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凜和阮皓言這個洗手間去了很久,久到最後在電梯口等待的阮舒怡不得不順著商場洗手間的路標一路找過去。
她多少有點擔心,雖然阮皓言都能自理,但畢竟是個三歲小孩,也不排除會出現什麽意外情況,而陳凜……
別說帶孩子了,他以前看到小孩都恨不得繞路走。
拐過彎快到洗手間時,她看到父子倆。
阮皓言站在那裏,而陳凜正半蹲下去和孩子說話。
阮皓言最先看到她,喊了一聲“媽媽”。
陳凜扭頭,瞥見她,微微蹙眉站起身來。
“你們怎麽這麽慢?”她走過去,問陳凜:“沒出什麽事兒吧?”
陳凜盯著她,菲薄的唇動了動,沒立刻發出聲音,他眸色很沉,又隔了兩秒才道:“沒事。”
阮舒怡覺得他有點奇怪,她拉著阮皓言的手打量孩子,也看不出什麽不對。
陳凜又開口:“走吧,先找地方吃飯。”
三人就近選了一家西餐廳,大廳人有些多,他們便去了包廂。
陳凜看著阮舒怡照顧阮皓言吃飯,講究挺多,她用消毒濕巾給阮皓言和她自己都擦了手,又擦擦桌子,然後給阮皓言圍了口水巾,這才開始吃東西。
用餐期間,總能聽到阮皓言不停喊媽媽。
“媽媽,這個土豆泥好好吃,我還要。”
“媽媽,我不想吃胡蘿卜……”
“媽媽,我等下可以吃個冰激淩嗎?”
阮舒怡不厭其煩地回應阮皓言沒完沒了的問題,她語氣很溫柔,但也會在阮皓言不好好吃飯的時候輕輕斥責。
這都是些很瑣碎的對話,這是屬於他們母子倆的日常,長久以來,阮舒怡她……就是這樣,事無巨細地照顧著阮皓言。
陳凜手裏拿著的叉子半天沒動,他安靜地聽著,想起剛剛在洗手間門外的走廊上,阮皓言告訴他的答案。
阮皓言的出生日期,距離他和阮舒怡分手,差不多剛好十個月。
阮舒怡覺察他半天沒動,問他:“你怎麽不吃?”
陳凜回神,“我……”
他看了一眼阮皓言,默了默,當著孩子的麵,有些話也不好談,他說:“我剛剛想到一些工作上的事。”
阮舒怡問:“你該不是今天還有工作吧?”
陳凜說:“沒有,就是想起有個難纏的客戶。”
阮舒怡忽然笑了下,“其實我挺意外,你居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陳凜扯回飄遠的思緒,問:“怎樣?”
“就是……”阮舒怡盯著他,頓了頓,“事業型的,我本來以為,你隻會……”
顧忌著小孩在旁邊,她話沒說完,她知道陳凜肯定聽得懂。
陳凜也確實很快會意,他有些無語,“當年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不就告訴過你,我那時候已經在做兼職的軟件外包工作了?”
阮舒怡:“我以為你隻是吹吹牛啊。”
陳凜被氣笑,“我發現我說什麽你都不太信,但我可沒騙過你,倒是你……”
他停了下,盯著她雙眼,“阮阮,你有沒有騙過我?”
他的眼神很犀利。
阮舒怡被男人這麽一盯,背脊有點發涼,正在想他這話什麽意思,阮皓言就驚叫了一聲。
兩人趕緊都朝著小孩看去。
阮皓言也不知道怎麽吃的,一小碗蘑菇奶油湯都給扣到了身上。
雖然有口水巾擋著,身上的衣服卻還是髒了。
阮舒怡趕忙給孩子收拾清理,陳凜也起身過來幫忙。
阮皓言身上的T恤都髒了,卻還抓著擎天柱,說:“媽媽,我的變形金剛沒有髒。”
陳凜不太能理解小孩的腦回路,阮舒怡也是有些心累。
還好這裏是商場,陳凜說:“吃飽了我們帶他去下麵買衣服換吧。”
也隻能這樣了,匆匆吃過飯,三人下樓去童裝區買了衣服。
阮皓言雖然換了衣服,但身上一股子蘑菇奶油湯的味道,必須回去洗澡了。
一般帶他去公園,不玩一天他就沒完,但今天大概是因為有陳凜帶來的那些玩具,他也沒鬧騰,阮舒怡說回家洗澡,他就乖乖地點頭。
陳凜開車送兩人回家。
老舊的小區沒有什麽車輛管製,他這次一路將車子開到了樓下。
阮舒怡正想告別,陳凜也下了車,他打開後備箱,說:“給樂樂的玩具你們兩個拿不了,我幫你們拿上去吧。”
阮舒怡略有些遲疑。
她想起了自己租的小房子,其實也不能算是條件很差,但確實沒法和當年比就是了。
當年,她包小白臉租的小複式都比她現在住這房子條件好多了。
陳凜畢竟是見過她有錢的時候的,她就不是很樂意被他看到自己的落魄,但轉念一想,她得了白血病這消息都被他知道了,她在他眼裏還能怎麽落魄呢?
於是她沒有阻攔,陳凜拎著幾個大袋子,跟他們一起上了樓。
還是老式的步梯樓,進門之後,陳凜將東西放在客廳茶幾上,掃視一圈。
這裏確實很小很舊,五十平左右的樣子,不過收拾得十分整潔。
阮舒怡帶著阮皓言進浴室,陳凜跟了過來,見阮舒怡要關門,他擰眉:“你別告訴我,他洗澡得你跟著。”
阮舒怡以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說:“這不是廢話嗎?我不跟著,萬一摔著碰著怎麽辦?”
陳凜皺眉,小孩子就是麻煩。
阮舒怡又要關門,他擋住了,“我來吧。”
阮舒怡一愣。
“我是男人,也方便。”陳凜已經走了過來,這裏沒有浴缸,他取下花灑,又看阮舒怡一眼,“你出去吧。”
阮舒怡還是有點猶豫,“我得告訴你,樂樂洗澡的時候,不太安分……”
“沒事。”陳凜想,衝個澡而已,能有多難呢。
阮舒怡看他堅持,覺得這也是他學習帶孩子的機會,她叮囑:“那你小心點啊。”
陳凜也不知道洗個澡有什麽好小心的。
等阮舒怡離開浴室,他打開花灑調試好水溫開始給阮皓言洗的時候,他才明白阮舒怡臨走之前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阮皓言脫了衣服,才被花灑淋濕,就開始晃動身體,使勁搖搖腦袋,將水甩得到處都是。
陳凜被甩了一臉一身,滿頭黑線,“你在幹什麽?”
阮皓言一臉認真說:“甩甩,狗狗和貓貓都是這樣的。”
陳凜單手抹了一把臉,“你是狗狗還是貓貓?”
阮皓言:“我是樂樂。”
陳凜:“……”
他有點抓狂了,努力耐著性子順著哄:“對,你是樂樂,不是狗狗也不是貓貓,所以你不需要甩甩。”
阮皓言說:“不行,樂樂和狗狗還有貓貓一樣,喜歡甩甩。”
陳凜有些崩潰,努力講道理,“你看,你甩叔叔一身水,是不是不太好?”
阮皓言又使勁甩甩,“那叔叔,你也來甩甩吧,甩甩就幹了。”
陳凜:“……”
救命,還邀請上了。
給阮皓言衝完澡,他全身濕了大半。
等他從浴室出來,阮舒怡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陳凜看著她,眼神委屈,“你還笑。”
阮舒怡彎下身給阮皓言擦頭發,笑說:“我都提醒過你了。”
阮皓言的頭發在出來之前已經被陳凜擦得半幹,小男孩眨巴著大眼睛說:“媽媽,樂樂自己會用電吹風了,可以自己吹頭發,你給叔叔擦擦。”
阮舒怡一怔。
陳凜本來想折回浴室裏收拾一下的,聞言就不走了,也眼巴巴地盯著阮舒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