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錦墨過來,也是為了滑雪場那個在線購票的小程序。
許梔上車後,好一陣才擦幹眼淚穩定下情緒,眼看車子是要往酒店方向開,她又想下去了,她說:“不然……我還是下去吧,我不想去這邊酒店。”
她的嗓音甕甕的帶著鼻音,梁錦墨直視前方,沒有停車,“這邊剛開業不久,晚上七點過後就不通車了,你現在去景區門口也沒有車去市區。”
許梔低著頭不做聲了。
她也知道她走得有點晚,這裏距離市區遠,又是新開的景點,交通上還不太成熟,當時她腦子一熱就往出走了,隻是單純的不想呆在酒店而已,她甚至不願意在酒店另外開一間房,就是想徹底離開,離梁牧之和陳婧越遠越好。
人生第一次被人這樣冤枉,她真的被氣壞了。
她鼻尖發澀,梁牧之好像就沒有考慮過她走了會去哪裏,能不能回到市區。
他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也沒有信息,她很清楚,這一次和他們以往的矛盾都不同。
半晌,梁錦墨又開口:“我聽這邊的負責人提過,除了酒店,還有個區域有度假屋,我問問他能不能住。”
他單手戴上藍牙耳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掛斷後,車子調轉了方向,許梔問:“那邊能住嗎?”
“他說可以,我們過去看看,”梁錦墨道:“但是有點遠,在景區最南邊。”
許梔:“遠沒關係,我就是不想住在酒店。”
梁錦墨沉默片刻又開口:“跟梁牧之一起來的?”
許梔往皮椅裏縮了縮,“不是我想來的……是我爸,我家公司不太順,項目缺錢,我爸希望我能和梁牧之在一起,說兩家結親對他融資貸款有利,他下命令要我來。”
梁錦墨:“你沒告訴他,梁牧之有女朋友了?”
“梁牧之不讓我說,”許梔低著頭,情緒還是很低落,“他女朋友叫陳婧,是前兩年北城落馬的一個貪官的女兒,梁叔叔和梁阿姨還不知道她和梁牧之在交往,他們注重家族聲譽,肯定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我要是告訴我爸,梁叔叔和梁阿姨很快就會知道。”
梁錦墨眸色暗沉,“你打算一直為梁牧之保守秘密?”
許梔望向車窗外,隔了幾秒才道:“我不知道。”
“我和梁牧之……這次可能就連朋友也做不了了,”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澀又自嘲的笑,“陳婧今天在滑雪場從斜坡上滑下去摔傷了,她和梁牧之說,是我甩開她的手導致的,梁牧之相信了她,他……”
她嘴巴張了張,卻沒能說下去。
雖然要走是她自己提出來的,但她很清楚,今天是梁牧之趕她走。
梁錦墨沒有再追問,車裏安靜下來。
滑雪場的度假屋目前不對外開放,南區的值班負責人從值班室出來迎接梁錦墨。
“小梁總,您來了,陳總和我說您想住度假屋,我和您說一下情況,您可能得委屈一下,目前我們收拾好的度假屋隻有一間比較小的,是用作展示的樣板間,其他大點的都還沒完全收拾好。”
梁錦墨聞言,微微蹙眉,“有多小?”
那人望了一眼許梔,遲疑了下,“就……是針對單獨來的遊客那種的,定製的一室一廳高檔彩鋼房,不過您放心,內部的配套設施這些全都做好了的。”
梁錦墨側過臉看向許梔,“住嗎?”
許梔沒有想到在這裏找個除了那家酒店之外的住處這麽難,她不好意思再麻煩梁錦墨了,對他說:“住吧。”
兩人被帶到這間小小的度假屋。
其實環境本身還不錯,後現代簡約風的裝修,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幹淨,就連嶄新的床單被褥都準備好了,就是有點冷。
負責人打開空調,說:“很快就暖和了,這邊熱水器也有的,想洗澡什麽的也很方便,我們領導計劃這個區域都投放這種度假屋,到時候會有麵向情侶的,一家三口的,還有上下兩層,幾居室的那種……”
負責人和梁錦墨聊起景區的建設規劃,許梔則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等她折回客廳,梁錦墨已經打發走了那個負責人。
他拿著手機在講電話,她聽了兩句,感覺那頭似乎是周赫。
等他掛了電話,她問:“你要去找周赫嗎?他是不是跟楊雪在那邊酒店裏?”
梁錦墨的臉有點黑,“他們在酒店房間,五個人已經都喝多了。”
他是來找周赫談工作的,但和醉鬼怎麽談。
許梔想起楊雪和周赫,說:“周赫和楊雪……他倆應該挺合拍的。”
梁錦墨將手機放進衣袋,看向她,“你一個人可以嗎?”
許梔愣了下,點了點頭。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梁錦墨:“這裏隻能住一個人,我去酒店了。”
許梔還是點頭。
梁錦墨往外走,她跟著到了門口,看他拉開門,她出聲:“錦墨哥哥。”
他步子頓了下,回頭。
她咬咬唇,說:“謝謝你。”
梁錦墨叮囑:“雖然這邊有保安,但畢竟是不對外開放的區域,人比較少,你把門鎖好,落地窗的簾子也拉好,有什麽問題,打我電話。”
許梔說:“好。”
梁錦墨走出去,並帶上了門。
許梔站在落地窗窗口,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這裏就連路燈都沒開幾盞,很快,男人的身形就隱沒在黑暗之中。
許梔的肩膀垮了下去,景區規劃的冰雪城還沒建起來,從這裏正好看到的就是那一片被規劃的空曠區域。
忽然之間,她覺得她像是一個人站在曠野之中,整個世界似乎都將她拋棄了。
梁錦墨回到車上,沒有立刻開車。
他降下車窗,點了支煙,望向車窗外,看的是度假屋的方向,但……
視線被值班室阻隔,從這裏是看不到許梔住的那間屋子的。
還在開發中的區域很荒涼,光線也黯淡,他的眼眸諱莫如深。
煙抽一半,他按滅了,從車內置物箱裏取出一個紙袋。
他下了車,鎖好車,拎著紙袋,朝著度假屋走了回去。
靠近度假屋,梁錦墨放慢腳步。
簾子沒有拉,屋子裏的光線透出來,客廳裏的一切一覽無遺。
他看到許梔坐在沙發上,弓著身,臉埋在掌心裏,肩頭不停地顫抖。
他的腳步頓住,不遠不近地,他就這樣安靜地注視著屋子裏哭泣的姑娘。
時間感變得很模糊,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的指尖變得冰涼,他邁步走到了門口,抬手搭上門把,轉了下,門就開了。
他讓她鎖門拉簾子,她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屋內許梔一驚,立刻抬頭看過來。
看到是梁錦墨,她鬆口氣的同時,又萬分窘迫,站起身,用手背胡亂擦了一把臉,“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梁錦墨走進來,將紙袋放茶幾上,然後過去鎖了門,並將落地窗的簾子全都拉上了。
這才回頭看著她,說:“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