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杯葡萄柚汁下肚,楊沫由內而外地變成了苦菜花。連呼吸都打著顫,仿佛被那苦味浸透了似的。可她仍舊是一聲不響地喝下去了,微皺著眉,盡量不露出異樣地喝下去。她已經不想再進一步丟人現眼了。

孟憐伶眨著驚異的大眼睛,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地好似兩隻振翅欲飛的小蝴蝶。那神情是多少有些尷尬的,可又是既有涵養地關切著。楊沫隻是低下頭不看她。

她不想看的人當然不止孟小姐一個。這副德行,就和在賈寶玉**小便的劉姥姥一樣,就這麽被謝林森看到了,旁邊還坐著個弱柳扶風的孟妹妹。他心裏肯定是在笑話她的,肯定憋笑憋得很難受。

恨得牙齒咯咯作響,都是自作自受啊!明明不懂還非裝上等人點什麽葡萄柚汁。她可真是想不通了,這種苦得跟毒藥似的東西究竟哪裏好喝?有錢人就是會花錢找罪受。

還好有小周在,一直很貼心地幫她撫著背。可她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隻能繼續低著頭,心裏有愧似的,打圓場的功力全不見了。

腦子裏的火被這苦水一澆,竟也冷靜了不少,可人卻已經沒了力氣。就像經曆了重大天災後的難民,既不願回顧那災難的痛苦經過,也沒心情歡慶劫後餘生的幸運。隻是那麽呆著,連對人生的慨歎都省了。

楊沫就這樣在沉默中悶悶地吃著盤中的牛排,於是整個餐桌都籠罩著一股刻意的若無其事的氣氛。孟憐伶依舊涵養極好地優雅地吃著食物,也不時輕聲地與身邊的謝林森耳語幾句。

謝林森聽著卻好似也不在意,倒是偶爾和小周講兩句工作上的閑話。小周應著,一邊時常關切地看向楊沫。楊沫隻是繼續默默低著頭。

終於吃完了那塊六分熟的牛肉,楊沫如蒙大赦,重重地鬆了口氣。一抬頭,正對上謝林森的目光,隻是短暫的交錯,兩人便即刻不約而同地轉過頭。

謝林森拿了張黑色的卡遞給服務生,手勢嫻熟隨意。楊沫的心卻莫名抽了一下,那張卡她記得。他給她買衣服給家裏買補品時候刷的就是它,她原來還記得。

分別的時候孟憐伶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很熱情地遞給楊沫,微笑著說常聯係。楊沫笑著接過,看了一眼,放進口袋。沒有回贈自己的名片,隻是打趣著說要找她可以問小周。小周笑得憨憨的,眉眼彎彎。

那兩人的寶馬絕塵而去,楊沫和小周坐地鐵各回各家。小周本是堅持要送她回去的,可她很堅持地說一東一西隔得太遠了沒必要。確實遠,楊沫住鬆江路是市中心,小周住的地方卻接近城郊,若他送她回去,極有可能趕不上最後一班地鐵。

“小沫,等我再攢些錢就買輛車,到時候就不用為咱倆住得遠煩心了。”小周眼裏帶著一絲愧疚,表著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