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不習慣早睡, 再加上心裏壓著事情,郎卅更睡不著了。

他在心裏反反複複想著謝芷清懷孕這件事,依然覺得奇特難以想象。

但不管怎麽說……他側過身看著謝芷清的睡顏, 心中是無法壓抑的欣喜。

他們居然……有寶寶了, 屬於他們兩個的寶寶。

郎卅閉上眼睛,腦袋裏立刻出現了未來寶寶的模樣。

一定是個縮小版的謝芷清吧……眼睛圓乎乎, 聲音奶聲奶氣, 小小一隻站在地上, 張開雙手讓他抱,還會叫他阿爹……

郎卅又開始頭暈了。

他趕緊睜開眼睛,揮掉腦海中的想法,不然自己再去想些漫無邊際的事。

他又開始琢磨起別的。

那幾個大夫臨走前說, 謝芷清身體底子不錯, 目前看來一切都好,無需過分緊張, 隻需要多多注意補充營養, 保持心情愉悅即可。

郎卅在心裏整理了一番, 決定再去外麵找幾個大廚,變著花樣給謝芷清做點好吃的。

哦, 對了,最近老是下雪,還得找人時刻注意鏟雪, 免得小皇子笨手笨腳摔倒。

還有那個秘密基地的台階,必須得修一下了。

想到秘密基地, 郎卅又不能淡定了。

實在沒想到, 小時候隨意開發的一個小山洞, 居然……居然成了如此重要的地方。

操!他又想起來一件別的事!

他居然還帶謝芷清出去騎馬!操!

至此, 郎卅終於明白了。

那日阿忒斯突然發瘋,就是在聽到自己說要帶謝芷清出門打獵之後!

隻是那時他和謝芷清都誤會了,先入為主地認為那是阿忒斯在為芙芙出氣。現在想來,分明是阿忒斯不允許自己帶謝芷清出去騎馬打獵……

還好後麵真的沒去,不然……郎卅幾乎立刻嚇出一身冷汗。

他又在心裏怒罵阿忒斯,這麽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告訴他,簡直可惡!

總之這一晚上,狼王殿下一會兒驚一會兒喜,一會兒沉思一會兒後怕,又是一整個晚上沒合眼。

不過,狼逢喜事精神也爽,第二天清晨,一整晚沒睡的郎卅神采奕奕,跟謝芷清吃過早飯後便出門修台階去了。

夜裏再怎麽思緒萬千,到了白天,狼王依然淡定冷靜,裝得跟沒事人一樣。

他同往常一樣,在謝芷清臉上親了親,便出門了。要說和平常有什麽不同,就隻有多囑咐了幾句“好好吃飯”“有事隨時找我”。

謝芷清乖巧點頭。

郎卅離開之後,謝芷清也跟從前一樣,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逗逗阿忒斯,逗逗芙芙,再出門到處轉轉,回去之後又開始整理東西。

平凡且普通的一天。

昨天過得太刺激了,相比之下,今天的生活似乎有些太過平淡。

不過謝芷清心情很不錯,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出去一趟遇到不少人,連跟他們打招呼時都熱情又主動。

回到家裏後,他找出筆墨,想寫封信告訴父兄這件喜事。可是筆尖遲遲落不下去——他不知該怎麽說,光是想想都覺得臉熱。

謝芷清搓搓臉,又把筆墨收起來了。

還是過過再說吧……謝芷清把東西收進櫃子裏,腦門抵在櫃門上,光是想到這件事,都覺得臉紅得快要冒煙了。

他拍拍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他叫來阿忒斯,讓它幫忙喚自己的婢女過來。

這個小姑娘是跟他從安渝一起過來的。謝芷清沒什麽皇子架子,平日裏不怎麽需要她來伺候,便將她安置在不遠處的一個房間內,同草原一些女性侍從住在一起。

那婢女過來後,謝芷清說:“之後你找個時間,去……買幾塊布。什麽顏色都行,鮮豔點,花紋豐富一些的。”

女孩笑吟吟地說“好”,略一屈膝向他行禮,道:“恭喜三皇子!不知道之後誕生的是位小世子還是小郡主呢!”

“……”謝芷清的頭頂快要冒煙了,“不要胡說,不要胡說……”

那婢女笑嘻嘻閉了嘴,歡喜道:“皇子,我這就去買!一定挑最漂亮的布!”

女孩離開後,謝芷清坐回**發了會兒呆。

方才女孩的話,又讓他想到了謝芷風曾說的。

“像你的話,那一定是個貌美可愛的寶寶。如果像狼王,那一定是個強壯的寶寶……”

誰能想到,當時玩笑般的幾句話,如今卻成了真。

謝芷清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知不覺又躺到枕頭上,睡著了。

阿特斯一直守在門口,聽到房間裏漸漸沒了動靜便小心走進來看看。

謝芷清又睡著了。他穿著不怎麽厚實的單衣,被子也沒蓋好。

它輕手輕腳走進去,叼著被子蓋到謝芷清身上。之後自己走到角落,找了件郎卅的舊衣擦幹淨腳爪,也跟著上了床,充當狼型抱枕壓在被角。

給寶寶做的窩沒法派上用場,倒是可以讓謝芷清的窩再暖和一些。

不過,芙芙不幹了。

它在兔籠裏跳了幾跳表達自己的不滿。

阿忒斯下了床,躡手躡腳走到籠子旁邊把芙芙放出來。

芙芙跳到它的背上,指揮著它把自己放到謝芷清懷裏。

阿忒斯貼心地把兔放好,甚至還用狼爪弄了幾下被子,讓小兔的腦袋從暖和的被窩裏探了出來。

芙芙在謝芷清的懷裏拱了拱,終於找到了熟悉的地方。它眯了眯眼睛,不再動彈,兩隻長耳朵溫順地放在謝芷清臉龐,小被子一樣溫暖著小主人的臉頰。

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

阿忒斯重新在床邊趴好,壓住了謝芷清的被角。不知不覺地,竟然也睡著了。

謝芷清再睜開眼睛是被阿忒斯吵醒的。

也不是吵,阿忒斯很懂事,知道謝芷清現在情況特殊,需要更多的時間好好休息。它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音,隻是整個狼從頭到尾都透露著怨念和不爽,這股怨念和不爽,謝芷清在睡夢中都感覺到了。

他揉揉眼睛從**坐起來,習慣性地接住從懷裏掉下來的芙芙,又伸手揉了一把阿忒斯的腦袋,問道:“怎麽了?”

見謝芷清睡醒了,阿忒斯也不再掩飾。它從**跳下去,在地上發瘋一樣地轉圈圈,發泄自己的不滿。

謝芷清:“……”這又是怎麽了?

他不像郎卅,聽不懂阿忒斯內心的咆哮,隻能隱約感覺到它應該是又在控訴郎卅。

這時,阿忒斯用狼爪在地上畫了個小圖案,看著像一隻小鳥。

它畫完一隻小鳥,又畫了一隻,還在旁邊畫了一小簇火焰。

“……”謝芷清懂了,“你是說,郎卅又背著你吃好吃的去了?”

阿忒斯重重點頭。

作為背著阿忒斯偷吃零嘴的又一主人公,謝芷清麵上坦**,心裏可忐忑極了。他揉揉臉翻身下床,裝模作樣道:“好過分哦郎卅,我去幫你教訓他!”順便吃一點好吃的。

阿忒斯不疑有他,甚至主動叼來了謝芷清的小鬥篷。

穿戴整齊後,謝芷清出門了。

甚至不需要問一下郎卅現在在哪兒——謝芷清知道,他一定就在那個小山洞裏。

這一次狼王沒跟他躲貓貓,聽到腳步聲後他就從下麵跳了上來。

“怎麽過來了?”郎卅問。

“阿忒斯又在告你的狀啦,說你又背著他偷吃好吃的。”謝芷清一本正經道。

郎卅哈哈大笑,道:“是,抓了兩隻雞,正在烤。本來說烤好給你帶回去,冷了就再熱熱。既然你來了——”

他擁著謝芷清的肩膀把人帶進去,“那還是趁熱吃!”

雞肉烤得香噴噴,郎卅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蜂蜜刷在雞翅上,甜滋滋的。

謝芷清一邊吃一邊想,怎麽郎卅什麽東西都能搞到呢?很多東西明明就不是草原常見的,可是郎卅好像總能弄來。

小皇子吃得心滿意足,他靠在郎卅的肩膀上,閉著眼睛說道:“很好吃哦!狼王殿下的手藝還是這麽好!”

郎卅笑笑,沒說話。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又給火堆加了一捧柴火繼續燒著。

他扭頭看看靠著自己的人,點點火苗將謝芷清的臉頰映得更加鮮活。

他伸手點點那人小巧的鼻尖,低低地說:“這兩天,我一直覺得像是在做夢。”

謝芷清聞言抬起頭注視著他。

郎卅也同樣專注地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到現在還是覺得沒有一點真實感,就怕一閉上眼睛,夢就醒了。”

說著,他點點謝芷清的眼皮。

小皇子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郎卅的手指在他臉上摩挲著,力道很輕。

“我也……我也覺得像在做夢。”謝芷清睜開眼睛,握住郎卅的手指。他羞怯地笑了笑,眼睛裏滿是晶瑩笑意,道:“但不是,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他看著郎卅,話到嘴邊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隻能抿著嘴,繼續看著郎卅笑。

自從知曉寶寶的事情以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認真談論這件事。

郎卅握著他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低聲“嗯”了一聲。

“有很多事情,我都、我都沒盼望過。”

半晌後,郎卅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輕輕的,在空**山洞中更顯飄渺,“沒盼望過跟你成親,沒盼望過你會愛我,更沒盼望過,我們……也會有自己的寶寶。”

他把雙手撐在地上,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山洞頂,又說:“可這些,我居然都得到了……老天爺也太眷顧我了。”

他早已打定主意,絕不會把上輩子的事情告訴謝芷清——他的小皇子,這一世要過得快樂自在,那些無法言說的悲痛過往,沒有讓謝芷清知道的必要。

起初,他隻想護著謝芷清一生無痛無災,至於其他的,郎卅想都不敢想——情也好愛也好,恨也好怕也好,謝芷清如何看待他,他都不在意。隻要謝芷清平安活著,其餘的,都不重要。

郎卅沒想過,也從來不敢想,謝芷清竟然真的回報給他愛。

他們甚至孕育了新的生命。

他張開雙手,擁緊謝芷清,想到這裏,他竟覺得眼眶發熱。

謝芷清抓住他的背,在他懷裏抬頭看他。小皇子眨眨眼睛,猶豫半晌,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我也沒想過。”

他說得很慢,聲音倒是十分清晰,“成親那日,我坐在花轎中哭,覺得這次和親,怕是沒多久好活了。我沒想過你……是這樣的人,沒想過在離家這麽遠的地方也能過得快樂、幸福,更沒想過……”

他碰碰自己的肚子,實在無法繼續說下去,隻把臉埋在狼王的肩膀上,羞澀地笑了。

謝芷清也從未想過,他竟在這樣一個地方,遇見了同自己心意相通的愛人。

他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郎卅,你說老天爺太眷顧你……不是這樣的,我覺得,老天爺是眷顧我們兩個。”

他似乎聽到郎卅在耳邊低聲地歎了一口氣,隨後將他抱得更緊。

忽然間,謝芷清感覺身體一輕——

郎卅竟將他騰空抱起!

謝芷清嚇了一跳,連忙抱緊郎卅的脖子。

這幾日刻意壓抑著的快樂似是終於有了爆發口,郎卅毫不顧忌狼王的形象,將他抱在懷裏轉了好幾個圈才肯放下。

“我要做阿爹了,我要做阿爹了!”

郎卅的眼中是無法忽略的快樂和幸福。他像是經曆了一生中最好的事情,什麽都無法表達他心裏的激動。

謝芷清看著他笑,臉頰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郎卅的快樂那樣明顯,他像是也能放下心裏的小小矜持。

謝芷清大著膽子捧住狼王的臉,主動親吻著他的唇。

郎卅再次將他抱起,毫不掩飾地激烈地回吻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被榨幹了(我說我的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