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

這本隻存在於嬴政記憶之中某篇文章之中的事情,在秦王政十三年的二月,在燕國荊軻等人從易水出發的時候,正真真切切地發生在現實之中。

趙、魏兩國數百間的積累,此時盡數向關中輸送而來,這其中有著財物,更有著人。

一隊車架自河東郡過黃河,進入關中,隨即很快進入了鹹陽。

在一輛普普通通的車架之中,車簾被兩根恍若象牙般白膩的手指掀開了一角,一截晶瑩如玉的下頜出現在眼光下。

“這裏就是關中嗎?秦國的腹地?”趙王後看著迥異於趙國的風光,一時間思緒莫名,在趙國,無論她的處境是怎麽樣的,但好歹還是一國的王後,趙國,還是她的家。

但在這裏,在鹹陽,她的身份則隻是一個俘虜,甚至連俘虜都稱不上,隻能算是秦國的戰利品而已。

在這裏,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而僅僅隻是一件物品而已。

“這就是我以後要生存的地方嗎?”趙王後神情複雜地看著窗外的鹹陽城思索道。

趙國那裏,雖然因為趙王偃的原因,有著太多不好的回憶,但終究還是家,而鹹陽?趙王後想著放下了車簾。

鹹陽也會是家吧?趙王後不確信地想著。

“母後,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在趙王後地沉思之中,車廂中,一個將自己完完全全藏錦裘之中地小女孩瞪著一雙無辜地眼睛問道。

“秦王宮。”趙王後‘慈愛’地抱過女孩道。

“秦王宮?母後,我們可以不去嗎?”女陔有些害怕地說道。

“恐怕不行,邯邯不要害怕,秦王宮其實也挺好的,就像趙王宮一樣,它也是王宮。”趙王後道。

“是嗎?”小女孩將信將疑道,但對於趙王後的話也實在找不出可以質疑的地方,但在她小小的心思之中,卻總感覺在趙王後的話中,有著什麽地方不那麽對勁。

車隊緩緩的向鹹陽行進著,速度雖然不快,但路程卻是太近,很快,車隊就進入了鹹陽城中。

趙王後驚訝的發現,自己所乘的車架並沒有隨著車隊向位於鹹陽北原的鹹陽宮而去,而是折向了東邊的方向。

這個發現讓趙王後心中不驚,這是怎麽回事?

雖然鹹陽宮不是什麽善地,但趙王後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隻有鹹陽宮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惜眼下?

她雖然不算有多少才學,但也知道,在鹹陽城的東半城,並沒有宮殿,那眼下的目的地又到底是什麽地方?

趙王後突然間忐忑起來,一種未知的恐懼向她襲來。

應該沒事,應該沒事。趙王後在心中不斷對自己說道。

他應該不會為難我,在那個時候,他都不曾為難過,更何況是現在,他沒有理由為難我的。趙王後想著七年前的經曆,不斷對自己安慰道。

在趙王後的忐忑之中,馬車停了下來。

“請趙夫人下車。”隨著一個聲音傳來,趙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拉開了車廂。

隻見一個麵向陰柔的男子站在車前。

對於麵前的這個男子,趙王後並不陌生,因為他就是負責秦國抄撿趙王宮的秦國官員:趙高。

“趙大人,這是?”拉著女兒走下車架的趙王後茫然地看著麵前地大門,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處。

“趙夫人,這裏以後就是你地府邸了。”趙高道。

“我的府邸?”趙王後不解道。

“這是大王為趙夫人準備的住宅。”趙高解釋道。

“那鹹陽宮?”趙王後追問道。

眼前出現的東西實在是出乎她的預料,她最終的歸宿不是鹹陽宮嗎?隻是,眼下的這個場景,似乎有著另外的解釋。

“如今趙王偃逃亡在外,趙夫人就是這裏的主人了。”趙高道。

這裏的主人?趙王後瞬間明白了趙高的意思。

鹹陽宮不需要一個曾經是王後的宮女,需要一個支撐起趙氏一族門麵的人,而她就是這樣的人。

“隔壁就是韓府吧?”趙王後問道。

“不錯,韓府已經在此安家許多年了。”趙高笑道。

對於麵前這位趙王後能夠如此迅速的明白過來嬴政此舉背後的意義,趙高是有些意外的。

到底是能夠當上一國王後的人,一國之王,可能因為血脈繼承的原因,而有可能是一介庸人,但王後這種能夠在後宮之中脫穎而出的女子,卻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過人之處。

韓府?雖然這個名字對於趙王後來說十分陌生,但趙王後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韓府的主人是誰了。

曾經的韓王,現在的韓安,這還真的巧啊,現在竟然成了鄰居,趙王後古怪地想到。

如此,以一種出人預料的方式,趙王後在鹹陽城正式安家,不過,從今往後,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趙王後了,隻有一位趙夫人。

安頓後之後的趙夫人看著自己的新家,一時間思緒莫名,直到此時,嬴政真正的目的才逐漸在她的腦海中呈現出來。

趙氏一族有著正統在鹹陽,那若是有什麽人打著趙王族的名義在趙地想掀起什麽風浪的話,大概就不可能了。

隻是,他的目的真的隻有這個嗎?趙王後有些遲疑,雖然完全想不明白,但在她的潛意識之中,總覺得嬴政此舉的背後,還有著別的意思。

興樂宮之中,趙姬聽著驚鯢的陳述,趙、魏兩國的妃嬪公主們的信息完整的呈現在趙姬的麵前。

“趙王後沒有被安置進王宮?”趙姬對驚鯢問道,似乎要肯定自己方才聽到的信息是否是真的一般。

“是,大王似乎有意讓趙王後成為趙氏一族的族長,進而通過她防止趙氏一族的影響力在趙地遺存。”驚鯢說道。

“事實恐怕沒有如此簡單。”趙姬撓著下頜思索道。

“難道大王還有別的深意?”驚鯢不解道。

“如果原因真的如此簡單的話,那魏國的情況與趙國的情況如出一轍,為什麽魏府的主人不是魏王後?”趙姬反問道。

是啊,那是為什麽呢?此時在驚鯢的腦海中也生起了一個大大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