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血氣彌漫,充斥著濃重的死亡氣息,張一凡靜靜地佇立著,將意念散發出去,周圍,再無活物。
慢慢地,圍著戰場走了一圈,很快,一切都消失不見了,隻有地上僅餘的血跡,仿佛還在訴說著曾經的慘烈。
汽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車燈遠遠地照過來,張一凡不由眉毛一豎,意念如潮水般湧出去。“吱——”刺耳的刹車聲中,三輛車歪歪扭扭地停下,一扇車門打開,熟悉的聲音傳來:“一凡——”
張一凡心中一暖,意念收回體內,籠罩在幾台車上的讓人不舒服的感覺瞬間消失,車燈下,李修潔快步向張一凡跑來。
“一凡,你沒有事吧?”李修潔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滿了擔心。張一凡搖搖頭,滿腔的憤慨與衝動化為烏有。
返程的車速不是很快,在車上,張一凡一言不發,沒有人猜出剛剛發生了什麽事,當回到市政府大樓時,張一凡麵色已經恢複了慣有的平靜。
大門前,執勤站崗的人多出了近一倍,一樓的門廳內也聚集了一些人,執勤站崗的士兵在向張一凡行著注目禮,張一凡在大廳中央站住了。
還是那個眼神陰沉的人,他的身後,有軍官,也有士兵。他攔住張一凡的去路,譏諷道:“張老師,難道你在學校裏也是這樣教育學生,無組織、無紀律嗎?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突然地出去,會讓我們的師長很擔心嗎?我們的士兵要冒著危險尋找你嗎?而且,你竟然襲擊了保護大樓的士兵。張老師,你是太自由了!現在,我宣布對你進行軍管,以後你的任何行動都要事先請示,得到批準方可進行。”
身旁的李修潔聽到這些,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說話,張一凡手一伸,攔住了他。
張一凡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直站到他麵前,清澈的雙眼注視著眼前這個宣布著自己失去自由的人,看著他眼中陰謀得逞後的快意,漸漸地,雙眼射出怒火,射出憤怒,一揚手,“啪”的一聲,帶著黑皮手套的右手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
那人淬不及防,頭被這狠狠的一掌甩得向右扭去,白皙的臉上,立刻紅腫起來。
“你!來人,把她給我綁了!”那人惱羞成怒,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卻隻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身後的士兵呼啦一下就要圍上來,李修潔搶步上前,站在張一凡旁邊:“付團長,張老師是師長邀請的客人,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辭。”
是團長麽?張一凡輕蔑地瞥一眼麵前的團長,目光在圍向自己的士兵身上轉一圈,轉過身,掃視一眼門廳,剛剛上前一步,就聽到身後有槍栓的聲音。
“張老師,你不要逼得我們對你動槍。”
“你敢!”
張一凡站住了,這是第三次有人用槍指著自己。第一次,那人是為了自己的同伴;第二次,那些人是執行命令,為了他們的秘密;這是第三次,張一凡相信,這次舉著槍指著自己的人,是為了他自己的麵子。
“張老師,你最好不要動,子彈是不長眼睛的。”陰沉的眼神,必有陰沉的聲音。
心裏微微地歎口氣,張一凡站住了,本想將空間裏戰士的遺骨放在大廳裏,此時卻不著急了。緩緩轉過身,瞧都不瞧一眼指向自己的槍口,嘴角微微上揚,冷靜地說:“李指導員,這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離開了。”
李修潔是知道張一凡本事的,這幾天跟著張一凡,每天看到的就是張一凡一抬手,麵前的人和物就消失一大片,再一抬手,再消失一大片,這對著張一凡的區區幾把槍,虛張聲勢的成分要大很多,普通人在這場合必然要被嚇住,但是張一凡未必看在眼裏。張一凡必是想有所動作,要自己離開,是為了不讓自己牽連進來。
李修潔點點頭,麵色瞬間恢複平靜:“好的,一凡,我上樓了。”竟是頭也不回。
“讓你的兵把槍收回去。”張一凡溫和地說,意念卻悄然釋放,將付團長上上下下籠罩在自己的意念中。
兩人間微妙的聯係旁人並沒有看出來,他們隻看到張一凡溫和地說完後,付團長忽然麵色大變,一張臉變得慘白,連左半張臉的紅印都不甚清晰,仿佛遇到了極為恐怖的事情,額頭和鼻尖滲出冷汗。
“付團長,讓你的兵把槍收回去。”張一凡仍是溫和地說,意念傳送過去的卻是森然的殺意。
付團長的嘴唇顫抖著,眼前這個女人,麵色是如此平靜,可是渾身上下都透著殺意,他相信,隻要對方願意,隨時可以輕取自己的生命。
付團長的兵終於看出了不對勁:“團長,你怎麽了?”
付團長的眼睛一眨不眨,緊緊地盯著張一凡,額頭一滴汗珠滾落下來。終於,再次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把槍收了。”
“是!”
隨著收槍的動作,張一凡收回自己的意念,眼裏回敬著一絲嘲諷:“付團長,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張一凡悠悠地說完,不再理睬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付團長,轉過身,向門廳左側走過去,周師長還沒有下來,看來,付團長的動作是被默許的,心裏不由一陣惱怒。
一伸手,一具具白骨保持著它們生前的姿態,輕輕地出現在門廳的空地上。
一具、二具、三具……沒有一具骨骼是完整的,腿骨和身體分離、頭顱落在手臂的旁邊、手指消失不見……甚至顱骨上還有著觸目驚心的槍眼。張一凡原封不動地複原著,包括他們的血衣。
門廳裏傳來吸氣的聲音,接著,是哭泣的聲音,張一凡神情肅穆,專注地擺放著,就像對待一個個藝術品,直到所有的骨骼擺放完畢。
這時,身後的樓梯才傳來腳步聲,張一凡一動不動地站在這些白骨前,淚水卻止不住滑下麵龐。昨天還在一起共事,還能憶起他們的目光,今天,他們卻隻餘一根根白骨和支離破碎的血衣。槍支淩亂地散落在沒有一絲血肉的骨骼周圍,有的槍支還放在槍套上,更多的扳機還沒有張開,這一切,無聲地向人們述說著當時的慘烈。
靜默、靜默、還是靜默。
張一凡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事實就擺在麵前,心裏對周師長隱隱產生一點失望。他在等待什麽?也許,在這種非常時刻,沈城軍區的雷霆手段是對的。
張一凡覺得自己的心空****的,忽然有一種想逃回到空間的感覺,隻有在自己的空間裏,在自己的世界裏,才會感到安全,才可以卸去所有的麵具。
張一凡默默地轉過身,視線在所有人的麵孔掃過,最後停在周師長處。比起第一次見麵,他憔悴了一些;比起前天晚上,臉上少了一分自信。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著,互相探尋著,彼此都想從對方的臉上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彼此又都很失望,對方掩飾得太好了。
周師長先開了口:“張老師,辛苦了,先歇一會吧。修潔,陪張老師上樓歇一歇。”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
張一凡沒有吱聲,默默向樓梯走去,人群現出一個通道,李修潔跟在身後,張一凡心裏莫名湧出一種悲哀。
周師長的態度,讓張一凡心生不安,會議上,他對於孫明團長的看法不置可否,而且竟然派與自己明顯有著間隙的付團長來製約自己、威脅自己,難道,他是想投靠他的上級沈城嗎?自己就是他奉送的敲門磚吧。
張一凡瞄一眼李修潔,他眉頭緊鎖。張一凡頭一次看到李修潔的眉頭皺得這樣深,即便是他的生命受到威脅時,他也是一臉坦然。看看表,5點多了,昨日行動的時間,今天竟然還沒開飯。
昨晚就沒吃什麽,今日起的又早,還出去廝殺了一陣,張一凡腹中有些許饑餓的感覺,瞄一眼沉思著的李修潔:“喂,我餓了。”李修潔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到張一凡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半天才反映出張一凡的意思:“你餓了?”
“怎麽的了?我不能餓嗎?”張一凡更奇怪了。
“哦,不是,我以為……你會吃不下去。”李修潔說著站起來:“走吧,我們去餐廳。”
張一凡跟著站起來:“昨天忘了問你,飛刀還有嗎?”
“有,在我屋裏。早上這一忙,我也忘了,先拿著去。”
三箱刀具,張一凡毫不客氣地收進空間,兩個人下到二樓的餐廳。餐廳裏沒有幾個人,張一凡仔細瞧一下,肩上杠杠星星多的,一個沒有,他們還在開會?
吃著飯,張一凡低聲問道:“你們周師長民主嗎?”
李修潔沒有看張一凡,也是低低地說:“軍隊向來不是民主的地方。”
想想,張一凡又問:“一會還要去搬遷嗎?”
李修潔喝了兩口粥才說:“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想回家,我有種危機感,我不相信他們。”張一凡喝著粥,聲音低不可聞。
李修潔沒有回答,兩個人很快吃完了飯。
張一凡有很多話想問,可是,餐廳裏雖然人少,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張了幾次嘴,還是咽了回去。搬遷工作,李修潔和張一凡隻是協助,負責的另有他人,此時也在會議室裏,兩個人都不想回到休息室裏。
還是站起來,並肩走著,李修潔低聲說:“沈城的軍隊原本都集中在新興體育場,我們在那邊隻有一個排,傳來的一直是一切正常的消息。”停停接著說:“他們本就是上級直屬部門,這邊一直在等他們的命令,你的出現是一個意外,是一個變數,誰都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