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如此聽話的王爺,沐心秀的嫉妒又躥了上來,能夠讓一國王爺聽從自己的話,那該是何等的驕傲,可是這等便宜又被沐心冉占了!

    “姐姐,您剛才冤枉了心秀,可還沒給心秀一個說法呢,雖然心秀知道現在身份不及您,但好歹也是沐府嫡出的小姐,豈能白白讓人汙蔑了去。”

    真是不知趣的女人!

    楚璿璞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眸光一轉,回到沐心冉身上,明明就是一父同胞的姐妹,怎麽就差那麽遠?

    麵對沐心秀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原本被轉移了注意力的眾人回過神來,俱是一臉好奇地看著沐心冉,想知道她要如何應付。

    “哦?你想要什麽說法?”沐心冉倒也沒為難她,順著話問道。

    聲音溫和,並無太大波動,也沒有了冷冽之氣,沐心秀頓時心中一喜,以為她是怕了,眼眸一轉,忽然露出一抹自認為傾國傾國的笑容來,“剛才許小姐不是想一睹姐姐的風采嗎?在場的公子小姐們也很好奇的姐姐的相貌,姐姐就摘下麵紗讓大家看一眼吧。”

    說的話貌似在征求,可是沒有一絲一毫征求的語氣,倒像是在威脅。

    眾人真覺得沐心秀是瘋了,就算她恨沐心冉搶了她的王妃之位,但那也是她自己不要扔給別人的吧,現在卻當眾拆沐心冉的台,剛剛可用一時糊塗跟著其他人瞎鬧來搪塞,現在舊事重題,明明就無人再把注意力放在沐心冉的麵紗上,她又提了出來,難道就那麽希望讓別人見識自家出了個無鹽女嗎?

    攤上這樣的姐妹,真是沐心冉的悲哀。從前不得勢,要受其排擠,現在得了勢,又要被扯後腿,要是他們,早一腳把她踹開了,哪裏還輪到她在這裏耀武揚威。

    沐心秀心性如何那些常常聚於一起攀比的小姐們倒是識得幾分,也不過是暗下嗤笑,那些本有些屬意於沐心秀的少年才俊,則輕輕蹙起眉,如此抓住不放,還是針對自己的姐姐,未免太小家子氣,就算長得美也難以擔當他們家族一家之母的身份。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沐心秀沒有想到自己隻是要讓沐心冉出醜,竟會先一步使自己在眾人心裏的形象跌落穀底,直到後來也沒有哪家大族公子願娶其為正妻時,還一直被蒙在骨裏,不過後來發生的另一事也是重要原因。

    沐心冉視線一掃,發現眾人雖未說話,不過有上都透露出幾分好奇之色,便也猜出了他們的心思,除了看過她真麵目的人,其他都是隻聽傳言,不見真人,即使她長得貌美天仙,恐怕他們也會以為她做了什麽手腳吧。

    嗬,難道他們不知道好奇害死貓嗎?

    沐心冉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像兩隻蝴蝶輕輕扇動的翅膀,說不出的動人,那一刻,不少男人感覺到心中似被羽毛拂過,癢癢的、酥酥的。

    不過瞬間,沐心冉雙眸猛地抬起,眾人剛被她那雙璀璨如芒,又暗藏冷鋒的黑眸震懾住,便見她右手已往於左耳處,輕輕一拉,薄薄的白色麵紗從左耳開始滑落,慢慢露出瘦黃的小臉。

    眾人眼裏閃過一絲失望,麵黃青瘦的小臉確實和美搭不上邊,但也不至於醜到人神共憤的程度,最多隻能算是平凡了點,放在人堆裏找不著,怎麽天下人都傳沐府有一女,醜顏又無能呢,傳言果然是傳言,沐醜女既非無能也非醜絕天下,唉……

    正張口歎氣的人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聲音全卡在喉嚨裏,雙眼圓凸,驚嚇過度地瞪向沐心冉所在的方向。

    一副看戲心態的楚璿璞漫不經心地扭過頭,他早已見過沐心冉的臉,自認為還能承受得住,可是誰來告訴他這醜還能升級的嗎?尤其是他離得近,隻是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看起來尤為清晰,衝擊力自然比他人更大,眉角一抖,心髒一跳,忍不住脫口問道:“哇,三皇嫂,你怎麽變得更醜了?”

    一些膽小的柔弱小姐兩眼一翻,直接嚇暈過去,其他人也都移開視線,不敢再多看那張臉一眼。

    楚璿瑾眼底閃過一絲震驚,被他很好地掩飾起來。

    太後不愧是太後,見識廣,算得場上最鎮靜的一個了,不過看到那張讓人惡心的臉,眉頭緊皺,毫不掩飾其間的厭惡。

    宋佳卿秀眉一蹙,怎麽會這樣?幾個時辰前見到的睿王妃雖然也麵目可怖,但還不至於那麽難看,甚至是惡心啊。

    “許小姐和妹妹,對你們看到的可還滿意?”似乎還嫌刺激不夠,沐心冉嘴角一勾,輕輕動了動唇,臉上的肌肉跟著蠕動了兩下,半張幾乎成了深紫色臉上密布著一條條類似蟲子的溝壑,兩種顏色截然不同,一半是凡人,一半是修羅,而修羅煉獄夾雜著死亡氣息,這要是膽子太小的看到了,估計嚇死了都有可能。

    “滿……滿……”許雅姿全身微微顫抖著,桌底下的小手緊緊拽著身旁蘇碧青的手,語不成句,眼裏盈滿惶恐的淚花,失了在梨園中的驕傲。

    沐心秀在過去的十六年裏,每逢不順便要領著一群人到偏院好好伺候沐心冉一番,對沐心冉那張醜顏幾乎可以說到了免疫的地步,可是以前那道紫色胎記也沒那麽大啊,而且以前也沒有那些溝壑,她甚至忘了早上倆人見麵時對方的臉是如今這副鬼樣子還是以往那個看了無數遍同樣讓她恥笑的模樣。

    沐心秀麵色發白,身上的金銀珠寶也難以遮掩掉她突然黯淡的臉色。

    “沐、沐心冉,你……你又再搞什麽花招?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越說越肯定,沐心秀方才一時混沌的腦袋也逐漸清晰起來,覺得沐心冉在她自己的臉上搞了鬼,不然怎麽可能突然變得那麽醜。

    對於沐心秀發了瘋般的吼叫,眾人不以為忤,驚嚇中的眼裏自然而然產生輕蔑之色,剛才得理不饒,硬要人家摘下麵紗,如今見到人家真容,卻又說別人故意將臉弄成那副鬼樣子,嗬,有哪個女人不愛美?人家為何要故意把自己弄醜?

    楚璿瑾輕咳一聲,對著沐心冉道:“睿王妃先把麵紗戴上吧。”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沐心冉也能猜出他的意思,不就是怕她嚇死人或嚇瘋人唄。可是,你們要摘她便摘,要她戴她就要戴嗎?既然說了要玩,自然不能如此輕易地放了那些想看笑話和把她當笑話的人。

    沐心冉麵色一寒,左頰上的那些溝壑不再蠕動,隻是冷硬的麵寵瞬間釋放出一股煞氣,離得近的隻覺寒氣襲身,離得遠的也覺得身體不舒服,心裏不由得相信了外麵的那些傳言,沒有什麽事是空穴來風,看來這個新上任的睿王妃即使沒有像外頭傳得那樣,但也**不離十了。

    “皇上,其實心冉的臉並非天生如此,幼時遇到一個世外高人,他說那是剛出生便被人下了毒,本該命絕,幸虧心冉命大,沒有被黑白無常勾走魂,隻是隨著年齡越大這毒會不斷擴散,最後將整張臉都會變成這樣。”沐心冉顧左右而言他,似笑非笑地用手輕輕觸摸著自己的右腮,好像此時她談的隻是別人的事,跟自己無半分關係。

    看著她的動作,眾人遍體生寒,幾欲作嘔。而沐心冉這一番態度,更讓人覺得從心底竄出陣陣涼氣。

    腦子尚清醒些的聽了她的話,頓時疑由心生。才出生便被人下毒?哪個人那麽歹毒居然對一個剛出聲的嬰兒下手?

    沐心冉不待楚璿瑾作出回應,便接著說道:“本來如果有名醫良藥醫治,這毒雖然解不了,還是可以克製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這幾天興許是天熱了,毒素散得愈發快速,沒想到竟又蔓延不少。”

    沐心秀剛要出口的話頓時卡在口中,她完全不知道沐心冉到底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真是中毒,毒素蔓延導致容顏變醜無可厚非,她連反駁都無法反駁。

    “福祿,把藍景明叫過來。”楚璿瑾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拳,緊緊地攥著,望著那張臉沒有了從前的排斥,心裏生出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複雜情緒。

    關於沐心冉的資料再次浮現在腦海裏,雖知她狡猾,但是過去十六年她的生活如何,一查便清,那時確實無人憐她護她。而對一個嬰兒便下此毒手,是誰那麽狠毒?

    低沉的嗓音在大殿內傳開,眾人不由自主地低頭臣服在帝王威嚴的聲音裏。坐在下首的楚璿璐眸光微不可見地閃了一下,抿著唇默不言語,靜靜地望著前方。

    “皇上,太醫看了也沒用。”沐心冉在福祿離開前阻止道。

    “什麽意思?”楚璿瑾皺眉,聽她剛才說得好似那毒很危險,若再不醫治,這整張臉就全毀了,還不知道以後又會產生什麽後遺症,莫不是她已經放棄她的臉,所以覺得醫不醫治無所謂了?

    “那位德道高僧說過,因為耽誤醫治的時間,已經無法根治,隻能防著,用藥抵製毒性的漫延,隻是睿王爺多年疏於管理,王府入不敷出,根本沒有那麽多錢來買那些藥……”沐心冉微垂著眸,聲音輕飄飄的,無悲無喜,卻讓人感覺到她的無奈,情不自禁地生出同情之意。

    “三嫂為什麽愁也別為錢愁啊!三哥沒錢不是還有您嗎?您要是錢不夠,還有我們這些做兄弟的,太醫院的名藥多的是,再不濟可以花錢從民間買,這臉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替三哥想想,要是讓三哥每日對著你這張……”

    楚璿璞本欲安慰,哪知說到後麵涉及到沐心冉的臉,實在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好,不是擔心傷了對方的自尊心,隻是心裏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危險直覺告訴他不要輕易得罪這個無鹽王妃,否則他會死得很慘。

    心裏嘲笑自己陡然冒出的想法,可是在王府見識了沐心冉的冷酷殘忍和非常手段,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好惹!

    “你怕不怕?”沐心冉側臉問不知何時停下吃菜而眨著眼來回張望的楚璿鈺。

    要說離沐心冉最近的莫過於楚璿鈺了,要是以前,楚璿鈺肯定是第一個跳出來,然後很雷人地喊一聲‘母老虎’,不過傻子的思維也比普通人來得單純,一旦他認定了,那麽不管那人是醜是美,是好是壞,在他心目中都一樣。

    沐心冉一直護著他,當然這是他自認為的,同時又因為有她,他才有好吃好穿好玩的,在他的認知裏,她對他最好;而且杜管家跟他說,他們兩個是夫妻,要在一起住一輩子,一起睡覺一起吃飯一起生孩子,雖然他不太明白在一起怎麽生孩子,但他知道和她在一起比以前的日子好多了。

    唔,別以為傻子就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傻隻是把太複雜的事情剔除腦外,意識裏隻留著單純的想法,真正什麽都不管不顧的那叫瘋子。

    “不怕!”

    所以當眾人見睿王爺衝著醜王妃咧開嘴角大聲應到“不怕”時,心裏忍不住輕嗤一聲,果然是傻子!連美醜都不分。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沐心冉聽罷嘴角下意識地勾了勾,心裏掠過一抹快得無法察覺的異樣。

    “不怕,很好。”淡淡的四個字裏似注入了暖陽,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愉悅。

    也是,當所有人都被她的樣貌嚇住時她的丈夫卻坦蕩蕩地告訴她他不怕,這樣的話由他人來說必然會被嘲笑在說謊,但傻子不會說謊,他說的自然是真心的,有什麽能夠比得到丈夫的認可更值得開心的?雖然她和他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哼!也隻有傻子才會視鬼顏如無物。”從來在沐心冉麵前都是高高在上的沐心秀見她即使長得那麽醜都能吸引人,心中嫉妒的惡魔作祟,忘了場合,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聲,在安靜的大殿上格外響亮。

    “沐小姐,你幾次三番破壞宴會氣氛是何用意?看來得讓沐丞相多多管教才是。”楚璿瑾本是蹙眉注視著沐心冉的一舉一動,誰知這個虛偽善妒的女人時不時就要出個聲,還什麽西楚絕代雙嬌,除了好樣貌外,在場的都比她強,至少比她有腦子,而再好的坯子不懂得打扮,也隻是浪費罷了。

    聽出皇上聲音裏的不悅,沐心秀嚇得閉緊嘴巴,又聽他要爹爹多加管教自己,更是緊張得不得了。哪知這還沒完,楚璿瑾的下一句話才是真正地把她打入地獄。

    “母後,下次梨園會別再請這些沒規矩的人進來了,免得打擾眾人的雅興。”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大殿頃刻間陷入壓抑的沉靜,誰也沒想到皇上竟然因為沐心秀幾次出頭,甚至動怒。他沒有直言,但已宣判了沐心秀的死刑。

    不能再入梨園會,對於京城貴族圈的少爺小姐們來說,那相當於被排斥在了頂級圈子中,不管那人再厲害,地位終究會因此低了一籌。

    一些和沐心秀不對盤的人都暗暗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由於有了沐心秀的前車之鑒,自然不敢在楚璿瑾麵前張狂暴露,隻是偷偷樂也足矣。

    沐心冉眉毛一挑,望著玉階上端坐著的偉岸身影,不知道他這是在替她出頭呢或隻是真的惱了沐心秀的無禮。不過不管如何,結果總是好的,不是麽?

    側眸瞟向失了魂的沐心秀,眼底流露出一絲冷意,她說過了,惹到她不會有好下場的。沐心秀隻是第一個!

    “太後,求您勸勸皇上,心秀真的不是有意為之的。看在爹爹的份上,饒了心秀這一次吧。”在楚璿瑾冷眸逼視下,沐心秀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中慌張絕望,眼角正好瞥見坐在他身邊的太後,頓時如抓到救命草一樣從自己的座位上踉蹌地爬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請求道。

    一身豔麗的裙子拖在地上蹭上灰,以往最在意這些的沐心秀現在一點心神都沒舍在上麵,她隻想著,不能被趕出梨園,不能夠被取消入梨園會的資格。

    “福祿,把她帶出去。”看著這樣子的沐心秀,楚璿瑾更是不恥。

    若是沐心冉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站得比誰都挺直,也許還會不屑一顧地甩袖離去,留給眾人一個驕傲挺拔的背影。一父所出,竟然如此不同,果然是應了那句話,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樣卑賤的性子要真是鳳星那才真的是笑話!他現在敢斷定,沐心秀絕對不可能是天下人尋找的鳳星!嗬,她不是誰會是?宋佳卿?抑或是——她?

    福祿聞言便親自走下玉階想要上前將沐心秀拉出去,太後的聲音突然響起,“慢著。”

    福祿不得不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太後,然後看向皇上。

    “皇上,沐小姐並未犯大錯,這等懲罰未免太重了些。”太後並非心存善念或是對沐心秀有什麽好感,隻是她更討厭那個叫沐心冉的睿王妃,心裏總有一股莫名的不安,而這股不安似乎由沐心冉引起的。方才她注意到沐心冉眼底的冷笑,猜其與沐心秀恐怕有置對方於死地的恩怨,靈光一閃,便想要救下沐心秀。

    “求太後開恩,求皇上開恩。”沐心秀甩掉福祿的手,猛磕著頭大聲求道。

    “如此貪生怕死之人真的是三嫂的親妹妹嗎?”楚璿璞湊到沐心冉耳邊小聲嘀咕了句,此時沐心冉已把麵紗戴上,他也就不覺得那麽懾人,遂伸長脖子小聲問道。

    “想知道?”沐心冉雙眼直視殿中央,清冷的聲音飄出麵紗落入楚璿璞耳裏。

    他挑了挑眉,興趣上來了,“三嫂願告訴本王?”

    “去問沐老頭。”

    五個字如一頭冷水潑在楚璿璞頭上,他如同鬥敗的公雞縮回自己的座位上,問沐翰博?他不是自找麻煩嘛!就算他玩劣,指著人的鼻頭問人家的兩個女兒是不是親生的,這話不等於在問他是不是戴了綠帽子替人養女兒嗎?估計那時沐翰博那老匹夫會氣得到皇兄那邊告他一狀。指不定又要受門禁之罰了。

    意興闌珊地撇了撇嘴,楚璿璞略帶不滿地抬起幽怨的眸子瞪向這個才剛入睿王府不久的三皇嫂,誰知沒有看到沐心冉歉意的眼睛,反倒撞上一對漂亮得晃眼的黑眸,而此時那雙黑眸似乎正凶狠地瞪著自己,像是自己搶了他的媳婦似的。

    楚璿璞魔愣片刻,猛地回過神來,三哥為何那麽看著自己?

    馬上,楚璿鈺便替他解決了疑惑。

    “不許四弟騙我娘子!”

    呃,楚璿璞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欺騙她?他可不嫌命長,自尋死路的蠢事還是讓別人去做吧,他隻要當個看熱鬧的逍遙王爺便足矣。

    欲解釋時倏地記起楚璿鈺說過的話,無奈地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地瞟了沐心冉一眼,低聲嘟囔著,“三嫂,本王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麽要哄得三哥不待見本王?”

    沐心冉自然聽到了他的話,然而卻沒說什麽,望著重新坐回座位上的沐心秀,唇角一扯,笑得意味不明。

    “哀家乏了,先行回去,皇上,這裏就由你多照看著點,還有卿兒,她是你的表妹,哀家不在,你就多陪陪她,別冷落了人家,也別讓他人欺負了去。”

    太後心知皇上請睿王夫妻來此何意,也知今天是無法促成皇上和宋佳卿的事兒,便不想和一群年輕人呆在這裏,夏日如此多人聚在宮殿內,還有幾個讓她眼見心煩的,更不願多呆,遂找了個借口離開。

    “兒臣知道,母後小心點,回去好好休息別累著。”楚璿瑾點了點頭,對著李權吩咐道,“照顧好太後。”

    “奴才遵旨。”

    見太後一手搭著公公的手站起來,眾人疑惑地放下手裏的筷子或杯子。

    “你們繼續,如果不喜歡便散了宴席,到梨園裏去交流賞玩吧。”

    說完,便儀態雍容地從側旁走了出去。

    “恭送太後。”玉階下的人齊齊行禮恭送太後離去,楚璿瑾同樣站起,稍微俯身,目送她離開。

    在所有人都恭送太後離去的時候,隻有沐心冉和楚璿鈺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原位上,兩人卻沒有鶴立之群之感,麵色平靜,不以為然,自然又惹得大夥兒心中羨慕嫉妒恨了。

    太後離開,大家便放開許多。也是,這裏全都是年輕人,就太後一個上了年紀又地位尊貴且氣勢威嚴的女人坐在上首,能有幾個能放開手腳享受的?

    由於沐心秀吃了虧,其他人不敢再輕易招惹沐心冉

    原先心屬皇上和兩位王爺的小姐們見識到皇上的冷冽手段,兩位王爺一位如謫仙般不理凡塵,偏安一隅,一人性情不定,好玩不知進退,擔心以自己的能力無法控製,便萌生退意,將注意力放在了對麵的俊俏公子才子身上。

    有美青睞,那十幾個一直鬱悶無比的男人自然喜笑顏開,開懷接受,一來二去,媚眼送秋波,朗目投情意,很快便以眼神曖昧交流起來。

    如果不是皇上在此,估計已經離席走到一起,找個角落談情說愛了。

    對於這種曖昧的氣氛,楚璿瑾不習慣,也不太喜歡,便讓大家到梨園去遊玩,眾人樂意之極,謝恩後便幾人一群地離開。

    林敏戀戀不舍地站起來,一雙美眸偷偷地盯著睿王爺和睿王妃那桌,正看見睿王爺抓著一塊糕點送到睿王妃麵前,燦若星辰的黑眸裏噙著一抹期待的光彩,是那麽的耀眼,仿佛睿王妃便是他的整個世界。

    心裏不由得一酸,耳邊響起一道低低的嘲笑,猛地扭過頭去。

    許雅姿驕傲地從她身旁走過去,拉著蘇碧青將林敏甩在後頭。

    對方未置一詞,林敏卻知道她在嘲笑自己癡心妄想,那聲嘲笑如同銳利的刀片一樣狠狠地割開了自己的皮膚,疼得無法呼吸。

    眼前似乎晃過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那時她還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丫頭,隨父入宮,見到了他,隻一眼,她便被他那雙比墨還深的眼睛吸引住了,一直不曾忘懷,十多年過去了,即使他變傻,即使他成了眾人笑柄被冷落在睿王府,她依然記著那雙眸子,可是他……卻一眼也未曾注意到自己,怕是已經忘記了。現在,他的眼裏隻有那個睿王妃,那個醜到讓她想要暈死過去的醜王妃。為什麽?她明明就比那個沐心冉有才有貌有身份,可是沐心冉卻唾手得到了她想了十年也得不到的人。

    “林姐姐,你怎麽了?”張蘭一雙細長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神情的變化。

    “沒什麽。隻是剛剛被……被睿王妃的樣子嚇住了,還未緩過神來。”林敏害怕被張蘭兒發現自己的秘密,慌張地搖了搖頭,見她懷疑的眼神,趕緊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張蘭兒剛才也險些被沐心冉那張‘驚天地泣鬼神’的臉嚇傻,不過她地位低,離得遠,看得不真切,隻要不再瞧見,片刻也就忘了,此時見林敏臉色蒼白,又因其向來膽小,便信了。心裏對於林敏的膽小如鼠不屑地嘲笑一番,臉上則露出關心的神色。

    “林姐姐,別怕,睿王妃和我們無瓜葛,又沒有像沐心秀那樣得罪她,她自然不會來找我們麻煩,至於她的臉,隻要不去想就不會害怕。”

    “嗯,我們出去外麵走一走吧,之前在梨園看的景色不錯,現在時辰不同,估計另有一種風味。”林敏第一次沒有避開張蘭兒抓她的手。

    張蘭兒心裏一喜,以為對方因自己的柔聲安慰而心房打開接納自己,愈發地關切著她的身體有無不舒服。

    這個小插曲自然無人注意到,大家都趕著出去幽會呢,沒出去的則把視線放在沐心冉那桌上,哪有空聽兩個嬌小姐的低聲說話。

    “皇兄。”兩個公主見那些男子都出去,連各家小姐也出了大殿,心裏略有些著急,忍不住站起來叫道。

    “你們想出去玩就去吧,別忘乎所以便是。”

    “謝謝皇兄,臣妹告退。”楚玉玲和楚玉玲一喜,屈膝行了側腰禮,便邁著輕快地步子疾步行出。

    “兩位皇弟不出去尋覓佳人嗎?”楚璿瑾鷹眸一掃,望向悠然自得的陵王和裕王。

    “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為什麽來這裏,太後都走了,難不成還真的去找那些做作的女人?娶那些女人當王妃,還不如娶三皇嫂這樣的……”

    “她是你三皇嫂,胡說八道什麽!”楚璿瑾打斷他的話,眉峰隆起,口吻嚴厲,“多日未見,你說話越發肆無忌憚了。”

    “皇兄息怒,四皇弟年幼,又心直口快,難免口誤,再者,四皇弟並未說錯,與其和那些貪慕虛榮的女人在一起,還不如娶一個像三弟妹這樣一個懂得操持王府的王妃。而且四皇弟不以貌取人,不是很難得嗎?”

    一直當啞巴的仙人突然主動說話,實在讓人詫異。楚璿瑾和楚璿璞略微錯愕地看著這個說完話後又變成啞巴的男人,懷疑自己剛剛聽的話是不是幻覺。

    沐心冉眼皮一跳,凝視楚璿璐片刻,見其舉杯自飲,神情淡然溫潤,毫無破綻,剛才的話是他的心裏話嗎?

    宋佳卿是唯一一個沒有跟著出去的閨閣小姐,楚璿瑾他們是被逼的,她何嚐不是?

    不管是將軍老爹還是太後姑媽,都讓她學習琴棋書畫,女紅女德,就差指天發誓她以後會是皇後,是母儀天下的女人。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總是把一切都硬塞進她懷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就像今天,她無意於這種無聊的梨園會,和一群無知女人和無聊男人坐在一起吃喝玩樂,還不能盡興,簡直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在家練武呢。所以也就不打算出去,隻想在這大殿上耗上一段時間,然後提出先行告退的話。

    不曾想留下來還能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

    宋佳卿看得興味。事實上她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夏霜,一次意外穿越而來,進入了這個叫宋佳卿的少女身體裏,原來的宋佳卿沒病沒傷的,怎麽就被她占了身體,夏霜不得而知,也不知道對方去了哪裏,最初知道自己落入了類似中國古代社會的世界時,宋佳卿憂鬱加悲劇了,你說她一個高舉女權至上的現代人,在現代也算是異類,來這男權至上的古代社會,她能適應嗎?

    家裏有個大將軍老爹,上頭還有個當太後的親姑媽,這身份,放在現代那就是根正苗紅的紅二代啊,可是落在這古代,饒是地位再高也隻不過是一個女人,而且更悲劇的是她的身份意味著離皇權更近,更近就意味著離危險更近,她雖然把女權至上掛在嘴邊,可她沒那成為女王的雄心壯誌,也沒那氣場,隻想著養個老公安安穩穩過日子。誰知將軍老爹和太後姑媽總想著法子要把她和皇帝綁在一起,她唯恐避之不及,還把她往皇帝身邊推,這不是推她入火坑嗎?

    可是有什麽辦法,占了人家女兒身體,如果表現得太過叛逆引起旁人的警覺,招個法師把她的魂魄驅逐,或是拿把火燒了她,她不是死翹翹了?不過好在她來的時候宋佳卿才七八歲,很多東西都還未成形,她也不用裝得太辛苦。唯有嫁給皇帝這一點,是她怎麽也無法忍受的。可是無法忍受還得受著,誰叫她現在叫宋佳卿呢。

    要是小冉到了這裏,她會怎麽做呢?夏霜時常會想起那個強大到彪悍的女人,嗬,那人肯定是用拳頭說話。不對,那個女人肯定會把皇宮裏的庫銀先騙到手,然後攜款而逃,找個沒人認得出的地方繼續斂財的日子。

    那個女人,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麽樣了,消失十年,她不會已經忘了自己吧?

    說來這個睿王妃除了長相不同外,氣質和小冉還真的有些相似呢,而且兩人居然同名,當初得知沐丞相家有個女兒叫沐心冉時,她興奮了好久,誰知一打聽卻是個一無是處的醜丫頭,以她對小冉的了解,斷然不可能碌碌無為,何況是被人欺壓多年。害她還失望了好一陣子。

    今日初見睿王妃,卻發現這個叫沐心冉的王妃性子和小冉真的很像。如果不是覺得穿越比火星撞地球的機率太低,她真的會以為滿小冉也穿越過來了。

    唉,宋佳卿輕歎一聲,她一個穿越女都沒那麽大能耐,一個古代女子反倒吸引了那麽多尊貴的男人,小說裏的穿越女主桃花朵朵果然都是作者yy出來的,人家原產的才是真正的主角,她以前真是白擔心了。這不,人家一出來,皇帝也巴巴地圍上去,根本沒看自己一眼嘛。隻是可惜了,那張臉……實在是慘不忍睹,如果她穿越成那樣,也許已經被自己嚇死了。

    “皇上,我看您還是找個禦醫給睿王妃看看臉吧,雖說睿王爺不介意,可這毒到底是在體內,別把另半張臉也毀了。”不能做主角,好歹也別被當背景啊,想起沐心冉的臉不免心有餘悸,宋佳卿不由提醒道。

    隻是她這一好心的提醒落入幾人眼裏那就大不相同了。

    方才她不承認沐心秀說過那種大逆不道的話,等於是在打沐心冉的臉,怎的現在忽然關心沐心冉來了?

    “都看著我幹什麽?難道你們以為我是沐心秀那種沒腦子的惡毒女人?”宋佳卿聳了聳肩,頗為無奈地撇了撇嘴。

    “宋小姐說哪裏話。不過是奇怪於向來不管閑事的宋小姐怎會幫起別人了。”

    “皇兄,宋小姐說的是,還是先讓禦醫給三嫂看看,也不知三嫂說的得道高僧有多大能耐,他說無法根治,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興許太醫院裏的太醫能夠治好呢?”其實要放在以前,楚璿璞才懶得理會這些,不過這個剛上任的三嫂實在能引發好戲,他都忍不住想參一腳了。

    楚璿瑾觀察著沐心冉的雙眼,見其黑色的幽瞳無波無瀾,不禁都要懷疑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相貌還是已經死心了。

    “三弟說得有理,福祿,去請太醫。”

    聞言,沐心冉眉毛微挑,其實那番高僧贈言,身患奇毒的話不過是她信口胡謅的,臉上的醜斑也是經過加工才會短時間內變得如此恐怖,這幾個人倒信以為真,熱心地替她找起大夫了。她本身便深諳醫道,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中毒嗎?

    來到這個世界,不再是殺手,卻沒想過放下醫術,皇宮的名貴醫藥多不勝數,她不過是想有個正當名義去太醫院拿些草藥罷了。

    “皇上,夏日當空,過來一趟不易,還是等改日再派人到睿王府診斷吧。”從太醫院到行宮的距離可不遠,來回一趟一個時辰,她可沒那閑功夫。還不如回王府研究醫術,或是想想如何把王府裏的錢越滾越多。

    楚璿瑾點點頭。

    大殿上頓時安靜下來。

    沐心冉瞥了眼趴在旁邊睡著了楚璿鈺,站起身來告辭道:“皇上,王爺困倦,我們就先告退了。”

    “三弟已經睡著,不如在行宮裏先歇下,等三弟醒後再回去?”楚璿瑾也覺得幾個人處在這裏不自在,眼眸望向楚璿鈺的時候微閃了一下。

    “謝皇上,不過府中還有些事要處理。”

    看著沐心冉堅決的態度,楚璿瑾不好勉強,隻能派人將楚璿鈺抬到馬車裏。

    大殿外,看著躍上馬車的清瘦身影,楚璿瑾忽然唇角一勾,揚聲道:“別忘了好好學習宮廷禮儀,跪安禮已免,其他的若不會恐怕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沐心冉身形一僵,頭也不回地鑽入車廂。

    “回去。”冷硬的聲音從馬車裏飄出來,車夫身子顫抖了一下,駕著馬車迅速離去。

    “皇兄,你什麽時候也喜歡捉弄人了?”幾人目送遠離的馬車,楚璿璞微仰著頭揶揄道。

    楚璿瑾負手而立,臉上晃過意味深長的淺笑,不溫不火地回道:“四弟,看你無意於各家小姐,要不朕派人把秦小姐請過來?”

    “皇兄,秦小姐不在城裏,您就算派人去了也是無功而返。”楚璿璞笑嘻嘻地道,今天要不是得知秦君淼不在京城裏,打死他都不會來到這裏。

    “啊,朕倒是忘了。既然四弟的青梅竹馬不在,相信你在這裏也覺得沒意思。那就回裕王府繼續沉澱,等你哪天心靜下來,懂禮了再出來。”

    “皇兄,你開玩笑的吧?”顧不上‘青梅竹馬’四個字,楚璿璞臉色大變地反問,讓他呆在府裏一天都是折磨,何況已經在府裏悶了四天,都快悶出病來,再繼續下去,他可能要和三哥為伍了。

    “君無戲言。”楚璿瑾麵無表情地動了動唇。

    “呃,天氣如此美好,梨園美人如雲,四弟我如果錯失,那真真是可惜了。皇兄,臣弟失陪了,為了臣弟的幸福著想,您可別攔著啊!”話音未落,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嗬,四弟還是老樣子,皇兄的心意恐怕要落空了。”楚璿璐淡笑地說道。

    “那麽二弟你呢?何時願回朝幫朕?”

    “皇兄該是知道臣弟無意於前朝政事,隻圖做個閑人雅士。”

    是嗎?

    楚璿瑾沒有問出口,兩人均是笑得高深莫測地直視著遠方,周身自有一股冷氣散發,將周圍的暑氣隔絕在外。

    宋佳卿皺了皺眉,這兩個男人在說什麽?裝得像世外高人一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很聰明似的。

    “皇上,小女身體有些不適,想先回去。”

    “嗯。”楚璿瑾幾乎把宋佳卿給忘了,現在她主動提出離開,自然再好不過,“宋小姐身體不適,讓陵王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

    “臣弟遵旨。”

    宋佳卿和楚璿璐同時出聲,聽到對方的聲音,宋佳卿稍顯錯愕地看向對方,她以為楚璿璐會拒絕所以自己才先行推辭的。

    “二弟送佳卿回去,就這麽定了。”楚璿瑾對於楚璿璐如此輕易地答應也有些驚訝,見他神情自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下了最後的旨意。

    最後,宋佳卿隻能同楚璿璐一起上了馬車,坐在密閉的空間裏,和一個算不上熟識的男人獨處,宋佳卿隻覺得涼意颼颼,不由得用手摸著自己的手臂。

    “佳卿小姐很冷嗎?”

    宋佳卿一愣,一是因為對方突然出聲,二是因為對方對自己的稱呼,不由得望向他,隻見一雙溫柔的眸子裏盛著一抹清潭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甚至能在裏麵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冷不冷。”她連忙搖了搖頭,撫在手臂上的手放了下來,心裏嘀咕了句,不僅不冷,而且很熱。

    “本王見佳卿小姐似乎並不喜歡皇上。”楚璿璐笑得淡然,不經意地問話不會讓人覺得唐突,配上他的神情樣貌,如果是別的女人,也許已經陷入了他的笑容裏。

    宋佳卿心中倏地警鈴打響,難怪她剛剛會覺得渾身發冷,現在和楚璿璐對話,才發現對方一直釋放著若有若無的壓力,要是其他女人,肯定被迷得暈頭轉向,哪裏會注意到這些,她雖然也愛看美男,但還沒到了犯花癡的地步,自然知道這些皇帝王爺神馬的不能惹。

    楚璿璐輕易答應送她,又很‘關心’地尋問她的狀況,要是沒有鬼那才奇怪。不是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嗎?她才不相信他會突然看上自己,再說了,太後想把自己許配給皇上,她不相信他會不知道。處身世外的他會因為她得罪太後?嗬,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不由訕訕笑道:“陵王是從哪裏看出來的?佳卿又怎會不喜歡皇上,他是九五至尊,是當朝最尊貴的男人,又是佳卿的表哥,佳卿怎麽會不喜歡?”

    “是嗎?”楚璿璐也沒否定,隻是笑吟吟地看著她。

    宋佳卿被看得不自在,幹脆扭開腦袋,將臉撇向另一邊靠著車廂裝睡,反正她剛剛說了身體不適,現在歇會兒也沒什麽吧。

    看到她的動作,楚璿璐神色不變地淡勾著唇。

    ……

    “真是的,好好一場宴會都被那女人破壞了。”張蘭兒拉著林敏的手來到琉璃亭裏,太後回去,皇上等人又沒來梨園,她們就隨意多了,剛才不敢走進的琉璃亭,此時卻能進來坐坐。

    “你莫要大聲囔囔,這也不是睿王妃的錯,她自小中毒,容顏被毀已經很可憐了。”林敏眼神微閃,坐在亭中石凳上,目光恍惚。

    “林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說睿王妃,睿王妃如何關咱何事?我是說沐心秀那女人。皇上沒有把她趕出行宮真是可惜了。”

    林敏怔了怔,猛地收回思緒,“這種話可別說出來,沐小姐是丞相之女,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張蘭兒張了張嘴,在林敏的逼視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合上。

    心裏對林敏很是不屑,作為太傅的女兒,可以說離皇上是最近的官家小姐,要是她有那樣的身份,早就能夠引起皇上的注意。林敏倒好,對誰都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不爭不鬧,不知道的還以為林敏是個不受寵的庶女丫頭呢。

    “今兒個皇上和王爺們都來了,看太後意思應該是要給皇上和王爺納妃的,現下可好,什麽也沒了。”皇上和王爺都呆在大殿裏,剛才又變相地將他們趕出來,肯定是被沐心秀吵得心煩意亂,連帶著不喜見她們這些小姐,好好一場相親會都被破壞了。

    聽到納妃二字,林敏的手緊了緊,恍惚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

    兩人一說一聽,還以為沒人知道,殊不知張蘭兒口中的沐心秀已經站在了她們的背後。

    沐心秀聽到張蘭兒對自己的謾罵和責怪,險些咬碎一口銀牙,紅喜趕緊拉住她,把她拉到亭子旁邊的假山後,小聲勸道:“小姐,您若是和她起爭執,被皇上知道,肯定會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掙紮著擺脫掉紅喜的手,一巴掌就要甩下去,在聽到‘被皇上知道’幾個字時猛地頓住,想起皇上那張冷酷不耐的俊臉,沐心秀後怕地將手縮回來,低聲說道:“還好你阻止了本小姐,不然現在還不定會發生什麽呢。”

    “小姐,奴婢聽說您被皇上怪罪都是因為睿王妃。”

    “什麽睿王妃!不過是個賤丫頭,要不是有本小姐,她能嫁給傻王爺嗎?”

    王妃王妃,一聽別人叫沐心冉王妃,沐心秀胸口便憋得慌,一個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的泥土陡然翻身飄到天上成了雲朵,而自己依然站在地上,以下俯視現在仰視,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她每每想起便氣得抓狂。

    “是是是。”紅喜連忙點頭應和,隨即眼珠子一轉,細聲說道,“小姐,您在大殿上見到睿王時可有發現他的異樣?”

    今天與沐心冉在街上相碰,第一次見識到傳說中的睿王,兩人後來便私下討論了一番,因為隻是匆匆一眼,無法確定睿王是否真傻,便決定以後見到再探。誰知機會那麽快就來了,睿王居然也被邀請來參加梨園會的宴席。

    沐心秀皺著眉頭回想,卻什麽也記不起來,都怪賤丫頭,害自己把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而忘了觀察睿王。

    “大殿之上豈能隨意觀察男人?你這是要讓本小姐被眾人恥笑嗎?”當然,沐心秀不會把自己的過錯算在自己頭上,隻能惱羞成怒地罵道。

    “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紅喜連忙搖頭否認,“奴婢隻是不希望小姐被睿王和賤丫頭騙了。”她知道沐心秀喜歡別人叫沐心冉賤丫頭,所以便一口一個賤丫頭,免得對方把氣出在自己身上。

    “哼!要是真有假,那不隻是騙了本小姐,還是欺瞞聖上,可是殺頭的大罪。”想到沐心冉被皇上降罪處死,沐心秀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旋即蹙眉,“本小姐和睿王見麵機會少,想要探出實情不易。清兒那裏還沒有消息傳來嗎?不會是那丫頭叛變了吧?”

    “小姐放心,清兒的家人還在小姐手裏,諒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異心。聽說這幾日皇上派宮裏的嬤嬤到睿王府教賤丫頭宮遷禮儀,所以清兒沒有機會出門傳話。”

    “哼!卑賤的丫頭再怎麽學還不是一樣,皇上對她可真是費心。”沐心秀小臉一沉,嫉妒得咬牙切齒,“本小姐一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

    馬車上,沐心冉抬起左手看著小拇指指甲裏的一點點豔紅,嘴裏呢喃道:“古代草藥的藥性似乎比現代的要強上一些呢。隻是一點,還不到以前的一半,便能達到相同的效果。看來要多收集些藥材,興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說到藥材便想到了今天在大殿裏發生的一切,藥材,想來不必她去操心了。至於沐心秀,要怪就怪她不該惹了她。

    馬車猛地晃動了一下,接著外麵傳來車夫的聲音。

    “王妃,王府到了。”

    沐心冉瞥了眼仍在睡覺的楚璿鈺,幾天的相處,知道他有午睡的習慣,而且是雷打不動,隻要到了那個點,就會睡著,很難叫醒。一個不用煩惱不用幹活的傻王爺,有那麽累嗎?

    壓下心底的困惑說到:“把馬車駕到王府裏。”

    “是。”車夫雖有疑問,卻不敢發問,趕著馬車向王府側門駛去,大門台階高,馬車過不去。

    聽說王爺王妃回府了,正在帳戶先生那裏清查賬本的杜如海立即跑了出來,又聽馬車進入側門,往內院行去,便又追了過去。

    “王妃。”

    沐心冉剛下馬車,便聽到杜如海的叫聲。

    “王爺在馬車裏睡覺,你們就別打擾他了,派個人守在這裏。”沐心冉跳下馬車,徑直往書房走去。

    看到沐心冉臉上的麵紗,杜如海怔了怔,反應過來後連忙應了一聲,掀開馬車看到裏麵睡得香甜的王爺,放心地放下車簾,沒叫別人來守著馬車而是自己候在旁邊。

    沐心冉走在路上,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躲到柱子後麵,冷聲喝道:“出來。”

    清兒身體一抖,害怕地將身體往外挪,低垂著腦袋行禮:“奴婢見過王妃。”

    “本宮有那麽可怕嗎?”

    “沒……沒有……”

    “那你匆匆忙忙躲本宮是為何?”

    “奴,奴婢沒看到王妃,沒有躲著王妃。”清兒低聲辯解道。

    “不是躲本宮難道是別人?躲背手藏了什麽東西?”目光移向她背在身後的雙手。

    “沒,沒有。”

    “拿出來。”

    “王,王妃……”

    清兒顫微微地叫道,眼睛慌張地抬起頭瞥了她一眼,又立刻迅速低下。

    “本宮似乎已經警告過你,若是敢陽奉陰違……”

    聞言,清兒又是一陣篩子似的顫抖,一股風刮來就能吹倒,雙腿軟倒在地,急急求饒,“王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違抗王妃。”

    背在身後的手滲出了一層汗,將手心裏的紙浸濕了,正在想著要不要撕掉的時候,沐心冉再次出聲,也打斷了她的行動。

    “王妃,求您了,真的沒有什麽。”

    沐心冉抿著唇幾步走到她麵前,冰冷的聲音透過麵紗更多出了些冷硬:“是要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本宮親自動手?”

    清兒將唇瓣咬出了血,臉上細汗密布,蒼白如紙,想到家人,再想到王妃的手段,眼中露出一絲絕望,緩緩地把手從背後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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