同樣吃驚地道:“他一直都是男的……”

‘啪!’地一聲,記事本上的鉛筆滾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