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是趕在天亮之前進京的,老二“盡職”的把閆素素送到了閔王府門口,親自把她交給了閔王府的門公夫婦,才放心趕著馬車離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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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閆素素第一次來閔王府,也不知道老二和那門公說了什麽,那門公雖然對她恭順有禮,但卻又時時盯著她不放鬆。
直到把她送到了一處院子,門公才退了下去,不一會兒,有個丫鬟走了過來,對她盈盈一福身:“三小姐,請隨奴婢來!”
閆素素並未反抗,也沒多問,跟著那丫鬟走了一段路,到了一處種滿了梅花的地方,梅香淡雅,沁脾而入,沿著一條鵝卵石小道往裏去,越是深入,花香越是濃鬱。
到了鵝卵石小道的盡頭,顯現在閆素素麵前的是一座亭子。
亭子建在一片梅花叢中,八柱重簷,頂部覆蓋綠色琉璃瓦,攢尖寶頂,內柱為紅色木柱,外柱為花崗石方柱,天花彩繪藻井,流光溢彩。
天光已經有些亮了,透過薄薄的霧靄,依稀辨得亭內站著一人,負手而立,修長挺拔,背影看上去,給人一種孤傲遺世之感。
丫鬟不知何時,已經告退了下去,閆素素站在原地,並未上前,隻是試探的喊了一聲:“閔王爺?”
那人影絲毫未動,也沒有轉過身來,而是背對著她坐下,少卿,一聲悠揚的琴音嫋嫋而出。
閆素素曾受過琴樂之教,一下就聽出來那人彈的是一曲《梅花》。
萬花之中,梅為最清;百聲之中,琴音為最雅。
以最清雅之聲,吟最清雅之物,宜其有淩霜音韻。
身在暗香浮動的梅林之中,聽著清絕高雅的琴音,偶有幾朵寒梅,繽紛飛落,藏在她的衣領肩頭發間,熏染了她一頭一臉的芳香,惹的她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開始沉醉。
一曲罷,琴音未停,而是換了曲子。
此去閆素素亦是熟悉,叫《歸去來》。
曲調本應哀怨幽婉,述的是思念之情,可此刻聽來,卻總夾雜著幾分喜悅的情緒,不知道是閆素素賞琴的技術還沒到家呢,還是對方確實在表達某種欣然。
這曲罷了,琴音終止,沒有再奏響,天光也已經大亮了,一縷晨光,透過稀薄的霧靄和叢叢的梅枝,在地上鋪了一床碎金緞子。
閆素素看向亭子,那人站了起來,回轉了身,果然就是元閔翔。
看著閆素素,元閔翔目露柔光,嘴角微微勾著,完全不見了平日的冷酷倨傲。
閆素素也對他微微一笑,笑的卻是生分疏離。
元閔翔的眸光,在接觸到她的笑容的時候,微微緊了緊,下一刻,當發現她身上穿的是一襲男人衣衫後,他眼底裏的溫柔,瞬間收斂了。
“衣服誰的?”
閆素素覺得好笑,她有必要和他報備嗎?
本來還是祥和的氣氛,一瞬間就有些僵硬了。
“閔王爺,要是我記得沒錯,我們好像還沒成親吧,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
聽她不正麵回答,元閔翔以為她定然心裏有鬼,大步提起,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她走來,靠近她後,他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不要以為還沒成親,你就可以給本王帶綠帽子。”
“放開我!”閆素素冷冷道。
看著她泛紅的白皙肌膚,元閔翔才覺自己太過激動了,為什麽會這樣?
本來下人來報她生還而歸的時候,他不是一遍遍告訴過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留在身邊,盡快舉行婚禮,為什麽一見麵,居然又陷入了劍拔弩張的境地?
是太在乎她了嗎?以至於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輕而易舉的牽動他,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也會因為一件衣服,一句話而怒不可遏,而失去理智?
鬆開了閆素素的下巴,他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下來,看著閆素素身上的衣服,他也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過多追究。
“那場劫難,你是如何逃生的?季妃說你本來在她身邊,後來為了不拖累她,跑了。”
季妃?
是說季末嗎?她已經從貴人,變成妃子了?看來是因為在這場劫難中,她立了大功,從而被提升了等級。
覺元閔翔態度緩和,閆素素也消了自己的銳利之氣。
“我跳入芷江,撿回一命!”
她說的雲淡風輕,他聽的卻是心驚肉跳。
十二月的芷江,何等的冰涼刺骨,而且芷江河水湍急,漩渦頗多,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做水中遊魂。
是被逼到了何種地步,讓她不得不選擇這極端之路。
元閔翔心裏生了憐憫,疼惜。
大手一攤,把她緊緊的圈抱在了懷裏,下巴抵靠著她光潔的額頭,聲音裏,溢滿的都是憐愛:“很冷吧!”
閆素素本能的掙紮了一下,這次沒有費多大力氣,輕而易舉的就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她的臉,潮紅了一下,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強抱,但是第一次,感受到他這般溫柔的臂彎。
“還好,閔王爺,若是沒什麽事我,我要回家了!”
她轉身欲走,不想他卻一個箭步擋在了她的前頭:“今日是除夕,我會差人過去說你不回去了,陪我過個除夕吧!”
除夕,原來居然已經到了除夕夜了,這幾日一隻都再顛沛流離,閆素素都不曾發現,過年了。
既然是除夕,當然要和自己的家人一起過,更沒有留下來的道理,閆素素開口拒絕:“我還是回家吧,等過完年,會和爹爹一起過來給王爺拜年!”
元閔翔身子一淩,她到底要拒絕他多少次?
有些霸道的擋著她的去路,他對著身後威嚴的喊了一聲:“來人呢!”
不一會兒,有個小丫鬟疾步跑了進來,站到身後諾諾道:“王爺有何吩咐?”
“去丞相府傳本王口諭,就說三小姐已經平安回來,今夜會留在本王府中守歲,明日一早,本王再親自送她回家。”
完全是獨斷獨行的決定,閆素素不悅起來,對那丫鬟道:“別聽他的,不用去傳什麽口諭,我現在就要回家。”
無奈這可是人家元閔翔的家,那丫鬟可是元閔翔的丫鬟,怎麽可能聽她的話。
對她的話,那丫鬟置若罔聞,隻是恭順的對元閔翔福身告退:“奴婢這就去辦。”
丫鬟走後,閆素素湧了怒意,紅著一張臉瞪向元閔翔:“我要回家。”
“這裏,就是你的家!”他拉了她的手,不顧她的反抗,就把她往梅林深處拉去,“既然你人回來了,母後也打消了去西陵守陵的念頭,那麽我們的婚期就不必延後,等過完年,你就是我的女人,你現在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我會讓你提前成為我們元家的人。”
閆素素知道這句話的含義,經曆過那晚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把他徹底惹怒了,吃虧的肯定是她,上次有蝶穀仙留下的藥做幫手,逃過一劫,這次呢?若是他又來強的,她必定是逃無可逃了。
沒辦法,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才知道人這一輩子,可以有多少的身不由己,可以有多少的無可奈何。
被元閔翔拉扯著到了一處大院,院子裏假山林立,臘梅爭寒,正對著院門的是一扇房門,元閔翔把閆素素拉倒了房門口,然後推開了門,對她道:“進去等著,我派人給你弄身衣服來。”
雖然怕兩人再吵起來而沒有繼續追究衣服的事情,但是說到底,元閔翔心裏還是介意的。
進了房間,整個房間裏飄著一股子淡淡的菊香,和元閔翔身上的香氣一模一樣。
百馬圖的屏風上,搭著一件玄色的長袍和一件玄色的貂毛披風,屏風左邊的窗台前,放一張書桌,桌上文房四寶齊全,桌旁邊的琴架上,是一架焦尾琴。
屏風右邊是一根粗大的紅漆柱子,柱子上一人高處,懸了一把寶劍,還有一隻玉簫。
見到玉簫的瞬間,閆素素呆愣了一下,何其熟悉。
那日相府,授以蝶穀仙迷幻藥的方子後,蝶穀仙曾送她玉簫一管,那管玉簫,和眼前這管,簡直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