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林賽開始蓄力之前,克洛克達爾就頓感大事不妙。

他跟艾文·林賽相處的時間不算短,自然知道這位原始人是個什麽德行。

說他狂妄也好,說他不靠譜也罷。

但最重要的一點在於——

無法預料!

克洛克達爾這一路走來,不知道算計了多少人,卻唯獨奈何不了艾文·林賽。

為什麽?

因為艾文·林賽此人,他做起事來從沒有思前想後,完全遵從自己內心裏的想法!

這種人不會“發瘋”,卻會“認真”。

而且這種人一旦認真起來,就不會去管結果,隻會一門心思地去做!

就比如現在——

艾文·林賽麵向著岸上的卡普,身姿發生變化,積蓄起了口中的力量。

這裏可不是岸上,而是甲板!

那個原始人要是在這裏爆發出全力一擊,極有可能直接震碎整艘帆船!

“嘖,我可懶得到岸上去跟海軍閑扯!”

克洛克達爾的眉頭緊皺,果斷元素化身體,讓砂礫攀附上桅杆,彌漫開來,覆蓋住了本已經張開的船帆。

他之前已經做好了出航的準備,因此船帆是張滿了的,但現在卻必須要盡快將船帆收起。

情況緊急,已經容不得他慢慢來了。

所以幹脆直接大手一揮,用砂礫將那些船帆盡數撕碎,盡可能地減少船帆造成的阻力。

下一秒,咆哮爆發!

“吼!”

一聲落罷,克洛克達爾隻感覺身體開始失重,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著甲板外飄了出去。

他連忙死死握住了旁邊的欄杆,同時元素化雙腳,將大量的砂礫滲透進腳下的甲板,進一步加固身體。

由此,克洛克達爾終於得以在此刻的甲板上站穩腳跟,同時觀察起周圍的景象。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

還挺好看。

……

等等。

為什麽在船外麵能看見“雲”?

克洛克達爾四下望去,隨即了然。

果不其然,正是艾文·林賽爆發出了一記威力驚人的咆哮,將整艘船推離了香波地群島的碼頭。

偌大的一艘帆船猛地竄了出去,遠離了海麵,直接竄上了天。

不過望著漸行漸遠的香波地群島,克洛克達爾倒是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隻要不進一步招惹海軍和天龍人就好。

至於所謂的“艾文·林賽與克洛克達爾一同離開”這件事,就算被人看見,對於克洛克達爾來說也是能夠解決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克洛克達爾忍不住皺了皺眉,望向了艾文·林賽所處的方向。

此刻,林賽剛剛承受完咆哮所帶來的餘波,嘴角甚至隱隱流出了一絲武裝色霸氣。

那種極端異常的幻獸種動物化能力緩緩解除,林賽的身姿也逐漸恢複到了“完美人類”的姿態。

“呼……”

林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擦了擦嘴角,回看向克洛克達爾。

張開雙臂,興奮道:“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能“好”就有鬼了!

這個原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亂子!

克洛克達爾被這一句話憋住,眼角直抽,不再去管艾文·林賽了。

現在隻需要等船隻重新落入海中,再鎖定好方向,一鼓作氣直接前往阿拉巴斯坦就好。

……

不多時,帆船穩穩落地。

畢竟是能夠遠航的船隻,區區高空墜落而已,還是能堅持得住的。

克洛克達爾拿出指針來,測算了一下他們現在所處的方位,很快就確定好了航向。

正在這時,旁邊忽然傳來了些許異響。

“嗯?”

克洛克達爾擔心是追來的海軍,便將右手化作砂礫彎刀,謹慎地靠向船沿邊上,一探究竟。

“是誰?”

低頭望去,隻見一位身材魁梧、皮膚赤紅的魚人,正抓住船身一側的網繩,隨後爬上了甲板。

那人正是在香波地群島,與艾文·林賽一同行動的魚人,費舍爾·泰格!

眼見泰格竟然這麽快就追過來了,饒是克洛克達爾也不禁挑了挑眉毛。

“早就聽說魚人族在海裏如履平地,沒想到會這麽快。”

“……”

泰格看了克洛克達爾幾眼。

雖然不喜歡對方所散發出的氣質,不過此人似乎是艾文·林賽的朋友,而且這裏又是他的船,泰格也還是跟對方點頭示意了下。

隨後,泰格便走到了林賽這邊。

後者還在回憶著剛剛的招式,試圖從大量尚未實現的理論中構思出更好的用法。

武裝色霸氣……

能完全學會嗎?

見到泰格來了,林賽隨意點了點頭,咧嘴笑道:“一起走?”

“……”

“萬分感謝!”

泰格思量再三,最終低下頭去,沉聲道:“我很感謝你的搭救,但我暫時……還無法與你一起同行。”

他認真解釋道:“還有事需要我去做,所以必須要先回魚人島一趟,然後再……”

說到這裏,泰格止住了。

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個計劃。

那就是重返聖地瑪麗喬亞,去大鬧一場,摧毀自己曾看到的醜惡,解放更多奴隸!

這也是原本應該發生的事。

但泰格明顯不想將林賽牽扯進去,於是幹脆將這個計劃埋在了心底。

不過林賽對此也並未在意。

魚人一旦入海,尤其是像泰格這樣身手本就不俗的高手,除非是擁有特定能力的海軍大將,否則岸上的人類根本奈何不得他。

泰格明明已經重獲自由,卻為了跟林賽告別,特地追了上來,足以證明他的感激真心實意。

“無論有什麽事,想做的話就去做吧!”

——這句很有艾文·林賽風格的話,此刻卻由泰格說出來了。

“林賽,你的下一句話一定是這個,對吧?”

泰格忽然道。

聞言,林賽倒是愣了一下,因為這的確是他想要說的,卻沒想到被泰格提前說了出來。

見狀,泰格幹脆盤腿坐在了甲板上,朝著林賽微微低頭,認真道:“我有一個問題。”

林賽與泰格相對而坐,克洛克達爾則默默抽著雪茄,靜觀其變。

泰格思量片刻,隨即緩緩道:

“當我在聖地瑪麗喬亞,目睹人類對於魚人族的殘忍暴行時,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無論要冒怎樣的風險,我都要去救他們!”

“我討厭人類。”

“但……”

泰格回憶著香波地群島上的一幕幕。

那些平民、還有那些救助了平民的海軍士兵們,泰格卻怎麽也對他們痛恨不起來。

“我有點分不清了。”

泰格喃喃道:“我到底是應該堅持原本的想法,不與人類同流合汙,還是讚同乙姬王妃的觀點,去嚐試和人類和平共處呢?”

此言一出,林賽頓時就明白了。

由於自己引發的騷亂,致使費舍爾·泰格提前接觸到了人類的另一麵,因此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困惑。

“我到底應該站在哪一邊呢?”

原本的自己?

又或者是乙姬王妃?

“……”

林賽略微思考,忽然道:“其實我也有一個問題。”

“嗯?”

泰格一愣。

林賽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泰格的,甚至還點了點不遠處的克洛克達爾。

繼續道:“我,你,還有他,我們都有著不同的想法。”

“即便是親兄弟,也終究不是同一位。”

“隻要是活著的生命,就會有差異,就會有不同的想法,就會有不同的立場。”

“……”

林賽頓了頓,繼續道:

“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擁有著各自的生命。”

“又為什麽要被區區‘立場’,所決定各自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