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車子就開到了京城飯店門口。
這年代還沒有塞車的糟心事,京城的人們也不會想到在幾十年後,塞車會成為京城的一大特色。
宋蕉英挺直腰背,讓自己的飽滿更加突出,然後款款伸出絲襪長腿下了車。
就在她想要看到許靈均局促不安的樣子時,卻看到許靈均一臉淡然的神情,仿佛眼前這家京城最高檔的飯店,跟路邊攤也沒什麽區別。
她眉頭微微一挑,心裏實在是有些詫異。
因為她負責跟旅行社對接許靈均的事情,所以非常清楚許靈均在近二十年來都是在鄉下牧場生活。
她也看過旅行社拍的照片,那個鄉下牧場貧窮又落後,跟這裏對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更別說跟米國比了。
一般來說,正常人從一個這麽落後的地方來到這麽高檔的地方,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一些拘謹不安的情緒。
可是,這些情緒一點都沒有出現在許靈均身上。
這倒是奇了怪了!
其實,她哪裏想得到,許靈均在前世看過不知道多少大場麵,別的不說,就他比較常去光顧的洗浴中心,都比現在這家京城飯店更加唬人。
口袋裏但凡沒有千兒八百,都挺不直腰來。
更何況,身為穿越者的他,天生就有一種強烈的自信和優越感,又怎麽可能會把區區這麽一家舊時代的飯店放在眼裏呢!
很快,由禮賓員提著行李,宋蕉英率先走進了飯店。
走動間,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許靈均跟在身後,目光在飯店大堂掃過,然後,他看了一眼宋蕉英不斷搖曳的身姿,暗自搖了搖頭。
比起前世那些小妖精差遠了。
據說這年代,米國那邊的秘書可是很能幹的。
也不知道他那個便宜老爸受不受得了?
不久後,他們搭乘電梯上了八樓,走進了一間高級商務套房裏。
對此,許靈均也沒有一點意外。
身為一個億萬富翁,從米國來到國內,自然不可能摳摳搜搜的,開這麽一間高級商務套房,簡直灑灑水啦!
宋蕉英推開房門,大聲喊道:“董事長,來了!”
說著,她彎腰提起許靈均的行李走了進去。
許靈均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跟著走了進去,順手還幫忙關上了房門。
雖然他不是很適應自己多了這麽一個便宜老爸,但是,隨著他以後不斷在影視劇中重生,想必這種情況並不罕見。
因此,他必須學會去適應。
就在他剛放下行李的時候,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一個稍顯激動的聲音響起。
“靈均嗎?”
他身體微微一頓,緩緩轉過身去。
隻見一個麵容清臒、精神矍鑠,穿著一身西裝,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老人,正一臉激動地看著他。
沒有意外的話,眼前這個老人應該就是他的便宜老爸了。
他嘴唇蠕動了下,有心想要打聲招呼,可也許是因為太過尷尬,他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許景由看到許靈均的神情,心裏一痛,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抓著許靈均的手臂,一臉殷切地問道:“累了吧!幾個小時飛機。”
“兩個小時。”
許靈均緩緩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嗯,坐,坐下說。”
許景由仔細打量了下許靈均,點了點頭說道。
說著,他便拉著許靈均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要不要喝點白蘭地?”
宋蕉英從冰箱裏拿出兩瓶白蘭地走了過來,笑著問道。
“請他們送兩杯咖啡來,熱的。”
許景由擺了擺手說道。
“好的。”
宋蕉英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許景由有些愧疚地說道。
許靈均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畢竟,他這些年過得可一點都不苦。
“靈均,站起來,走兩步!”
許景由一臉期盼地說道。
“啊?”
許靈均微微有些愕然。
“走兩步我看看!”
許景由開口催促道。
許靈均一時搞不清楚許景由的意圖,不過,他微微沉吟了下,還是站起身走了起來。
同時,他腦海裏不禁想起了前世看過的一個叫賣拐的小品。
許景由眼神定定地看著許靈均穩健的步伐。
過了一會,他心裏猛地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許靈均的身邊,伸手拍了拍許靈均的肩膀,一臉複雜地說道:“我每次做夢,都夢見你成了瘸子。”
許靈均微微一愣,頓時明白了許景由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說道:“那應該是你心裏頭這樣想過吧!”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也許是因為愧疚,所以在擔憂之下,很容易就會往壞處想,想得多了,也就會潛意識地認為會是這樣的結果。
從這一點來看,他這個便宜老爸,對他這個兒子,還是放在心裏的。
許景由輕歎一口氣,拉著許靈均在沙發上重新坐了下來,握著許靈均的手,一臉感慨地說道:“要是在大街上,我一定認不出你來。”
許靈均想到前身這麽多年的苦難經曆,還有對眼前這位父親的複雜情感,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緩緩開口說道:“爸爸,我們最後一次見麵,那時我才十一歲。”
許景由身體一顫,眼神頓時恍惚起來。
他緩緩靠在沙發裏,幽幽歎道:“有三十年了!”
許靈均看到許景由的樣子,腦海裏閃過前身的記憶,神情微微有些黯然。
當年,他這位便宜老爸和便宜老媽,因為性格不合,最終婚姻破裂。
在前身十一歲那年,許景由獨自去了米國,沒過多久,前身的母親也因為生病去世了。
似乎所有婚姻的不幸,都會讓最無辜的孩子去承擔最深的傷痛。
在現在這個年代是這樣,在前世那個年代,也是這樣。
過了一會,宋蕉英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放在茶幾上。
她看了一眼有些沉默的許景由和許靈均,急忙笑著說道:“許先生,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先喝點咖啡提提神吧!”
“謝謝!”
許靈均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靈均,你先去房間洗漱一下,晚點我們再一起吃飯。”
許景由回過神來,有些傷感地說道。
“嗯!”
許靈均放下咖啡,點頭答應道。
說著,他便起身拿著行李走進了房間。
剛好他也需要調整一下心態,把自己代入到原身的情感中去。
不然,非得把他尷尬死不可。
宋蕉英跟在許靈均身後,猶豫了一下,笑著說道:“許先生,這裏麵有衛生間,要是有什麽需要的,你可以跟我說。”
本來,她是想教一下許靈均怎麽使用淋浴,可是礙於許靈均那種淡然自若的表現,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好的,謝謝!”
許靈均點了點頭說道。
然後,等宋蕉英走出房間,他隨手關上門,把行李放進衣櫃裏,接著一個後仰,整個人摔在**,心裏不禁開始想念李秀芝和許伊伊。
沒有我做的飯菜,她們會不會吃不下啊?
客廳裏,宋蕉英看到許景由正拿著幾張照片認真看著,她馬上走了過去,坐在許景由的身邊,笑著說道:“在機場,我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你們許家人,你們倆人額頭像極了。”
“是嗎?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變得冷峻了。”
許景由抬起頭來,有些傷感地說道。
“冷峻?”
宋蕉英有些疑惑地看著許景由。
她倒沒有覺得許靈均冷峻,反而覺得許靈均沉穩大氣,根本就不像是在鄉下出來的人。
許景由沒有回答宋蕉英的疑惑,他之所以會覺得許靈均冷峻,更多的是對於許靈均那種不自覺的疏遠,感到傷心而已。
他低頭看了看照片,皺著眉頭說道:“手那麽粗大,不像是我們家裏人。”
說著,他把照片遞了過去。
宋蕉英有些好奇地接過照片看了起來。
“他是我們家的長房長孫,他爺爺還說,在他出生的那天有兩隻喜鵲,還說他一輩子都會錦衣玉食。”
許景由搖了搖頭說道。
說完,他忍不住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董事長,這也不能怪您,您又不是故意丟下他不管。”
宋蕉英聞言急忙開口寬慰道。
許景由伸手拿過照片,手指在照片上輕輕撫摸著,低聲說道:“當年,我也沒想到她會生病去世,要是知道會這樣,我肯定不會丟下靈均不管的。”
“現在也不遲嘛!隻要董事長您把他帶到米國去,您的億萬資產足夠讓他以後一輩子錦衣玉食了。”
宋蕉英輕聲笑著說道。
“是啊!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把他帶走,我不能再讓他在這裏受苦了。”
許景由一臉認真地說道。
宋蕉英眼底閃過一絲異色,馬上笑著問道:“董事長,您覺得他會願意跟你去嗎?”
許景由眉頭一皺,毋庸置疑地說道:“我是他的父親,他應該跟著我走。”
“嗯,您說得也是!”
宋蕉英笑著附和道。
說完,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接著說道:“董事長,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去安排一下晚飯。”
“行,你去吧!”
許景由擺了擺手說道。
很快,宋蕉英就起身走了出去。
許景由坐在沙發上沉吟了下,起身走到許靈均的房門前,敲了敲門喊道:“靈均,你出來一下。”
“哦!”
許靈均聽到聲音,一個翻身起床,迅速走了過去打開房門。
“你跟我來!”
許景由看了眼經過洗漱之後愈發俊朗的許靈均,點了點頭說道。
說完,他便轉身走進了套房主臥裏。
許靈均默默跟著許景由走了進去,然後坐在沙發上看著許景由。
許景由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一回到大陸就學會了一句術語叫做向前看。”
“我們也應該向前看!”
“你還是趕快準備一下,跟我到米國去吧!”
“我這次回來,一方麵是想要看看祖國的山河,更主要的,我就是要把你帶走。”
許靈均根本沒有怎麽考慮,馬上就搖了搖頭說道:“爸爸,我現在過得挺好的,這事還是算了吧!”
“為什麽?”
許景由眉頭皺起,有些不滿地說道。
“在你離開我的這二十多年,我跟這片土地已經融為了一體,現在國家正在為了十幾億人奮鬥,我想要跟祖國一起來爬這個坡。
而且,我已經有了老婆和孩子,還有很多非常善良可愛的鄉親們,他們離不開我,我更離不開他們。”
許靈均沉吟了下,緩緩說道。
“你就那麽看好這個國家?”
許景由有些不解地問道。
在他看來,許靈均受了那麽多的磨難,不是應該期盼著自己能夠逃離這個地方嗎?
怎麽還會對這個地方有著那麽深的眷戀?
許靈均微微一笑,慢慢說起了這麽多年的經曆。
其中,最主要說了原身曾經想要自殺,卻被那些善良可愛的鄉親們幫助和接納的事情。
許景由聽完之後,久久無法開口言語,心裏更是感到無比愧疚。
這時,宋蕉英走了進來,笑著說道:“董事長,吃晚飯吧!都準備好了!”
“哦!好!”
許景由回過神來,點頭答應一聲。
他深深看了一眼許靈均,忍住心裏翻滾的情緒,起身走進了衛生間裏換衣服。
宋蕉英急忙跟了進去,從衣櫃裏拿出領帶幫許景由係上,並且還不忘笑著說道:“今天有您最喜歡吃的菜。”
“嗯,好極了!”
許景由看著鏡中的自己,迅速調整好情緒,點了點頭笑道。
很快,他便穿好西裝,梳理好半百的頭發,然後走了出去,輕聲說道:“靈均,走吧!我們一起吃頓飯。”
“嗯!”
許靈均站了起來,跟在許景由身後,走出套房,搭乘電梯下去餐廳。
不久,他們在餐廳服務員的引導下,在大廳裏的一張餐桌就坐。
沒過一會,菜和酒就端了上來。
宋蕉英一直留意著許靈均的神情,想要看看許靈均麵對滿桌美味佳肴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可惜,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發現許靈均露出饞樣,甚至,她還感覺許靈均隱隱有種嫌棄的意思。
頓時,她心裏對許靈均愈發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