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羨紅毯結束已近四點, 來不及回酒店改妝，直接在後台化妝間換造型。
內場晚會選了一套低調的黑色吊帶長裙，Ronsar全球首穿, 珠寶依舊是Ek超季，從耳飾項鏈戒指到手表, 給足了麵子。
說是低調，但無一不彰顯著她身上的商業價值。
為了節省時間，遲羨晚會的發型直接換成和禮服相配的大波浪，底妝僅微調, 與下午風格統一卻又給人不同的觀感, 高貴優雅, 搭上披肩有種不易接近的貴氣。
工作室簡單在化妝間搭了景, 馬不停蹄完成拍攝修圖等工作, 要趕在進場前出圖。
“救命, 累死我算了。”齊時妍癱倒在椅子前還不忘拿出拖鞋放遲羨麵前, “休息會兒，等進場再換回去。”
“然然, 我們什麽時候能吃飯啊？”
“好像說是六點半。”姚然戳了戳屏幕，“快了, 你很餓嗎妍妍姐，我去看看？”
齊時妍手都抬不起來，隨意動了動, “愛你然然。”
“明星果真不是誰都能幹的。”齊時妍瞥見遲羨安然自若, 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羨羨, 你這體力真牛。”
遲羨正低頭給葉崎發消息。
馬上六點半，最晚七點半進場, 也就意味著她最多還有一個小時行動。
可後台這麽雜……
“謔，外麵好多人。”姚然拎著盒飯回來，“蔓蔓姐說讓我們先吃，她再盯盯鹿雪他們出圖。”
“辛苦了然然，我來幫你。”齊時妍湊了過去。
“我剛還在外麵看見宋欣玥了，她那助理和她一個樣，見到我恨不得白眼都翻上天。”姚然怒氣衝衝，“策瑞拿不到Keblin的高定和我們有什麽關係，無語。”
齊時妍頭也沒抬，“眼紅了唄，畢竟不是誰都能穿得上Keblin的高定。”
宋欣玥在外麵？
正巧林蔓沒在，晚會前需要確認的東西比較多，弄完估計也快到進場時間了。
遲羨手下停滯，細細盤算可行性，迅速回完葉崎的消息，起身換上高跟鞋，走之前不忘搭上披肩。“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
“誒羨羨你去哪啊？我和你一起。”齊時妍嘴裏還含著排骨，口齒不清。
“不用了，你吃你的，希柔姐他們在隔壁，我去打聲招呼，很快就回來。”
齊時妍也沒多想，“哦好，那你注意腳，快點回來，一會兒調調妝發就要進場了。”
“好。”
大型活動的後台基本都可以用雜亂形容。邀請藝人多，藝人自帶團隊人員多，加上活動安排的場務、藝人統籌、安保等，放眼望去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樣。
像她這種沒帶工作人員出來的少之又少。
遲羨順著場館繞了一圈，和很多熟悉的藝人打了照麵，獨獨沒看到宋欣玥的身影。她正準備折回另找時機時，突然聽到拐角盡頭似是有人在打電話。
藝人休息室統一安排在東館，工作人員的辦公室緊挨著兩側，方便隨時調度處理特殊情況。今晚EM盛典隻是小規模時尚聚會，並未啟用西館，盡頭處自然無人，她也是無意走到了這邊。
所以盡管宋欣玥壓低了聲音，但她還是清楚聽到了她的話。
“你要的東西我都拿到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什麽？你還想要凱鑫的？你知道這事風險多大嗎？萬一露餡了我事業就全毀了。”
“你能保證安全嗎，幾成把握？”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
遲羨環顧四周，有意估量了監控可以拍到的位置，雙手抱胸等待血雨腥風的到臨。
“行了別催了，這就回去。”不耐煩的聲音由遠及近，宋欣玥麵露慍色，急匆匆朝東館走去，視線裏冷不丁出現一雙十公分的黑色高跟鞋。
她順著視線上移，倏然瞪大了眼睛，“遲羨？”
眼神明顯慌亂，她警惕在周圍來回搜尋，確保除了她們再無人經過，才著急開口，“你什麽時候來的？”
“想知道？”高跟鞋與地板碰撞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不急不徐，卻有種難以言喻的陰森。遲羨眼神如嗜血般冰冷，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全部。”
“你……你騙誰呢？”
“不信？”
遲羨按下播放鍵，宋欣玥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格外清晰——
“陸總，你要的東西我能幫你拿到，那你也要兌現承諾。我要遲羨從娛樂圈消失，徹底消失，不管你用什麽方式……”
“遲羨你……”宋欣玥拖著裙擺踮腳就要搶過她的手機。
遲羨本就比她高出一截，穿了高跟鞋更是輕而易舉躲過。她舉起手機，垂眸對上她怒火中燒的眼神，“怎麽，妹妹還想銷毀證據不成？”
“遲羨你偷聽別人打電話，你，你卑鄙！”
“我卑鄙？宋欣玥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遲羨冷笑，手指不經意掠過那塊閃著銀光的手表，“我倒是好奇妹妹怎麽讓我從娛樂圈消失。”
她的聲音陡然淩厲，“殺人滅口嗎？”
“難道不是因為你先……”
“我先什麽？是先造謠還是先偷偷錄音？宋欣玥，從前那些事我隻當你是不懂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但你好像有點得寸進尺了。”遲羨毫不留情打斷她，“要是讓趙總知道自家代言人偷走商業機密，你猜會有什麽結果？”
憤怒轉瞬化為恐懼，宋欣玥後退幾步，捂住胸口大喘氣，卻依舊嘴硬，“你空口無憑！”
“宋欣玥，我和你不一樣，我從不空口造謠。”遲羨打開視頻懟到她麵前，“事都做了，不敢認？”
畫麵裏，宋欣玥趁眾人酒後不注意，悄悄取出永舜最新的並購合同迅速拍完，再偷偷放了回去。她顯然事先準備過，特意選了監控盲區，但她怎麽也沒料到，角落裏還放了另一個監控。
“你怎麽會有……”宋欣玥反應過來，猛地閉上嘴。
“想問我怎麽有視頻？”遲羨麵無表情收回手機，“有句古語妹妹沒聽過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別太信任人。”
宋欣玥自以為聰明謹慎，提前查看過監控位置，還托人了解趙晟喜好。但她根本沒想過，她不尋常的舉動早已引起了永舜的注意，不然怎會輕易讓她碰到內部機密文件。
不過是永舜做的局罷了。
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賭上前程，去相信僅僅接觸幾個月的陸景舟。連相處近二十年的遲羨都栽了跟頭，她又會好到哪去。
太天真了。
遲羨原以為自己會氣到難以自抑，但到頭來卻隻覺得可悲。
一步錯，步步錯，竊取商業機密構成刑事犯罪，宋欣玥是別想在這個圈裏待了。
當年宋欣玥拿下最佳新人獎時才15歲，那部《流金時光》她也看了，屬於不可多得的靈氣和實力並存的演員。可如今卻為了所謂的名利之爭，親手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屬實可惜。
手機震動，遲羨低頭看了一眼來電人，掛斷後回了一句【馬上來】。
已經七點一刻，齊時妍沒見到人估計要急死了。
“事到如今，我隻能勸你好自為之。”
遲羨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宋欣玥，轉身向東館走去。
或許是怒火衝破了理智，亦或是魚死網破的最後一擊，遲羨剛走出沒幾步，忽覺身後陰影逼近。常年打戲和兒時跆拳道練就的反應力使得她迅速把頭偏向一側，直接反手攥住頸側襲來的金色發簪。
空氣凝滯，耳邊傳來簌簌風聲。
一滴，兩滴，三滴……地板漾開令人震顫的鮮紅斑駁。
宋欣玥似是嚇傻了，怔在原地。
發簪從她的手心滑落，轟然落在那處刺眼的紅色灘塗上。
血點四濺。
遲羨扯過披肩，勾起裙擺甩至身後，俯身一點一點把血跡擦拭幹淨。
地板光潔如新，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用披肩幹淨的另一邊包住不停汩出鮮血的掌心，輕輕將那枚閃著金光的發簪插回宋欣玥耳後。
遠處響起了入場的經典旋律，遲羨沒再給宋欣玥任何眼神，頭也不回離開。
她邊走邊接起電話，“我沒事，你別出來。”
身後似是傳來了淒厲的哭聲，空曠渺遠，僅是一館之隔，卻被切割成迥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她闔上眼皮又緩慢掀起，淡淡的聲音直抵他心底，“發吧。”
走進東館，遲羨將左手背至身後，遊刃有餘和前往現場的藝人們打招呼。走廊燈光昏暗，她掩飾極好，無人看出任何不妥。
直到推開休息室大門，她才收起微笑，緊貼在門後。
屏蔽掉喧囂熱鬧和血雨腥風，她在等待屬於她的交待。
“你要急死我啊遲羨，打了八百個電話都不接，我去隔壁希柔姐屋裏，她說根本沒……啊！”
齊時妍剛要戳上她的腦袋，忽然瞥見身後那條夾雜著殷紅的黑色披肩，“這，這怎麽回事？”
她努力捂住嘴才不至哭出聲，另一隻手劇烈晃著她的胳膊，哽咽道，“遲羨你說話啊，說話啊！”
姚然被齊時妍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更是愣在原地。手中水杯滑落，狠狠砸在地上。“姐你……”
“好，知道了。”林蔓掛了電話，撿起滾落的水杯，什麽都沒說。視線交織，她的聲音無比沉靜，“去醫院吧。”
沒有多問一句。
好在典禮即將開始，大部分藝人已進場，走廊僅剩寥寥幾個工作人員，她換了輕便的衣服，離開時並不顯眼。
可遲羨知道這並無意義，最多再過半小時，便會在全網掀起滔天巨浪。
車裏安靜得可怕，隻聽得齊時妍努力壓抑的低聲啜泣。遲羨盯著屏幕出神，手機界麵停在葉崎十分鍾前發來的最後兩段話。
【先去醫院，別擔心，都交給我。】
【對不起，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他沒必要道歉，真的。
沒有任何人比他在這件事上更盡心。
遲羨忽然想大哭一場，卻一滴淚都沒能落下。
林蔓翻出車裏準備的應急藥箱，朝姚然招手，“然然，打開手機來照一下。”
遲羨搖搖頭，“不用了蔓蔓姐，快到了。”
“這會兒堵得厲害，不知道還要多久，披肩不幹淨，容易發炎。”林蔓輕輕拽過她裹得嚴實的左手，像哄小孩一樣，“聽話，乖。”
“蔓蔓姐，我……”遲羨欲言又止，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
“事情孟總已經打電話和我簡單說了，他們準備了周全的公關方案，唐睿親自把關。”林蔓本不想現在說，可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嘴，“這麽大的事你都瞞著我，你知不知道稍有差池……”
終是沒忍心，“算了回頭再說。小澤，還有多久？”
“十分鍾吧姐，我盡快。”
“好，別著急，注意安全。”
披肩層層被繞開，一條橫滿掌心的傷口暴露在刺眼的燈光下。
血肉模糊，鮮血直流，姚然倒吸一口涼氣，直接捂住了眼睛。“天啊。”
傷口很深，林蔓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裹上了厚厚的紗布。“明明有更安全的辦法，你這孩子……疼嗎？”
“不疼。意外而已，我沒想到她能來這下。”
遲羨想想有些後怕，也就是她反應快，但凡宋欣玥手裏的發簪稍稍偏持，被刺破的可不隻是她的手這麽簡單了。
“你就是逞能！”一直沒說話的齊時妍突然開口，哭著控訴，“遲羨你以後能不能別這樣了啊？”
“我好害怕。”
鮮血的衝擊感遠比崴腳來得更真切，齊時妍滿腦子都是遲羨左手那條沾滿血跡的披肩，她的身子忍不住發顫，後知後覺的恐懼侵襲了她的理智。
上次把齊時妍嚇哭還是高中那場意外，遲羨不免心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有下次了。”
羅澤並沒有開到離場館最近的三甲醫院，而是去了一家偏遠的私立醫院。他們剛下車，就有護士迎上來，“您好，請問是林女士嗎？”
林蔓點頭，“是的。”
“請跟我來這邊。”
遲羨跟隨護士走到一樓盡頭的診室，剛開門便被擁進結實溫暖的胸膛。遊離的心穩穩落下，好似在外飄飄泊的遊子終於歸家。
是令人沉心的味道。
“對不起，我來晚了。”
低沉輕柔，緩緩撫平了她不安的心情。
積攢多日的慌張凝在大顆眼淚裏，順著她的眼角濺落至他手背。
灼熱滾燙，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在場除了姚然，大家都無比平靜看著麵前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
“你，你們……”姚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在這個場合又不好確認，張大嘴巴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葉崎朝林蔓微微點頭，貼近遲羨耳邊，“先處理一下傷口。”
他扶著她走到醫生麵前，“穆伯，麻煩了。”
穆青臨笑眯眯打量兩人，“不麻煩。”
林蔓拍了拍姚然和齊時妍，眼神示意她們出去。
雖然葉崎看到滲出鮮血的紗布已有心理準備，但在看到傷口時仍蹙緊了眉頭。
他瞬間別過遲羨的頭，擋得嚴嚴實實。
穆青臨戴著老花鏡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有點嚴重啊，縫幾針吧，太深了容易感染。”
她被蒙在他懷裏，聲音有些不太清晰，“穆醫生，會留疤嗎？”
葉崎輕歎，“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個。”
“小姑娘愛美嘛，可以理解。”穆青臨邊說邊取縫針需要用的東西，“疤痕恢複和個人體質有關，等會兒開點去疤痕的藥膏，先塗塗看，不行再考慮其他辦法。”
“不過不管是藥膏還是激光，留疤總是不可避免，幸好你這傷在手心，一般也注意不到，別太擔心。”
遲羨聲音嗡嗡，“完了葉崎，我被粉絲稱為完美的手要留疤了。”
她的手纖細修長，白如凝脂，拍照時格外惹人注目。
“沒事，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好看的。”眼見穆青臨抽好了麻藥，他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堅持一下，馬上就好。”
不知是不是流了很多血的緣故，遲羨反倒覺得沒那麽疼，甚至還沒有《一往無前》崴腳那次疼。
她也沒有真在意留疤這個問題，隻是想給無從宣泄的情緒找個出口。
腦子太雜太亂，她不得不努力攝取他的氣息以求平靜。
診室外林蔓的電話就沒停過。
事情一如她預計的麻煩，盡管星源早就做了周全的準備。單是不斷攀升的話題熱度和微博私信的淪陷，就夠團隊處理一段時間了。
更何況出了意外情況，他們還需要再三確認最後的方案。
典禮八點準時開始，EM和下午一樣開通了直播。
遲羨座位靠前且在偏中心的位置，鏡頭掃過觀眾席，網友很快便發現空著的座位。
【怎麽有座位空著啊，誰沒來？】
【我老婆呢，怎麽沒看見我老婆？】
【工作室已經發了新圖啊，奇怪，莫不是遲羨有節目？】
【我天真的假的，從沒見過遲羨唱跳，期待值拉滿。】
一刻鍾過去，大家很快發現不對勁。
【沒在今晚的節目單上看到遲羨的名字啊，人呢？】
【@遲羨工作室 @EM 你們把人藏哪裏去了？】
【有人注意到嗎，宋欣玥好像也沒來？】
【別提她，晦氣。】
【樓上怎麽回事，我還說遲羨晦氣呢。】
伴隨其他藝人名字的刷屏，遲羨和宋欣玥“不翼而飛”的討論甚至蓋過了晚會本身的熱度。
【吃到某驚為天人的大瓜，不敢說，大家等聲明，今晚絕對是個不眠夜。】
【什麽什麽，吊人胃口？】
【誒前麵人去哪了，話不帶說一半的啊！】
……
正當大家熱烈討論，@永舜地產突然拋出一份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