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舞罷,告退了下去,之後又上了兩三個蒙得兒特色的舞蹈,閆素素欣賞著舞蹈,喝著香茶,愜意的很,忽然間,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閆三小姐!”

閆素素抬頭望去,隻見小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側了,開口叫自己的,正是她。

“有事嗎?小雅姑娘?”閆素素疏離客氣的問道。

“倒也無事,隻是久聞江南女子溫文婉約,賢德端莊,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以想請教下三小姐一個問題。”

閆素素可不認為對方是在誇獎她,而且從對方故作友好的語態之中,她就知道這“請教”,怕又是一場小陰謀,甚至是小迫害了。

有句話叫做有備無患,既然看穿了對方是懷著不良企圖的,閆素素自然也就心裏開始暗暗的提防了,言談上,更是小心翼翼:“小雅小姐過譽了,但說無妨,素素若能幫到你忙,定然竭力,若是幫不上,那也請見諒。”

小雅紗布上的嘴角一勾,媚笑一聲:“嗬嗬嗬,我隻是前幾日逛市集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對對子,我覺得好生奇怪,就上去湊了湊熱鬧,我記得當時有個老者說了兩個對子,都沒有人能對出下聯,我這也揣摩半天,楞是揣摩不出下聯要如何對,心裏堵的慌,聽聞閆三小姐博覽群書,是以想問問三小姐,那悶在我心裏的兩幅對子如何對。”

閆素素優雅一聲淡笑:“博覽群書不敢當,小雅姑娘盡管說。”

小雅嬌笑一聲,道:“這第一個聯兒吧,挺奇怪,就七個數字:汝,一二三四五六七。”

聞言,閆素素心下立刻明白了,這小雅,是打著請教的棋子,拐著彎兒罵自己呢!

看一邊丞相的臉色雖然笑容依舊的看著這邊,好似根本沒有聽出這話中玄機,但是閆素素從丞相眼底深處,卻看到了他對小雅的憤怒。

確實,自己的女兒在大庭廣眾下被罵了王八,是一件讓人憤慨的事情——雖然,這句對聯,怕是在場的多數人,根本就不能會議其中的意思。

閆素素故作難解狀,皺著眉頭沉思片刻,稍候,“驚喜”的道:“有了,這下聯小雅姑娘聽聽,這個好不好。爾,忠孝節義禮儀廉。”

小雅露在外頭的臉色,瞬間變成豬肝紅,眼神裏的憤惱,和臉上勉強要維持住的微笑,讓她整個半張臉孔,呈現了好笑的扭曲。

閆素素的回答,衝散了丞相眼底的憤怒,暗暗的,給閆素素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

主座上的拓拔岩,似乎並沒有參透兩人話中玄機,還給閆素素叫了個好:“好對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對忠孝節義禮儀廉,當真是絕。不過若是上聯能加個八,下聯加個恥,那就更完美了,這處對子的人倒真是奇怪。”

邊上有個缺心眼的,邀功似的接了他的話:“王子,這中原人對對子,可不是鬧著好玩,都是有玄機在內的,比如這上聯,一二三四五六七,獨獨忘記了八,忘記了八,忘八忘八,這不就是王八嗎,哈哈哈哈!這下聯才絕妙無雙呢,忠孝節義禮儀廉,沒有了恥字,無恥無恥,這不就是無恥嗎?”

拓拔岩的臉,本來是帶著平和的笑意的,卻在瞬間冷卻成冰霜。

把缺心眼的解說的人,也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立馬噤聲,縮頭縮腦的躲到一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小雅倒是顯得很生氣,憤憤的小女生一樣的剁了一下腳,對閆素素道:“我這是當真不知,有心求教,並不是說要占你便宜,你這倒好,作為一個才女,你怎麽能不知道這話中玄機,居然直當當的罵我,岩,你看她。”

原來使的是這一招啊,果然是個小陰險。

閆素素站在原地,全無被控訴的委屈和可能被責罰的恐懼,而是對著小雅淡雅的笑道:“小雅姑娘,你這聯子出處非你,你不過是轉述那老者的而已,我這回的下聯,自然也是對那老者所回。你之前可都說了,你隻是憋悶的慌,向我請教而已,而並不是無聊的慌,要和我對對子。”

閆素素的一番話,讓小雅啞口無言,卻又氣憤交加。

本是要控訴閆素素一番,破壞掉閆素素在拓拔岩心裏的地位,但是在這一刻,她卻發現自己完全說不過閆素素,非但說不過,而且在拓拔岩麵前形象被破壞掉的,怕不是閆素素,而是她自己。

本該灰溜溜的回位置的,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於是壓下了這股子怒氣,道:“既如此,是我理解錯了,你就幫我解答這第二個對聯吧,這第二個對聯,上聯福如東海,海闊大,老大人,人壽年豐,豐衣足食,食的佳肴美味,位列三台,台享榮華富貴,貴客早應該來,來之是理,理所當然!”

若是說上一幅是在暗罵閆素素,這一副,則是在諷刺身在官場的閆丞相了。

這回,小雅的氣勢是十足的,怕是她以為閆素素絕對對不上這個對子,隻能教她白白罵了自己的爹爹去,卻不想閆素素隻是思索了片刻,即可接口。

“貌若鮮花,花有毒,毒婦人,人麵獸心,心田不好,好個烏龜雜種,終究會死,死無葬身之地,地基未打莫來,來之後悔,悔之晚矣。”

小雅那快要吐血的表情,閆素素是盡收眼底,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轉瞬,又畫作客套的笑意:“怎麽樣?小雅姑娘,我這對的課工整?”

小雅他的臉像豬肝一樣的紅,眼睛裏瞬間冒出許多血絲,鬢角的頭發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地,全身都在微微的地發著抖,眼裏似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站的近了,甚至還能聽到她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看來是氣的不輕。

隻是即便是氣的不輕,閆素素已經說了,她這回對的是處聯子那人,小雅也無從發作。

不但無從發作,還要“由衷”送上讚美:“對的可真好,三小姐果然是好才華,回頭再看到那老頭在街上賣弄,我就去殺殺他威風。”

“小雅姑娘過譽了。”閆素素敲到好處的謙虛,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沉靜又優雅,優雅中又帶著疏離淡漠的味道,好似一朵盛開了的水仙花,美的讓人心曠神怡,卻又不敢隨意褻玩。

小雅兩輪下來,氣勢算是徹底的給閆素素滅了,歌舞繼續上演後不久,她就稱餓了回房用餐,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去,路過閆素素身邊的時候,她抬眼看了閆素素一眼,眼神裏對閆素素的那種恨意,幾乎要把閆素素給撕碎了。

閆素素坦然承受之,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晚宴到深夜才結束,臨走之前,拓拔岩和王爺單獨說了幾句話,閆素素瞧見王爺臉上滿是喜悅之色,好像比那藥材生意拿下來還要開心的樣子,頻頻點頭,一直說好好,我安排,我安排。

回去路上,閆淩峰問起了剛才的事兒:“爹爹,安排什麽?”

閆丞相滿麵春風,笑道:“怕是我們家要三喜臨門了,這藥材生意給談下來了,素素過幾日要出嫁了,現在這拓跋王子,居然看上了玲玲,要和她約見一麵,同遊一日京城。

這拓跋王子也極是心細,想的非常周到,說是怕到時候玲玲一人赴約,女孩子家和男人單獨相處,難免羞澀害怕,所以一並邀請上素素和妮妮,給玲玲撞撞膽兒。

素素,就在明日,你明日可有安排?”

閆素素秀美微蹙起:“爹,你答應了?”

“自然!”閆丞相還說的很驕傲的樣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真的是無可逃避的嗎?閆玲玲明明放心早有所屬,卻因為大娘李氏的“算計”,不得不蓄意討好拓拔岩。

初一晚宴贈禮獻舞之後,拓拔岩再未來過閆府,閆素素還慶幸索性拓拔岩沒有看上閆玲玲,閆玲玲還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機會,可如今看來,幸福又再哪裏?

她真是太傻了,她怎麽會以為拓拔岩對閆玲玲沒有動心呢?

以閆玲玲的傾城之姿,試問世上有哪個男人不會動心?

怕是柳下惠,見到閆玲玲的回眸一笑,也會把持不住吧。

拓拔岩不是柳下惠,他是王子,能在他身邊的,也隻能是優秀的女子。

而對於優秀這兩個字,閆玲玲是絕對擔當的起的。

美麗動人,身份高貴,賢淑得體,才情超絕,隻怕拓拔岩會不動心,都難吧!

這樣的女人,怕拓拔岩不動心,都難吧!

一路上,車子晃晃悠悠的往前咕嚕著,閆素素的腦袋裏,莫名的湧起大朵大朵的悲涼。

這種悲涼如同一顆茁壯發育的苗兒,澆灌了加速生長的花費,短短的時間內,就在她心裏生根,發芽,開枝,散葉,到最後,掛下許許多多的樹藤子,戳的心裏每一塊肉都疼。

為了緩解這種疼痛,閆素素隻能閉上眼睛,騰空大腦,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去思考。

迷迷糊糊間,盡然睡了過去。

等到再度醒來,車子快要接近閆府了,閆淩峰見她睜開眼睛,關切的問道:“累著了吧?”

閆丞相也過來問道:“是太晚了些,再熬熬,就到家了,回頭上床睡,免得著涼。”

閆素素幹幹的扯了扯嘴角,想對他們笑,卻自己都能感覺到,笑容又多麽僵硬。

“素素,你怎麽了?是不是太困了?”

“爹!”

“恩?”

閆素素好想問,大姐可不可以不去那個約會,因為大姐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可是她卻清楚了然,問了也等於白問。答案其實是很清楚:不可以,她不可以不去,她也不可以喜歡上除了我給她安排之外的男人,讓她死了這顆心吧。

如果沒有拓拔岩,蝶穀仙或許會被丞相當做乘龍快婿,但是和拓拔岩一比,一個江湖遊醫,就算醫術如何高超,就算在丞相的說服下能進宮當禦醫路朝為官,最多也就能升個五品太醫丞。

這個地位,如何和拓拔岩的王子地位,未來的王上地位相匹敵?

說了,不過是不守了閆玲玲那邊的信用,出賣了閆玲玲的小秘密,外加讓閆玲玲挨丞相一頓罵,一頓足夠讓閆玲玲哭的死去活來責罵。

哎——“爹,沒事,就是想問下,拓跋王爺身邊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是誰?”

“問這啊,怪不得臉色這麽難看,哼,這次拓跋王爺進京,帶了五十多人,具體是誰,我倒不知道,女眷帶了七八個,我隻知道有高雲公主在列,其餘人一概不知。”

“今天這人,不會是高雲公主吧?”閆素素問道。

“不會,高雲公主我曾見過一麵,身材比較高大,在戰場上是巾幗英雄,絕對不是今日見到的那嬌小模樣。”

“蒙得兒還有別的公主嗎?”

“多如牛毛,可汗妻妾八十餘人,每個都給他誕下過子嗣,除卻拓跋王子和高雲公主,另外還有十個王子,就是多個公主,怎麽?你是懷疑今日的小雅,是其中一位公主?”

閆素素點點頭,繼而轉向了少言寡語的閆淩峰:“哥你覺得呢?”

閆淩峰也頷首表示同意:“不是公主就是寵姬了,但寵姬怕是沒這麽大的膽子,估計是公主吧!。”

父女三人,一致認同小雅是公主,至於是蒙得兒可汗的公主之中,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做小雅的,自然是有待考究,這考究的任務,便是落到了丞相身上。

次日傾城,閆素素一早起來,丞相就差人過來請她。

在書房門口,遇見了閆玲玲和閆妮妮,閆素素便明白是為了什麽事了,閆玲玲尚未得到消息,麵色寧靜溫婉,閆素素不敢想象這寧靜溫婉被打亂後揭起的淚海淒婉。

閆妮妮見著她,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哼!”

她對閆素素,是越發的恨了,恨之入骨,隻因為原本隻有大姐天天教導她不要和閆素素鬧,但前天娘親暈厥醒來後,忽然也很緊張的拉著她的手,叮囑她千萬要對閆素素客客氣氣的,前晚不能再招惹閆素素。

對於娘親的這個變化,閆妮妮歸結為被閆素素下毒了。

一種隻有閆素素有解藥的毒,隻要惹怒了閆素素,她不交出解藥,娘親就得死。

她也把自己的這個想法和閆玲玲說了一遍,閆玲玲一直護著閆素素,說她不是這樣的人。

最親最親的母親和姐姐都幫著閆素素,都不站在她這一邊,這讓她對閆素素的恨,從恨到骨髓,直接晉升到了恨到靈魂,無時不刻的恨,無處不在的恨,卻又偏偏是無法宣泄的恨。

她雖然嘴巴毒辣,但是對姐姐和娘親的話,還是言聽計從的,她們兩個這般叮囑過,再三叮囑過,她就算想把閆素素怎麽的,也隻能自己在夢裏一遍遍的演習。

真正遇到了閆素素,她就沒有了這個“膽兒”像以前一樣的辱罵她了,隻能不甘的斜睨她一眼,冷哼她一聲。

“大姐,二姐!”閆素素和閆玲玲閆妮妮打了個招呼,目光移到閆玲玲身上之時,帶著一抹疼惜。

對於母親忽然暈倒並且轉性之事,閆玲玲雖然喝止閆妮妮不許胡思亂想,但是自己卻也免不了胡思亂想了,更可怕的是,她的想法其實和閆妮妮是一樣的。

母親從前巴不得弄死三娘這一房的所有人,現在卻忽然好想想通了一樣,讓妮妮不要再來鬧三娘這一房。如果隻是想通了就好,關鍵是她對妮妮的叮囑,帶著的不是放下了的輕鬆釋然語氣,而是說不出的驚恐和道不明的害怕,甚至肩膀,都因為提到閆素素這個名字,微微的發抖起來,好像當真怕極了閆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