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她想以此揶揄閆素素,怕是這如意算盤打錯了,因為閆素素壓根就不在意。
而且對於當眾表演的這個提議,她也並不推拒,大方的將古琴放在地上,她學著方才殘月公子般席地盤腿而坐,把琴架上膝蓋,手指撥弄琴弦,彈奏的,恰是殘月公子所寫彈的曲子。
隻是細細聽,不難聽出和方才的曲子又有些差別,方才的曲子若是調兒輕快明朗,閆素素所奏曲子,調調就有些委婉輕靈了。
閆妮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殘月公子彈的曲子,分明是自創的,她學了近二十年的琴,都不曾聽過這首曲子,方才她會讓閆素素跟著彈奏殘月公子彈奏的曲子,分明就是想為難下閆素素,但是現今看來,她的那份壞心思,看來是打了水漂了。
閆素素緩緩的彈奏著,原本散去的人群,又紛紛圍觀了上來,閆素素隻沉浸在自己的音律世界中,輕攏慢撚,折返往複,樂章近了**,也就是殘月公子停止的地方,忽然間來了個大轉變。
這轉的雖然急,但是並不顯突兀,就像是平靜無浪的海麵上,忽然席卷來一個浪潮一般,又像晴空萬裏的天空,忽然白雲翻滾,大雨欲來,更像是車行在平坦的小路上,前麵忽然變得坑坑窪窪,顛簸起來。
本是婉約空靈的樂章,開始有了激昂蓬勃的轉變,這樣的轉變讓人亢奮,若是頹靡不振的人聽了,必定會心潮澎湃,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這曲子,閆素素是自創的,說實話殘月公子彈奏的曲子,她也從不曾聽過,前半段能模仿的七七八八,是因為方才聽了一遍,後半段殘月公子戛然而止,她隻能自編自創。
沒有什麽目的,沒有什麽寓意,她隻是純粹覺得,下半段這麽轉,會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事實證明,她的急轉,是成功的,從邊上人顯示錯愕,後是讚歎的目光中來看,她的樂章,打動了他們。
一曲罷,閆素素收了音,看著大家居然都沒有說話,似乎還沉浸在她的琴音之中,她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空間:“希望他也聽到了。”
元閔翔的眉心,皺的緊實,他知道閆素素口中的這個“他”指代的是誰,當下,他有些霸道的一把上前,從她手裏抱過了古琴:“走,回我們的畫舫去。”
說罷,另一手攬住了閆素素的腰肢,足下輕輕一點,輕而易舉的就上了並肩而立的那座畫舫,拓拔岩見狀,一手拉了閆玲玲和閆妮妮,也跟著飛了過去。
這邊畫舫中的人,尚沉浸在琴音之中,看著彈琴之人離開,紛紛惋惜散去,兩艘畫舫,也漸漸的分散,各往兩邊去。
“素素,你這曲子彈的真好!”閆玲玲真心誇讚道。
閆妮妮卻不屑的哼了一聲:“再怎麽好,都比不過殘月公子的。”
閆素素淡淡一笑,對閆妮妮的話不予理會,轉而看向了閆玲玲:“大姐,能陪我上甲板去看看外頭的風景嗎?”
閆玲玲一愣,隨後像是明白閆素素的心思,莞爾一笑,點點頭:“好,出去透透氣!”
“我也要去!”閆妮妮一把拉住了閆玲玲手,任性道。
有些話,可不是她能聽得的,閆素素當下轉向了元閔翔和拓拔岩:“閔王爺,拓跋王子,你們可能不知道吧,我的琴技,有一半可是我二姐教的,你們想聽聽什麽是真正的仙樂嗎?二姐,不妨你給兩位彈奏一曲。”
元閔翔聽的懂閆素素的話外音,於是開口挽留閆妮妮:“素問二小姐琴技高超,卻是從未親耳聞過,今日恰有機會,二小姐可願意賞臉。”
拓拔岩也跟著幫腔:“上次晚宴,光顧著吃飯,都沒仔細聽二小姐琴音,今日不知道二小姐是否願意再賞個臉。”
閆妮妮是個虛榮的人,兩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輪番誇讚她,自然讓她有些飄飄然起來,當下,故作羞澀道:“如此,妮妮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三人進了方才的雅間,留閆玲玲和閆素素兩人在露台上。
“大姐,上外麵甲板上去,不怕受涼吧?”
“不礙事,穿的暖和著呢!”閆玲玲說罷,率先走了前頭,閆素素隨後而至,姐妹二人倚欄而望,前麵是一片煙波浩渺,偶有三兩扁舟,停在河邊星星零零,天空瓦藍澄明如同水洗,萬裏無雲一片湛藍。
閆素素看著眼前的開闊的景象,問道:“大姐對拓跋王子印象如何?”
閆玲玲白皙的麵頰,木然一陣緋紅起來:“還可以。”
看閆玲玲的模樣,閆素素心頭稍稍有些吃驚,莫不是短短一上午的相處,閆玲玲喜歡上了拓拔岩?不可能,是從哪裏開始的?不該的啊,不是前幾天喜歡的還是蝶穀仙嗎?
“今天早上臨出門前,蝶穀仙來過了。”閆素素說話時,一順不順的看著閆妮妮,捕捉著她臉上所有的反應。
提到蝶穀仙,閆妮妮略顯粉嫩的容顏,轉了一片淒哀的蒼白:“我知道。”
“你知道?”閆素素有些吃驚。
“早上我換好衣服,本來是要來尋你一同去門口等車的,結果,看到他在。”
閆素素一驚:“那我和他的對話……”
“嗬嗬,都聽到了。”閆玲玲笑容很苦,“我就知道,即便他娶不到那個人,也不會喜歡我的。”
“那大姐你?”閆素素很想問,大姐你就打算這麽放棄了,可是話到嘴邊,還是被她咽回了喉嚨口,不放棄又能怎麽樣?顯而易見的,蝶穀仙早心有所屬,根本不會愛上閆玲玲。
即便閆玲玲放棄一切去哀求,去爭取,去追隨,也未必能得到蝶穀仙的珍惜,這樣的人生,卑微到塵土,是不幸的,閆素素不想鼓勵閆玲玲,走上這條不幸的道路。
閆玲玲看著閆素素,慘淡一笑:“我不會再執著了,娘親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我不能讓她再操心了。素素——”
說道李氏,閆玲玲停頓了一下,有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可是卻又舉得如果是場誤會,未免會傷了閆素素的心。
“恩?”閆素素看著欲言又止的閆玲玲,輕問一聲。
閆玲玲終究是問不出口,隻是旁旁左左的道:“那日娘親暈厥後,身子越發的差了,每日總是吐個不休,也沒有食欲吃飯,我們要去幫她請大夫,但是她總拉著我們不許我們去,也不讓我們告訴爹,素素,她不是隻是氣血過旺,調理一下就可以了嗎?怎麽會?”
已經害喜的這麽厲害了嗎?若是長此以往下去,不說身體會傷了,就是想瞞也可能瞞不住了,閆素素皺了下眉心:“今晚,我會過去一趟。”
“素素!”
“怎麽了,大姐?”又是這欲言又止的樣子,雖然知道閆玲玲不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閆素素卻也想不到,她會這麽吞吞吐吐,到底是什麽事,要費掉她這麽大的勁頭。
“其實我想問,我想……哎,還是算了。”憋不住想問你是不是對我娘下了毒,可又怕誤會一場傷了閆素素心,給自己徒惹尷尬,她一忍再忍,還是忍住了。
閆素素不是笨蛋,一說到大娘李氏,閆玲玲幾度欲言又止,閆素素大抵猜到了,閆玲玲要說的,必定和大娘李氏有關。
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大娘失去了理智哭喊著求自己不要泄密,被自己一掌劈暈過去,這些哀求聲,以及大娘暈倒後的淩亂發鬢和滿麵淚水,都讓閆玲玲產生了誤會。
今日閆玲玲會欲言又止,會不會是因為當天的事情。
“大姐,你是想問那天的事情嗎?想知道大娘為何會求我,為何會淚流滿麵的暈倒嗎?”
閆素素算是猜對了個頭,閆玲玲是想問當天的事情,但是不是閆素素說的這樣,她想問的,是閆素素有沒有給娘親下藥。
既然閆素素挑了頭兒,想到母親飽受病痛折磨,又對閆素素又驚又懼的眼神,閆玲玲再也忍不住了:“素素,我隻想問,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娘親的事情,比如……”
“比如什麽?”閆素素皺眉。
“給她下毒。”閆玲玲的問話,讓閆素素心頭有些微微的涼。
“大姐,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雖然和閆玲玲沒有深交過,但是閆素素不認為自己在閆玲玲心裏的形象,就這麽齷齪。
閆素素從醫之前,父親就給她訂過行規:不能用所學去做違法的事情,不能用所學去迫害別人,不能用所學牟取暴利。
這三不能,她銘記於心,她從沒有動過心思要害人,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人誤會成那種人。
閆玲玲看著閆素素清冷的眼眸,淡漠的質問,臉頰燒紅起來,果然是該忍住的,這種問題如此敏感,旁敲側擊的問興許還好些,她是不是問的太過直截了當了?
“素素,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那天後,娘的身體越發的糟糕了。”閆玲玲雖然覺得尷尬,但是卻還是不相信閆素素的。
清者自清,再者李氏為何會這樣,閆素素也不能告訴閆玲玲。
“大姐,我沒對大娘下任何毒,你要相信,我做什麽都是為大娘好。”
這一句,非但沒有讓閆玲玲安心,反倒更加的惶恐起來,聽閆素素這麽說來,她確實就是有對娘親做過什麽,雖然沒有下毒,娘親的身體變得如此糟糕,肯定和素素是脫不了幹係的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為了娘親好,閆玲玲不敢全然相信,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娘親的身體越發的差了,有時候,甚至一天就隻能進食一點點的東西,每天的嘔酸水出來,臉色永遠是蒼白的,還很嗜睡,有時候一睡就到了天黑,讓人害怕她永遠都行不過來。
更重要的是,自從那天閆素素來過後,娘親變得對閆素素又怕又敬,這樣的轉變,著實讓人心生猜疑。
是以,雖然閆素素保證了沒有下毒,閆玲玲依舊是抱持懷疑態度的,甚至,這懷疑比以前更甚。
“姐,你們在做什麽,快進來啊!”閆玲玲正要求閆素素,無論如何都不要害自己的娘,閆妮妮的話,從雅間的窗戶處傳了出來。
閆玲玲對閆素素虛虛一笑,笑容很是疏離:“進去吧,外頭怪冷的。”
從閆玲玲的目光語氣來看,閆素素知道,閆玲玲根本沒有釋懷,非但沒有釋懷,怕是更加的懷疑自己對李氏動了什麽手腳了。
已經是初六了,初九她就上花轎了,李氏的肚子,一定要盡快的想辦法了。
回到畫舫裏,閆妮妮指著那麵古琴假裝抱歉的對閆素素道:“素素啊,真是對不住,這彈的太過投入了,不小心把你的琴弦給崩斷了。”
閆素素知道這個“不小心”怕是要去掉“不小”兩個字,換上個“有”字,閆妮妮這分明就是有心的。
一根琴弦,本來沒什麽,但閆妮妮這故意為之的惡劣行徑,就惹到閆素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