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
錢倉一站在帳篷外，眼前的景象是森林，但是卻讓他恐懼不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害怕。
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接著使用安全帽燈，可是額頭處卻沒有出現光源。
“沒用麽？”
錢倉一眉頭緊皺。
又一滴雨水落下。
“等等……”
錢倉一見手張開，他發現情況與自己預料的有些不同。
雨水落下的軌跡相當奇怪，並非直接落下，而是……呈“螺旋狀”。
雖然光線太暗導致看不清楚，但是他的身體能夠感受到雨水的落點。
全身上下，除了腳底之外，前後左右都有雨水落在身上的感覺。
“冷靜，先弄清楚我在哪？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錢倉一右手食指與中指按著太陽穴，之前的事情他記得非常清楚，但是進入森林之後發生的事情，卻像是籠罩著一層迷霧，怎麽也看不穿。
“既然暫時想不起來，不如幹脆認為是夢境。”
“會是夢嗎？”
錢倉一張開雙手，感受著雨水的撞擊。
他閉上眼，微微踮起腳。
忽然，他以獨特的視角感受到了周圍的情況。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自己的身影，而此時，“自己”正在以上帝視角觀望著自己。
更遠的地方，同樣有另外一個“自己”在觀望。
無限重疊的場景。
不停堆積的影像。
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上了問號，無法分清虛實。
完全封閉的世界，無數窺探的眼睛。
雨水的下落的軌跡開始改變，變回了正常的下落路線，唯一的區別是雨水變成了瀑布。
錢倉一睜開雙眼，雙手擋住頭部，想要回到帳篷，他剛將帳篷打開，卻發現裏麵已經積滿了水。
腳下，水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幾秒鍾的時間就已經淹沒膝蓋。
“怎麽回事？”
錢倉一向營地外跑去，他剛跑幾步，水麵竟然上漲到腰部。
此刻，他已經來到了營地的邊緣，也看見了前方詭異的一幕。
雨水被透明的罐子裝在營地當中，逐漸累積，一米不到的距離，卻仿佛是生與死的差別。
錢倉一衝到營地邊緣，右手微微彎曲，伸向前方。
當他的手臂碰到雨水邊緣的時候，卻遇到了阻礙，像是碰到堅冰，被擋在裏麵。
他將雙手貼在雨水邊緣，仿佛正貼在一麵透明的玻璃牆上。
雨水並沒有因為錢倉一遇到困境而減緩上升的速度，水麵已經上升到了錢倉一的脖子處。
“難道……”
錢倉一剛開口，雨水流入口中，差點讓他咳嗽起來。
水麵依然在繼續上升。
錢倉一抬頭看了一眼，接著雙腿用力，跳了一下。
正當他揮動雙手打算向上方遊去的時候，身體卻落回原地。
水根本沒有給他提供任何浮力！
錢倉一雙眼睜大，看了一眼地麵，接著右手握拳，向水壁捶了過去。
奇跡之戒！
錢倉一看了一眼右手食指，他已經使用了奇跡之戒，可是右手食指卻沒有任何亮光出現。
缺氧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錢倉一環顧一圈，嚐試尋找離開的辦法，忽然，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
同時，錢倉一感覺天地都在旋轉，等他恢複過來之後，他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換了個模樣。
他正待在教室裏麵，唯一的區別是教室裏麵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是由幾何體拚湊起來的“積木人”。
“31，你沒事吧？”
講台上的教師投來了關心的目光。
錢倉一上下打量著教師，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教師的臉主要由長方體與球體構成，一個大的長方體豎在正中間，下方是一個橫著的短長方體，形成一個倒T字。
兩個長方體的夾角處有兩個顏色不同的球體，一大一小，球體上方各有一個正四麵體，隻不過一個正四麵體與球體接觸的部位是尖角，而另外一個正四麵體接觸的部位是平麵。
錢倉一看到這張抽象派的臉的時候，腦海中竟然產生了關於相貌以及表情的評價。
講台上的教師相貌美麗，正擔心他的狀況。
錢倉一深吸一口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兩個不規則的四麵體正在緩緩轉動。
“31，我幫你。”
同桌輕聲說了一句，接著彎腰，右手向地麵伸去。
錢倉一低頭，注意力放在書桌上。
此時，他才注意到桌椅有些不對勁，自己的桌椅並不是正常的模樣，而是人類的模樣。
書桌的四個支撐腳，變成了人類的手腳，因為手與腳的長度並不一樣，所以桌子呈傾斜狀態。
桌子側麵，一張人臉正以平靜的目光看著錢倉一。
居然不是……死的？
錢倉一注意到人臉並非如同雕像沒有絲毫生氣，而是活生生的臉，眼睛能夠轉動。
“沒事。”同桌伸手輕輕拍了拍錢倉一。
錢倉一這才轉頭看向地麵，地上，兩堆被縫製在一起的人臉正躺在地上。
當錢倉一看見人臉的時候，人臉的眼睛也移動視線看著他。
“你的教材。”同桌拍了拍兩堆人臉，像是正在掃去人臉上的灰塵，接著，同桌將“教材”放在“書桌”上。
錢倉一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隨後，他轉頭看向窗外。
明媚的藍天之上，掛在天空的手正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太陽。”同桌似乎早已經知道錢倉一的疑惑。
錢倉一將視線移回書桌，接著翻開“教材”。
第一頁畫有許多長短不一的線條，這些線條仿佛是隨意畫上去的一般，沒有任何規律。
可是……錢倉一卻能夠從線條中看出有意義的信息。
究竟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
而這，也是錢倉一現在想問的問題。
錢倉一將教材翻到第二頁，他看見大的人臉之中夾著一張小人臉。
小人臉上，寫著一句話。
同桌的話。
下課之後我們一起回去。
錢倉一讀懂之後，轉頭看向同桌。
同桌看見錢倉一的“目光”之後，低下了頭，相當害羞。
下課之後，錢倉一跟隨同桌走在街道上。
一輛“自行車”從身旁騎過，而在錢倉一的眼中。
所謂的自行車，是用雙手雙腳爬行的人類。
正當錢倉一將注意力放在自行車上的時候，同桌不知不覺握住了他的右手。
同桌的名字是73。
錢倉一看著同桌，露出疑惑的目光。
“沒關係，即使全世界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你，我也會和你站在一起。”同桌說完這句話之後，以正四麵體為主的頭逐漸向錢倉一的肩膀靠來。
錢倉一沒有開口，他不敢開口。
“教材”扉頁上寫的內容完全可以說明他此時的想法。
究竟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
錢倉一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公路上的“汽車”。
在他的眼中，汽車由八個人組成，四個人代替者底盤與車輪，還有四個人代替車門與車頂。
每當“積木人”做出踩油門動作的時候，作為底盤的四個人便開始閉氣加速。
“謝謝。”錢倉一看了同桌一眼。
“我們去公園怎麽樣？現在時間還早。”同桌提了個建議。
“……好。”錢倉一感覺自己正站在名為瘋狂的懸崖邊緣，而身後，一名醫生還在大聲喊著“你的肝癌已經是晚期”之類的話。
公園的長椅上，錢倉一坐在左側，同桌坐在右側。
“長椅”自然是人類的模樣。
公園口，一名攤販正賣著人手“烤串”，三隻人手被木簽子穿在一起。
“你想吃烤串嗎？”同桌問了一句。
錢倉一搖頭。
“等我，我去買。”同桌起身向烤串處走去。
錢倉一看著不遠處，公園中的“積木人”小孩正踢著人頭玩耍。
同桌很快回來，不過，烤串還是買了兩根。
“給你，試試吧，真的很好吃。”同桌遞了一根給錢倉一。
“不用。”錢倉一搖頭。
“試一次怎麽樣？當我求你。”同桌勸了一句，同時將一根烤串放在自己嘴邊。
“真的好吃，不騙你！”同桌“咬”了一口烤串。
雖說是咬，但是錢倉一根本沒看見同桌的嘴。
錢倉一閉上雙眼，沒有接話，他不能再看下去。
幾秒鍾後，啜泣聲從身邊傳來。
錢倉一睜開眼，發現同桌在哭。
細小的正四麵體從同桌的臉部分離出來，落在腿上。
錢倉一伸出右手，接住同桌的眼淚，細小的正四麵體在手中滾動，卻不落下去。
“對不起。”錢倉一低聲說了一句。
“我……我知道，你眼中的世界和別人不一樣，我隻是想……幫你，如果你討厭我，我不會再煩你。”同桌說完這句話之後，扔下手中的烤串，向公園外跑去。
錢倉一站起，想去追，卻感覺自己似乎有一種融入世界的感覺，他猶豫兩秒，僅剩的理性讓他選擇了放棄。
十幾秒後，急刹車的聲音從遠處響起，隨後是一聲慘叫。
公路上，一輛“汽車”將同桌給撞飛，各種幾何體散落在路上。
錢倉一愣了一下，一步一步走過去。
每一步都仿佛竭盡全力。
路上，同桌的身體部位正被路人拚湊在一起，而錢倉一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同桌身上，而是放在了汽車上。
撞人的司機按了一下充當車門的人的肚臍眼，接著，被按的人將左腿抬起，隨後，司機從這人的**鑽了出來。
整個過程，作為組成為汽車的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
所有的一切，都理所當然……
“啊——！”錢倉一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周圍的路人聽到他的喊叫之後，紛紛走上來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