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濁的請求令白滌麵露難色。
“您的摩拉並非是總務司來定。”白滌盡可能委婉的拒絕, 那可是岩王帝君親自見證的契約,其內容可不是她一個小小的總務司主管能改。
要說雲海間誰能給寒濁漲工資,那也隻有貝莉斯特。
“不妨您去和貝莉斯特大人商量?”
寒濁垂下眼,他心想, 就是因為不想去找貝莉斯特他才三百年沒有漲過摩拉。
說到底吃人嘴短, 拿人手軟,自從貝莉斯特拖欠過他工資, 承諾以貢品點心抵債後, 她就再也沒管過寒濁去蘋果樹下吃點心。
光憑這點,寒濁就不好開口和貝莉斯特多要摩拉, 不然他怕貝莉斯特記起來八個承諾,把他的點心取消, 這樣未免得不償失了。
可是他得到的那一千摩拉, 確實不夠平時買東西吃,來自離地的蓮花酥從三百年前的兩摩拉一袋, 徑直漲到現在二十摩拉一袋, 足足翻了十倍。
他對貝莉斯特暗示過這點, 想讓她知道摩拉不夠花了,誰知貝莉斯特絲毫不覺得有問題, 並認為漲得不多,誇讚摩拉克斯對貨幣的控製力,當真對得起他所執掌的權能。
寒濁搖搖頭, 他說了句,“算了。”好歹他除了吃點心和各色食物,再沒有其他的花銷, 更不用交房租。
隻是最近寒濁有點想搬家, 他的房間一直在貝莉斯特所居住的山峰上, 那裏是雲海間最中心的地帶不假,可是他現在的實驗場地多學院密集的辟雍,每天上下班要花不少時間。
但很快寒濁又打消了這個心思,他獨屬的打卡機也在貝莉斯特居住的山峰上,假如他搬走,就要每天回去打卡,這樣反而更麻煩。
根據貝莉斯特的說法,這個打卡機存著寒濁三百年的打卡記錄,她不想斷,而且寒濁又不是天天都去辟雍帶人上課,是最近的實驗遇見瓶頸,他才去的辟雍,平時更多的還是在山峰上幫忙。
“您決定了就好。”白滌看這位冰蛇大人暫且不再糾結摩拉的事,不由鬆了口氣。
一千摩拉確實不多,可那份契約是寒濁自己簽下的,她能怎麽辦。
此時的白滌還不知道寒濁的契約,是購買代替綁架的產物。
雲海間所有人都覺得寒濁是煉金之魔神的眷屬,隻有寒濁自己明白,他隻是一個吃點心被抓,不得不工作賺取摩拉的倒黴魔物。
交流的意猶未盡的萍從實驗室走出來,裏麵確實有點冷,她又沒有穿用來禦寒的製服,隻好出來暖和暖和。
“真希望能快點參與進來。”萍發自內心的說,“帝君在我來之前,對我說,我一定會喜歡上雲海間,今日一到,真是相逢恨晚。”隱約間她感覺自己能在這裏做出一番作為。
“岩王帝君慧眼如炬,而且萍你也很有天分,不像我根本聽不懂那些學術門道。”
白滌的話讓萍有些吃驚,煉金之魔神身邊的助手居然不精於創造嗎?這聽起來有些不可置信。
看出萍的疑惑,白滌思考幾秒,然後才慢慢的說,“貝莉斯特大人說過,術業有專攻,我雖不擅長煉金,更不通創生之法,可在人事管理和對外交際方麵,卻獨有著些許天賦。”
白滌講到這裏有點不好意思,她找補道,“自己說這些話顯得有些自大了,但這確實的是我自認為,最值得驕傲的部分。”她繼承了先人的意誌,發誓要盡其所能在工作上做到最好。
過去,在她小的時候,她不是沒為自己沒有煉金天賦這件事苦惱過,可把她帶到這裏的人安慰她說,當年的他同樣聽不懂那些彎彎道道,但最後仍然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所以她還很小,不用太為此苦惱,因為隻要用心尋找,每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位置。
正是這些話激勵著白滌走到今天。
“認清自己不該被稱為自大。”萍笑道,“我也有段這樣的時光,很多仙家誇過我有成為仙人的資質,然而我到底是凡人,所以總不免懷疑自身。”
“直到有天我遇見帝君,他大抵是知道我的煩惱,所以對我說,隻管去做便是,凡人仙人甚至他,在世間與普羅大眾皆無不同,不必為出身所擾。”白滌的話令萍感同身受,她們的成長環境迥然不同,境遇卻很相似,都懷疑過自身。
白滌是聰明人,她一下子就聽明白萍的話,不禁她感慨,“岩王帝君真是通透,不因被高看而喜悅,不因被貶低而憤怒,這種境界不是常人輕易能做到。”
適當對岩王帝君的誇獎能提升萍的好感度,可白滌此時說這些話不含有任何功利。
她是真心認為岩王帝君是這樣的人。
對神的尊重和愛戴,不僅源於威能,更因他們自身的品行。白滌理解萍,因為她也一樣。
“叮咚——”
鍾聲響徹雲海間,萍驚愕了一下,然後眼睜睜看著附近的實驗室,不少人衝出去,爭先恐後的湧向掛在門口的機器。
“他們在打卡下班,貝莉斯特大人規定不能為研究過度廢寢忘食,所以隻有不是特別重要的工作,都要到點強製下班。”說到這裏白滌也有些無奈,“貝莉斯特大人這樣做,或許是怕我們的身體出狀況吧。”
白滌總認為這份關心沒有太大必要,大多數神之眼的持有者,以及混血者,精力和體力都比普通人要強,比如她自己。
所以工作什麽的她感覺應該幹到累再自行停下來休息,不該被強行停下。
很早前她對貝莉斯特提過這個想法,結果被駁回了,貝莉斯特當時還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白滌沒聽清,隻記得其中有路燈和掛件這兩個詞。
“原來如此,離地也有類似的規定,不知是不是和雲海間學的。”先前萍也看過很多仙人日夜不休的工作,帝君同樣也經常這樣。
直到某天帝君從外麵回來,頒布法令,以後多招納凡人來進行日常事務的管理。
至於眾仙家該休息的休息,不必再天天如此操勞,並且作為岩王帝君的摩拉克斯以身作則,再也不工作到深夜。
法令和岩王帝君的轉變在仙人中間引發軒然大波。
可因為摩拉克斯的意誌很難被動搖,所以最後仙人也沒鬧起來,萍也是因為這個法令,才得以有了施展拳腳的機會。
眼看眾人打完卡,紛紛去吃飯休息,整個緩坡熱鬧起來。
萍這才發現,那位對她說了奇怪話,名叫寒濁的男人不見了。
也是去打卡下班?這樣的話他未免有些太積極。萍這麽想著,感覺寒濁和整個雲海間格格不入。
寒濁確實早走了,他掐著點,趕在鍾聲響起前來到貝莉斯特居住的山峰。
並精準到下班的前一秒趕到打卡機,當著發呆的貝莉斯特的麵,把卡貼在那個陪伴了他三百年的機器上。
“恭喜下班。”
貝莉斯特回過神,先看寒濁,再看發呆的自己,她發現此時此刻仿佛是早晨的重演。
“寒濁,如果一件事因為你而引發新的衝突,你該怎麽辦?”興許是一時半會實在是找不到人討論,貝莉斯特少見的問起寒濁。
她不認為寒濁能給她太多啟發,這條冰蛇用她原本世界的形容詞分類,那隻能是三無麵癱。
屬性很時髦,但真想和他交流就很難受。
就像有些屬性遠觀很帶勁,現實中遇見最好是選擇報警。
寒濁沉吟片刻,他想到螭,那個因為他的一句話,挨了貝莉斯特一頓揍的龍型水係魔物。
因為不知貝莉斯特在煩惱什麽,所以他把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我認為這是宿命。”
寒濁打心底裏覺得螭該挨打,螭的囂張,連他這種除了吃什麽都不在乎的魔物都無法忍受。
宿命。貝莉斯在心中默念這個詞匯,她很難相信這是從寒濁嘴裏吐出的詞。
“你不認為自己有錯嗎?”貝莉斯特接著問。
“不。”寒濁表情沒有變化,想法倒是很堅定。
他不待貝莉斯特多言,便說到,“於我來說,所有的現實,皆不過是命運的一部分,非人力神力所能改變。”就算沒有貝莉斯特,也會有其他的魔神或者魔物受不了去錘螭,所以他的那句話,不會改變螭被揍的結局。
畢竟螭的所作所為擺在那兒。寒濁想,用人類的話來說,那就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踩到爛泥,腳滑摔進河裏很合理。
他隻是不巧做了那塊爛泥。
貝莉斯特若有所思,終於她點點頭對寒濁說,“我明白了。”
這段時間她總懷疑是不是自己把生產力拉上去,才導致人類和魔物衝突愈演愈烈,摩拉克斯的信更令她堅定了這個想法。
然而這次寒濁的回答,讓貝莉斯特回想起自己的初衷。
就算沒有她,人類總有一天也能自己戰勝魔物,她不過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
不懂貝莉斯特明白什麽的寒濁沒有多問,對於魔神的事他從來不好奇更不願多管。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可不可以趁著貝莉斯特好說話的時候,問問她漲摩拉的事,說不定她能在同意他去蘋果樹吃點心的前提下,給他漲幾百摩拉。
“對了,你下午是不是休息?”貝莉斯特突然開口。
寒濁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他嗯了一聲。
“那你吃完飯,去趟總務司,讓他們為離地新來的特使在這裏安排一個房間。”講完貝莉斯特想起總務司好像最近宣布要漲員工的工資,而寒濁的工資從定下來似乎沒再漲過。
“對了,你拿著我的令牌過去,這次漲工資你也跟上,別人多少你多少。”
原本想拒絕跑腿的寒濁當即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