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三爺臉上的笑容,梁哲忽然感覺脊背上傳來一陣寒意。

梁哲抬起頭,望了一眼天邊的夕陽,知道時間已經快到了。

難道說,三爺在看見那幅畫的時候就已經被‘催眠’了,或者說,在看完那幅畫後就被‘抹去了記憶’?

梁哲心底震驚無比,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果不出自己所料,這很有可能就是‘反催眠手段’,也就是某些邪惡的催眠師為了讓被催眠催眠的人不被別人催眠,從而識破了自己的目的,所設置的‘反催眠防禦’。

梁哲之前根本就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再臨場應變已經來不及了,索性先將三爺喚醒,然後再從長計議,不然,如果貿然去祛除‘反催眠防禦’很有可能會導致三爺的病情急轉直下,到時候估計自己也無能為力了。

梁哲望著三爺堅定不移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沉穩緩慢地道:“當我數到3的時候,你就會醒來……”

“1。”

“2。”

“3。”

三爺陡然張開雙眼,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但很迅速地,三爺臉上的笑容便被苦笑所替代,緊接著,他的雙眼中充滿了憂傷和無奈。

三爺搖晃了一下身子,頭低垂了下去,聲音沙啞地道:“是不是連你也找不到我的記憶?”

梁哲關掉了錄音筆,如實說道:“你的情況有些不一樣,我之前沒有預料到,是我的大意,不過——”

梁哲忽然搖了搖頭:“在下次治療開始之前,我需要先明白幾件事情,最好是讓我進入到那個山洞中,如果我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麽的話,我覺得情況會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困難。”

三爺擺了擺手,語氣充滿了哀傷:“我根本就不記得那個山洞在哪,他們後來也去找過,根本就找不到……而且,你可能還不知道,七年前,我們村的大壯就曾經誤入那個山洞,然後也跟我一樣,瘋了……那時候我們村裏人就開始去找那個山洞,可根本找不到……”

梁哲點了點頭,三爺說的確實有道理,從目前來看,找到那個山洞,似乎比找回三爺的記憶更加的困難。

梁哲歎了一口氣,他實在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小的村落裏,自己竟然會遇到這麽奇異的事情,而且,隱約之間,這村裏好像存在著一位隱世的催眠高人。

梁哲不想還好,這樣一想,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正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這個感覺越來越強烈,梁哲開始自己回想著,從自己進入旅店,到爬山,到遇到山洪,到醒來,然後來到這個院子,然後晚上和鈴鐺一起回家……

似乎,暗處真的有什麽人正在盯著自己,或者說,監視著自己。

梁哲有些憤怒地搖晃了一下腦袋,他知道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

一旁的三爺望了一眼天邊的夕陽,喃喃自語道:“太陽就快下山了,我覺得你還是先把我綁起來吧,不然,我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瘋掉……”

“催眠觸發器!”

梁哲眼睛忽然一亮,這五個字幾乎是喊出來的。

“自己怎麽會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三爺的催眠觸發器很有可能就是那幅畫有關!”

梁哲有些惱怒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然後緊盯著三爺,有些激動地道:“三爺,我需要你仔細回想一下,你是在聽到什麽,或者是看到了什麽之後,才變臉的,也就是變成另外一個人。”

三爺像是被梁哲的表情給嚇住了,愣了半天也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變得迷茫恍惚,像是深陷進了回憶裏麵。

過了好一會之後,三爺才道:“我記得大約就是太陽落山的時候……但到底是落到什麽程度……我也不知道……”

梁哲擺了擺手道:“不要想太陽,這麽說吧,要是那天陰天,你還會看到太陽嗎?”

三爺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眉頭慢慢緊皺了起來。

三爺的嘴唇嚅動著,身子顫抖了起來:“鈴聲……一陣鈴聲……”

梁哲張大了嘴巴,腦中無數畫麵閃過,一陣奇異的鈴聲像是響在了耳畔:叮鈴唰鈴……叮鈴唰鈴……

梁哲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道:“是不是村東頭黑林子的那種風鈴的聲音?”

三爺的臉皮忽然扭動了起來,他表情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哲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急忙問道:“那你早上變回自己的時候,耳中聽到的是什麽聲音?”

三爺捂著自己的腦袋,喉間發出一聲聲的悶吼:“沒有聲音……沒有聲音……”

梁哲一巴掌猛地拍在三爺的背上:“有聲音!你早上變回來的時候,一定會聽到一個聲音!”

梁哲一把將三爺的臉拉了起來,讓他的臉正對著自己的臉:“告訴我,那個聲音是什麽?!”

三爺的眼神在變換,一會兒恍惚迷茫,一會兒精光四射。

梁哲知道三爺就快要變臉了。

梁哲雙手緊緊抓著三爺的肩膀,大聲道:“告訴我,那個聲音是什麽?!”

三爺的身子左右擺**,將梁哲也帶著左右搖晃了起來。

陡然間,三爺暴喝一聲,一把推開了梁哲:“雞叫!雞叫啊!”

梁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了一會之後,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苦笑:雞叫……原來是雞叫……

為什麽我當初就沒有想到?

‘他’的催眠觸發器竟然是借助的萬物的規律和自然的轉換而設置的。

這究竟是怎樣的催眠大師?

竟然能夠這麽隨意,這麽通達,毫無破綻地將這樣一個定時觸發器嵌入到一個人大腦內。

梁哲長歎了一口氣,望向三爺,三爺的腦袋低垂著,身子小幅度地顫抖著。

“叮鈴唰鈴……叮鈴唰鈴……”

梁哲似乎聽到了一陣詭異的風鈴聲,如在耳畔。

“叮鈴唰鈴……叮鈴唰鈴……”

風鈴聲越來越近,似乎就在不遠處。

鈴聲並不清脆悅耳,反而猶如尖刀劃過磁盤一般,尖銳地讓人心跳不由地加快。

“砰!”

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

李村長一個踉蹌衝了進來,大聲吼著:“快進屋子裏去!他們來了!”

“叮鈴唰鈴……叮鈴唰鈴……”

梁哲依然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鈴聲便已經來到了門前。

銀須老者和胖女人一把將李村長推開,跨門而入,分站兩旁。

一個白衣女子緩緩進門,手中舉著一塊黃色的經幡,麵上遮著一塊白色的麵紗,她就是上午在黑林子河裏劃船的那個女子。

“叮!”

鈴聲炸響,如同一聲驚雷。

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子走進了大門。

黑色的長袍道衣,黑色的鞋子,黑色的長發,飄在腦後。

還有一塊黑色的麵紗罩在她的臉上。

麵紗後麵的半張臉好像也是黑色的。

但,仿似她隻有半張臉。

白衣女子手中的經幡忽然一動,伸出一隻手指著坐在地上的梁哲,語氣堅定不移地道:“把他綁起來,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