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元堂沉默了兩秒,拍了下手,再帶著冉雅後退,離開臥室,為錢倉一讓出一條路。

錢倉一並沒有驚訝,原因很簡單,他知道樊元堂算準了梁平母親的事情,所以不擔心梁平會逃跑。

“我相信你,梁平,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樊元堂語氣中充滿讚許,似乎很滿意錢倉一做出的選擇。

錢倉一沒有回答,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每一步都異常沉重,雙腳像是灌了鉛,光提起都需要很大的力氣。

客廳中,樊元堂牽著冉雅的手,兩人麵帶溫和的笑容,像極了一家人,氛圍甜蜜溫馨,然而,天花板的屍體卻猶如一劑顫栗的毒藥,將所有的溫馨都殺死。

“我等你。”冉雅語氣堅定。

錢倉一走到防盜門前,左手轉動門把手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複雜,接著,他將門拉開,右腳邁了出去。

街道前,伏羅村的村民已經聚集,人數不多,大概幾十人,但是這些人都和樊元堂一樣,將屍體用繩索綁在了腰間,不過,因為是室外,體重無法完全抵消浮力,所以繩子上還掛了一些重物,大多是鐵器和石頭。

這些人腳底,野貓死的死,傷的傷,街道如同屠宰場。

錢倉一向前走一步,前方的村民也退一步。

在數十道熾熱目光的注視下,錢倉一向站牌的方向走去,現在時間是半夜,不會有長途客車經過,但是,如果想要離開伏羅村,站台幾乎是唯一的出入口。

當然,其餘的地方也能夠逃走,但是山林的危險與不方便幾乎斷絕了這種可能,畢竟梁平隻是10歲的孩子。

幾分鍾後,錢倉一走在前,其餘的村民跟在後方,此時,如果有路人看見,可能會以為是連夜送孩子去趕火車。

簡陋的站牌如同孤獨的旅人站在岔路口,四周鴉雀無聲。

錢倉一站在站牌下方,抬頭看了一眼繁星點點的夜空,再看向之前在預告片中客車駛來的方向。

馬路一路前行之後,向右彎曲,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山上。

接著,他轉過身,麵對伏羅村的村民站立。

“我們就送到這,你要照顧好自己。”樊元堂開口,這裏,是他願意給出的極限距離。

說完,樊元堂向錢倉一走來。

錢倉一左手伸出,“讓冉雅來。”

冉雅聽到後,準備上前,但是卻被樊元堂的右手擋住,此時,樊元堂正看著錢倉一,表情警惕。

“希望你不會忘記你的家人。”說完這句話之後,樊元堂才收回手,讓冉雅繼續前進。

“我絕對不會忘記他們。”錢倉一張開雙手,看著冉雅。

冉雅走了幾步之後,跑了起來,靠近錢倉一之後,她輕輕跳起,張開雙手與錢倉一抱在一起,“你真好。”

錢倉一將冉雅抱住,輕聲在冉雅耳邊說道:

“雖然你已經死了,但是你永遠在我心中,我不會忘記你。”

冉雅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僵硬。

錢倉一將冉雅推開,手中握緊繩子,轉身向雜草密布的田野裏麵跑去,繩子上,掛著真正的冉雅。

剛才擁抱的時候,他已經將繩子解開。

“追,直接殺了他!”樊元堂冷著臉,率先跑了出去,村民緊隨其後。

田野中,錢倉一右手將繩子拉下,不讓冉雅的屍體成為路標,同時左手撥開前方的雜草,向前跑去。

後方的村民失去明顯的路標之後,速度降低了一些,他們要防止錢倉一又偷偷鑽回去。

不久,錢倉一來到峭壁邊,接著,他將一直用來增加重量的石頭扔掉,同時順著繩索向上爬。

失去石頭重量之後,冉雅的屍體逐漸上浮。

“在那裏!”樊元堂指著錢倉一,加速跑了過去,想要抓住繩子,不過錢倉一早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他爬上去之後,馬上將繩子收起。

錢倉一居高臨下看著下方,他與食憶靈偽裝的村民不同,他不需要與屍體保持聯係,到指定高度之後可以跳下不管,但是村民的情況卻不同,他們跳下之後,屍體會繼續上浮,距離很快會被拉開,要不了多久,偽裝就會破除,露出原型。

露出原型更容易抓住錢倉一,但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食憶靈不能單獨長時間存在,它們要馬上趕回去,至於原因,錢倉一不太清楚,但是之前這一點已經得到驗證。

因此,一直跟過來的村民隻是抬頭觀望。

“我有辦法。”樊元堂微微皺眉。

幾秒鍾後,兩名村民將繩索解開,然後將對應的屍體綁在一起,其餘的村民則站在奉獻出來的屍體上麵,比例為2比1。

樊元堂帶著冉雅一起,隨後,屍體開始上浮。

上方,錢倉一已經升到足夠的高度,早已經準備好的他,雙腿用力躍出,雙手前伸,抓住樹枝,再沿著樹枝迅速爬到山上。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遍。

同樣的動作換成真正的梁平來,早已經摔死好幾次。

錢倉一遠離峭壁之後,抬頭看著冉雅的屍體飛向廣闊的天空,他舉起右手揮了揮,如同最後的告別,之後,他轉身逃入密林中。

很快,樊元堂一行也來到同一位置,站在他身邊的冉雅已經有開始變形的傾向。

等高度再升高一些後,樊元堂抱著冉雅跳下,落地的同時,冉雅的身體開始變形,幾秒後,變成食憶靈的模樣,不過,它並沒有返回伏羅村,而是繼續去追錢倉一。

山林當中,錢倉一時刻關注周圍的環境,任何風吹草動他都不能忽略,現在可以說到了整部電影最後的時刻,一旦失誤,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或者,直接死在電影當中。

忽然,汽車的鳴笛聲從前方傳來。

錢倉一停下,將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過了幾秒,鳴笛聲再次響起。

一個選擇擺在了他的麵前,究竟是躲起來,等到天亮之後再想辦法離開,還是直接跑到馬路上攔車。

“在這裏,他在這裏!”

忽然,一個聲音傳出,而且就在耳邊。

錢倉一猛地轉頭,看見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這張臉的背後,正是代表著記憶的白色絲帶,白色絲帶的另一端,深入耳中。

“在這裏!”暴露位置的呼喊聲越來越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