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很安靜,許梔盯著手機屏幕,直到眼睛酸困,她忍不住眨眼。

眼淚流下去,她抬起手擦了擦,這才給梁錦墨回複:我不過去了,我已經回家了。

那邊過了很久,又發來一條: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回家意味著什麽,他們都很清楚,許梔忍著眼淚,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發: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你和周赫說的話,就當我沒有聽到。

那頭安靜下來,沒有再回複。

她將手機收起,眼神呆滯地盯著輸液的藥瓶,看**一滴一滴落下,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被困在噩夢裏。

她努力過,掙紮過,以為一切都會不一樣,最後卻還是回到原點,她好像從來都沒有進步過。

趙念巧退燒,已經是半夜的事兒。

許何平在臨時病房的陪護**休息,許梔也一直沒有合眼。

到了淩晨,趙念巧醒過來,人也清醒了,看到許梔,有些茫然。

許梔解釋:“你又發燒了,我和爸一起送你來醫院的。”

趙念巧想起昨晚的事,立刻蹙眉,“你怎麽回來了?”

許梔朝著她使眼色,她順著看過去,這才看到旁邊陪護**的許何平。

許何平大約是因為心底大石落下,此刻倒是睡得很沉。

趙念巧壓低聲:“那你現在趕緊走,趕你爸醒來之前。”

許梔搖頭,“我不走了。”

趙念巧一愣。

“我已經答應我爸,和梁牧之訂婚,”許梔平淡陳述:“我想好了,如果和梁牧之訂婚可以挽救咱家公司,是值得的,再說這麽多年,我吃穿上學是公司供養,現在我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趙念巧擰眉,“你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許梔說:“沒事,就是想通了,媽,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重要,別再為我操心了。”

趙念巧:“是不是因為我?”

許梔搖頭,“不全是,你別多想了,我和梁牧之不是娃娃親嗎?我對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就是覺得這樣對大家都好。”

趙念巧臉色嚴肅,“梔子,牧之那孩子被慣壞了,一點不在乎你的感受,那天在醫院裏那樣說你……你怎麽能和這種男人在一起?”

許梔不想就這個問題再談下去,她幫趙念巧掖了掖被子,“你剛退燒,別說太多話了,再睡一會兒吧。”

她並不想再被別人的話擾亂心神,她不能再動搖了。

天亮後,三人離開醫院回了家。

趙念巧仍然很虛弱,在臥室裏休息,許梔也躺在旁邊睡了一陣,不多時,又被許何平敲門喚醒。

梁牧之和付婉雯來了。

如梁牧之頭天所說,付婉雯來,主要是確定許梔的想法,然後確定禮裙設計師。

梁牧之看到許梔出現,並沒有太過驚訝。

其實這才像許梔,逆來順受。

以前的許梔根本不會鬧,什麽都聽父母安排,這次她鬧了,但結果顯而易見。

趙念巧是她的軟肋,由不得她不管不顧。

付婉雯問許梔:“梔子,你想好了嗎?”

許梔點頭,“我聽我爸安排。”

付婉雯很滿意,她想要的也正是一個好拿捏的兒媳婦,不然性子要是像梁牧之一樣,那豈不是要更頭痛。

付婉雯:“好,你有沒有喜歡的禮裙設計師?時間比較趕,最好是國內的。”

許梔說:“沒有,我不關注這些,您安排吧,我沒有意見的。”

梁牧之看了一眼許梔,忽然生出幾分恍惚。

從前的許梔好像回來了,但很莫名地,他又有種感覺,從前的許梔再也回不來了。

她看起來乖巧順從,但她的眼底不是從前那份恬淡安寧,而是一片晦暗灰敗。

她好像……

變得成熟了。

付婉雯談完正事,打算走,梁牧之說:“媽你先走吧,我和梔子聊聊。”

付婉雯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好一陣,說:“你對梔子好點,她現在是你未婚妻,以後會是你的妻子。”

“知道了。”梁牧之又沒耐心了,他很煩別人說教,哪怕這個人是他媽。

許何平今天精神狀態倒是不錯,送付婉雯到門口,折回來又招呼梁牧之:“那你們聊,梔子你給牧之把茶添上。”

梁牧之說:“不用了,我和梔子去她房間吧。”

許梔也沒拒絕,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到許梔房間,她身體疲憊,坐到沙發上,靠住靠枕,問梁牧之:“你要說什麽?”

梁牧之先走到窗口,往下麵看了一眼,“行啊你,以前膽子屁大一點,現在二樓都往下跳。”

他承認自己非常記仇,不陰陽怪氣兩句就不舒服。

許梔了解這少爺的秉性,她垂著眼,“二樓也死不了,再說死了更好。”

梁牧之像是被刺了下,回頭望著她,“你至於?我有那麽差勁?”

許梔也看著他,“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滑雪場說看著我覺得惡心。”

梁牧之確實忘了,他那會兒在氣頭上,話是怎麽難聽怎麽說的,他現在回想也覺得挺過分,默了默,“那不還是因為你非要氣我,和那個私生子一起……”

許梔打斷他,“他有名字的,叫梁錦墨。”

梁牧之:“你又要因為他和我吵架嗎?”

許梔偏過臉,沉默下來。

她還是不想聽見別人強調梁錦墨私生子這個身份,不想聽見別人說他的任何不好。

她想,就算他真的想要報複,她也不會因此否定他這個人,是這個世界對不起他。

梁牧之勉強妥協,“行,不提他了,反正也是無關緊要的人,那你現在是決定接受訂婚了,是吧?”

許梔低下頭,“你知道我沒得選。”

梁牧之點頭,“沒事,我其實也不願意,但不是沒辦法麽,先把這茬對付過去,你能不能幫我和我爸媽求情,給我把保鏢撤了?”

他往窗外指了指,保鏢就在樓下站著,“我真是受夠了,我和他們說我不跑,他們又不信,現在咱倆都接受訂婚了,你幫我解決一下這個問題。”

許梔說:“我可以試著說說。”

梁牧之鬆了口氣,“你開口他們肯定會聽。”

塵埃落定,梁牧之感覺很微妙,他和許梔要訂婚了,雖然是假的。

他注視著許梔,而許梔正垂眸失神。

她的思緒好像飄到了別處,身上透出的氣息是憂鬱的。

這樣的許梔很陌生,他沉默片刻,忽然問:“你和那個男的,怎麽樣了?”

許梔回神,“誰?”

“你喜歡的那男人。”

許梔怔了幾秒,才說:“結束了。”

梁錦墨沒有再發微信過來,她想也是,他絕對不是那種會黏黏糊糊的性子。

他一向清冷寡言,她隻是得以在過去的幾天裏,短暫地窺見他不為外人所知的那一麵。

梁牧之很不甘心,問:“他到底是誰?讓你那麽惦記。”

許梔不說話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較什麽勁,忍不住又問:“他那麽好嗎?”

這下,許梔有了反應,她點頭,“嗯,我沒見過比他好的人。”

梁牧之心口堵著一口氣,“你瞎?這兒還站著個人呢。”

許梔看了他一眼,“你連他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