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笑非笑,微眯的桃花眼裏情緒不明,但阮舒怡覺得,他是在看她笑話。

也是,以前她多厲害啊,對著他總是頤指氣使,誰讓她是他金主呢。

那時候她不是沒有折騰過他,戀愛中的她很作,她自己清楚,大半夜非要吃小餛飩,讓他出去買,他最厭惡皮蛋粥的味道,她偏偏親手給他做皮蛋粥……

陳凜會照單全收,為了錢,他這人能屈能伸。

現在,能屈能伸的變成了她,她低下頭,很恭敬:“陳董好。”

陳凜“嗯”了一聲,問經紀人:“公司隻有她一個是走這種抗癌博主的小眾路線嗎?”

經紀人:“對,其實我們本來也沒打算做這類的,是有人介紹她進來,而且當時她人氣確實不錯,長相也好,我們就想著試一試。”

陳凜笑說:“那可要保護好了。”

經紀人沒明白。

陳凜補充:“就一個,要是死了就沒了。”

話音落,大廳死一般寂靜。

什麽人能對一個絕症病人說出這話……

大家雖然都是這麽想的,但沒人敢吭聲,畢竟陳凜身份擺在那裏。

最後阮舒怡先開了口,“放心,我死了,也不耽誤你賺錢。”

陳凜還沒來得及反應,經紀人趕忙打圓場,“哎陳董,我們的重點不是抗癌博主,這個就是順帶做一下,您看這邊,這邊的顏值主播,還有才藝主播,搞笑主播,這才是我們的主要路線……”

陳凜深深看了一眼阮舒怡,沒再糾纏,繼續去看別的主播了。

這個歡迎儀式結束,回到辦公室裏,周葉嘀咕:“那個陳董,我剛剛看著他還覺得他好帥,沒想到說話那麽難聽啊。”

阮舒怡沒搭話,她心情不是很好。

她是快要死了,但陳凜也犯不著見一次提醒她一次,而且也說不準呢,萬一她能等到合適的骨髓,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陳凜這個德行,讓她的求生欲更強了,真想活到一百歲打他的臉,在他墳頭蹦迪。

周葉以為阮舒怡被陳凜的話刺激到了,安慰著她說:“你別太難受啊,資本家就是這樣,在他們眼中,我們隻是商品。”

主播這行就是這樣,有時候被人評頭論足,自我感覺就和砧板上的豬肉差不多。

阮舒怡正想說話,經紀人跑來了。

星輝現在隻剩下三個經紀人,帶她和周葉的是同一個,也就是剛剛給陳凜介紹主播的這位,名叫賀坤,三十六的男人,背著壓死人的房貸,每天做夢都是如何帶出一個頂級主播給他賺錢。

對阮舒怡這種數據半死不活的,他平時其實很少管,隻要沒賠錢,他就不太找她麻煩。

但現在,賀坤站在她麵前,麵色不善,“你剛剛怎麽和陳董說話的?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是咱們的大boss了,而且他手裏有資金,是能盤活咱們公司的,你得罪了他可以走人,我帶的其他主播怎麽辦?你可別連累我。”

周葉在旁邊打抱不平,“可是,是那個陳董先說那種話的啊。”

賀坤瞪了周葉一眼,“閉嘴,別管別人的事,你今天練舞了嗎?快去練舞!”

周葉悻悻走了。

賀坤又看向阮舒怡,“陳董今天要在會議室裏和一些重點主播麵談,點了你的名,你今天別回去辦公了,就在公司呆著,等我通知。”

阮舒怡一愣,“可是我兒子……”

賀坤直接打斷,“你叫人幫忙帶一下,這是陳董來的第一天,你可不能再得罪他了。”

阮舒怡有點煩,她給朋友打了個電話,安頓了一下阮皓言的事,之後就在公司裏等待。

她不知道陳凜要和她麵談什麽,她又不是公司重點培養的對象。

陳凜現在看起來是有錢了,都能買公司了,但是她覺得腦子正常的人不太會買星輝這種半死不活的公司,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一直胡思亂想,到了下午,她是真的有點坐不住了,主動去賀坤跟前問,但也沒問出結果來。

再次回到辦公室,阮舒怡想起一件事。

這好像是她幹過的事……

和陳凜約會的時候,她總是要他等很久。

她這人比較臭美,換衣服化妝,往往要花費大半天,陳凜偶爾催她,她也不當回事,他對她總是很無奈。

她開始懷疑,陳凜那時候不發脾氣是憋回去了,現在逮到機會,就開始報複她。

好在,下午五點多,賀坤終於打內線電話,通知她去會議室。

阮舒怡敲門進去,會議室裏坐著兩個人,除了陳凜,還有他的助理。

她不知道別人見新來的領導是什麽樣,但她麵對的人是陳凜,就很難做到自然,她站在門口,止步不前。

陳凜的助理於濤笑容溫和,開了口:“阮舒怡是吧?先坐。”

阮舒怡有幾分局促,走過去拉開椅子坐在了他們對麵。

陳凜低著頭在看平板,聽聲音,阮舒怡判斷出他在看她的視頻。

莫名的就有些羞恥,被人當麵看她錄的視頻其實也不是頭一回,但這個人是陳凜,感覺總是有點奇怪。

陳凜關掉平板,身子往後,靠住椅背,單手推了一下,抬眸睇向她。

“你這個號,名叫阮阮。”

阮舒怡點頭。

陳凜:“誰起的名字?”

阮舒怡手緩緩攥住,“我自己隨便起的。”

其實以前,和她關係好的朋友,最多喊她舒怡,隻有陳凜,從認識沒多久就開始喊她“阮阮”。

這個親昵的稱呼是他最先叫的。

不過現在,在評論區,每天可以看到一大堆人喊她阮阮。

陳凜沒說話,手指在平板上麵輕輕地叩。

會議室太安靜,這點聲響就被無限放大。

於濤是從美國跟著陳凜到這兒的,對這位爺的情緒感知非常迅速,他立刻問阮舒怡:“要不,你改個名字?”

阮舒怡對名字沒什麽執念,但……

“可以改,但是我想不到要改什麽,我從一開始做自媒體,用的就一直是阮阮這個名字。”

陳凜蹙眉,別開視線,心想,現在什麽人都能喊她阮阮了。

他心口似生出一股無名火,臉色也不好看,語氣冷而硬:“難聽,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