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身穿黑色製服的保安聽到異響後連忙趕來。
宿舍樓的窗戶，許多人探出頭，想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事。
為首的保安體型壯碩，體重200斤以上。
保安看著地上的屍體，臉上並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時常遇到這種情況。
“快叫救護車。”錢倉一對保安說。
“你去叫救護車。”保安對身邊的同事說。
“這是這個月第8起了。”準備去叫救護車的保安小聲嘀咕一句，接著跑開。
考慮到電影世界所處的時間，手機並未普及，且價格高昂，固話依然是主流。
同樣，工廠的工人在閑暇時間也沒有短視頻等娛樂方式，多數人的娛樂方式都是出去走走，或者去網吧上網。
生活區有籃球場以及小型圖書館，不過能夠容納的人極少，大部分工人基本上不考慮。
“別看了！都沒事做嗎？”保安對宿舍樓大喊一聲。
不過，宿舍中的人並沒有理會，依然選擇圍觀和談論。
錢倉一抬起頭，目光從圍觀的人群臉上掃過。
各種各樣的表情都有，看戲的表情最多，這讓錢倉一有些奇怪。
剛才保安的嘀咕他有聽到，一個月內連續8起跳樓事件。
即使是心態良好的人，都不可避免會擔心同樣的事情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自殺，具有傳染性。
對此還有一個獨特的稱呼——維特效應。
維特是德國文學家歌德的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的主人公，書中維特為情所困開槍自殺而告終。
它讓歌德名聲大震，也在歐洲引起了一陣自殺浪潮，因為影響太過強烈，當時很多歐洲國家都將此書列為禁書。
“你叫什麽？”保安忽然轉頭問錢倉一。
“王侯。”錢倉一輕聲回答。
“廠牌拿來看看。”保安伸出右手。
錢倉一將廠牌遞了過去。
廠牌上有照片、姓名、工號以及職位。
上下班需要用廠牌打卡記錄時間，遲到與早退都會記錄。
進出生活區以及進出廠區需要廠牌作為通行證。
另外，因為廠牌上寫有職位，所以也是一種身份標識。
保安對地位不同的職工有不同的態度。
“這裏有我就可以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保安將廠牌還給錢倉一，之後揮了揮手，將錢倉一趕開。
如同網文中的等級一樣，電子廠的員工也有對應的等級。
最低級是1級員工，等級越高，字數越大。
等級按照招聘的職位來確定，通常與學曆直接掛鉤。
學曆高中及以下都屬於普工，屬於電子廠的最底層，也是人數最多的職工。
錢倉一扮演的王侯正是普工中的一員。
通常來說，前幾年隻要混得夠久，總能夠升個幾級。
如果之後沒有“奇遇”，基本上會停在一個級別幾年或者十幾年，直到退休……或者被開除。
錢倉一點頭，沒有過多逗留。
現在電影才剛開始不久，線索還太少，而且也不知道電影結束的目標是什麽。
如果是攢夠10000塊錢，那……
雖然基本不可能，但是地獄電影總是會出人意料，說不定會有一、兩次白給的情況。
錢倉一離開的時候多看了躺在地上男子一眼。
不知姓名的男子空洞的雙眼凝視天空，仿佛臨死前，思想已經飛越雲層，去往理想之地。
吃過晚飯之後，錢倉一站在廠區門口附近，他站在這裏是為了等千江月。
上夜班的演員有兩人，錢倉一和千江月。
小鑽風和宣紙上白班。
幾分鍾後，千江月走了過來，而且神情緊張，仿佛剛才發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千江月走近之後，站在錢倉一身邊，接著右手向自己這邊揮了揮。
錢倉一知道這是千江月打算說話，於是將頭靠過去一點。
廠區門口的人畢竟太多，雖然地獄電影的限製不算嚴格，但是有一件事肯定會降低角色評分，那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地獄電影。
千江月左手擋住嘴，偏頭在錢倉一耳邊說道：
“你剛來就咒死一個人，不如代號改成死神？”
錢倉一愣了一下。
原來你就為了說這個？
而且還押韻？
錢倉一轉頭看著千江月，右眉輕皺，目光上下打量後者。
千江月一臉認真，繼續說道：
“許龍，性格隨和，缺點有很多，但是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有輕生念頭。”
“他昨天才在網吧充了200塊網費。”
“我們要做的事情應該比較明顯。”
“找出隱藏在工廠裏的罪犯。”
錢倉一想了想，問道：
“為什麽是人？”
千江月看向遠處，說出了原因：
“如同沙子一定會藏在沙灘，樹葉一定會藏在森林一樣，電子廠人這麽多，躲在人群中是最好的辦法。”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驗沒驗證過，我們無法離開百殿惠電子廠。”
“整部電影，我們都隻能在工廠內活動。”
一個新的消息，非常有價值的消息。
錢倉一暫時沒有嚐試離開電子廠區域，不過夜班過後他會試一試，發現這一點隻是時間問題。
地獄電影對範圍的限製，再加上電子廠本身的情況。
他們需要解決的問題十有八九是由人類引起，當然，未必是普通人類。
一切還得看電影的劇情會如何發展。
“時間不早了，我們進去吧。”錢倉一看著逐漸走向廠區的工人，眼神深邃。
……
12個小時的工作時間被切割為數個小塊。
8點上班之後開始工作，到11點的時候，工廠食堂會提供夜宵，45分鍾的休息時間。
夜宵時間過後，會工作到早上8點，當然，中間還有一次15分鍾的休息時間，下班的時候剛好可以吃到早餐。
車間的工作內容相當單一，全部都是組裝類以及測試類的工作。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可以理解為擰螺絲和插拔插頭。
普工的工作內容就是成百上千次的重複勞動。
無需設計，無需創新。
傻瓜式操作，是個人就能做。
錢倉一坐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台測試用電腦，左側的綠色防靜電履帶正在緩慢轉動，將前方的主板帶到後方。
這就是一條測試主板的流水線。
坐在第一梯隊將主板從貨箱中拿出進行測試，測試通過之後放在履帶上，讓主板跟隨履帶後移。
第二梯隊，也即錢倉一所在的位置，需要對主板進行第二輪測試。
測試通過之後同樣擺放在履帶上，讓第三梯隊的工人裝箱。
因為主板是非對稱結構，所以能夠通過履帶上主板的方向進行區分。
錢倉一具體要做的工作是將主板放在身前的測試工具當中，將固定好的測試線插在接口上，按下測試按鈕，等測試通過之後，拔掉測試線，將主板放回履帶。
3個小時之後。
夜宵時間來臨。
錢倉一在工作的時候一直關注自己的疲勞程度。
數值從剛開始的36上升到了57，而現在，才度過了今天四分之一的工作時間。
“看來王侯每天工作完之後都是過度疲勞狀態。”
周圍的員工陸續從工位上離開，前往食堂，錢倉一並不打算去擠，所以依然沒有動。
“從工作強度上來判斷，這份工作身體上並不算太累，但是，精神極容易疲勞。”
錢倉一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揉了兩下太陽穴。
“工作內容單調而重複，再加上各種隱性限製……”
錢倉一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他雙手十個手指都戴著防靜電指套。
戴指套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手指汙染主板。
他將指套取下，十個清晰可見的勒痕出現在手指上，手指處的細胞也仿佛重新開始呼吸。
除了指套之外，頭部需要戴防靜電帽，身上需要穿防靜電服，腳上也需要穿防靜電鞋。
手腕處需要佩戴防靜電環，防靜電環的另一端有一個金屬夾，工作時需要將金屬夾夾在地線上。
工作期間，組長以及巡視人員會監視普工的工作狀況。
3個小時的工作下來，錢倉一有一種在服刑的感覺。
“走吧？”千江月找了過來。
錢倉一轉頭，發現千江月臉上非常不爽。
“怎麽了？”錢倉一問了一句。
“我罵組長被地獄電影警告了，還好沒打他。”千江月攤開雙手。
“不能被開除？”錢倉一低頭沉思。
“看來是這樣，看似沒有要求，實際上限製還挺多。你有什麽發現？”千江月找了個凳子坐下。
“跳樓的8個人沒有引起波瀾，按理來說，整個電子廠都應該人心惶惶，但是完全沒有。”錢倉一回想起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組長的監視範圍多在手上，隻要手不停下來，與附近的工友聊天沒任何影響。
錢倉一將詢問的重點放在死亡的8人身上。
目前疑點有兩個：
一個是電子廠的員工對跳樓這件事習以為常。
電子廠除了不主動傳播消息之外，並未對消息的傳播做任何幹涉，而8連跳竟然沒有引起任何恐慌情緒。
一個是8名跳樓者都沒有任何輕生跡象，至少從這些人的日常表現來看，並未發現。
兩個疑點的權重都不太夠，但是合在一起卻非常可疑。
“我還問到一個有趣的謠言。”千江月右手輕扣了下桌麵。
“什麽？”錢倉一問。
千江月一字一句說道：
“有鬼，在車間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