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半跪在地,以右手為基準,雙手持槍,槍口對準斜上方的廢舊汽車出口,失去支撐的車門緩緩倒向地麵,她的身後,無眼老奶奶也緩緩鬆開握著拐杖扶手的右手,嘴角不自然翹起,一股讓人顫栗的極寒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暗淡的月光灑在黑色手槍表麵,為其鍍上一層銀色光輝,在這廢舊汽車成堆的僻靜之地,這把黑色的手槍,似乎將為這場戰鬥畫上句號。

深色塗漆的廢舊汽車內,一個接近圓形的陰影從車內緩緩伸出。

普洱的臉出現在江蘺眼中,雖然是背光狀態,但是這張臉,江蘺已經看過太多次,多到甚至感覺有些陌生。

麵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江蘺右手食指扣動了扳機,撞針撞擊之後點燃火藥,推動子彈沿著槍管前進,接著,子彈飛出槍管,準確無誤命中目標眉心。

普洱表情由緊張變驚愕,完全僵硬在臉上,接著,他漆黑的瞳孔漸漸散開,整個人從廢舊汽車中掉下,摔在地上。

乓!乓乓!

江蘺再次扣動扳機,進行補刀,她的心跳,不由自主逐漸加快,忽然,後脖子處傳來冰冷的氣息,肩膀也被幹瘦堅硬的手掌抓住。

如果她再不控製呼吸頻率,下一秒,失去保命底牌的她,很有可能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江蘺沒有時間細想,很快做出決定,她停止射擊,放鬆肩膀,緩緩閉上雙眼,讓呼吸趨於平緩。

隨著身體逐漸放鬆,抓住肩膀的雙手也漸漸鬆開。

江蘺心中略微鬆了口氣,同時,冰冷的堅硬物體抵住了她的額頭,不詳的預感從心底升起,她緩緩睜開眼,看見了一把銀色手槍。

普洱站在江蘺的身前,眼角帶著笑意,如同抓住獵物的老虎,發自內心露出笑容。

江蘺怔在原地。

沒死?怎麽可能?為什麽?頭上沒有傷口,也沒有流血,究竟是怎麽回事?

江蘺滿臉不解,現在,她已經站在懸崖邊上,隻要再踏出一步,一切都將畫上句號。

“很意外對嗎?”普洱歪了下頭,“等我們在一起,你會知道的。”說到這,他右手食指緩緩扣動扳機。

“有它在,你收集不到我的靈魂!”江蘺急中生智,大喊一聲。

普洱右手食指停下,目光看著江蘺身後的無眼老奶奶,眼神中帶著些許疑惑。

“它吞吃的正是靈魂,你殺了我,根本沒有時間給你收集。”江蘺補充一句。

“果然,在成功之前,不該讓你知道太多。”普洱視線下移,看著江蘺手中的手槍,“給我。”

江蘺盯著普洱的眼睛,右手抓著槍管,緩緩抬起。

普洱伸出左手,接過江蘺左手的手槍。

忽然,江蘺動了,在普洱注意力稍微放鬆的瞬間,她的雙腳開始用力,不過,她並非打算攻擊普洱,而是想做另外一件事。

她認為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相比於依靠槍械和武力殺死普洱,她更傾向於利用惡鬼。因為她知道惡鬼的攻擊方式,所以幾乎不會被殺死,同時,在這基礎上,再讓普洱呼吸亂起來,直到惡鬼動手。

對於此時的普洱來說,她認為還有一種辦法讓對方情緒劇烈波動,那就是她“突然”改變想法,光憑說,根本無法製造出這種“突然”,最好的方法是行動,也就是……接吻!

江蘺的頭貼著銀色手槍前進,隨後,在普洱錯愕的表情中,她吻上了普洱的嘴唇,同時,右手也放在了普洱的胸口。

此時,江蘺發現自己異常冷靜,冷靜得仿佛沒有任何情感,如同機器人。

跳動吧!

江蘺在心中說,然而,右手掌心傳來的感覺卻讓她有不詳的預感。

她的右手,並沒有感受到任何跳動。

難道……

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想法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普洱後退兩步,對準江蘺的手槍放了下來。

“你為什麽沒有心跳?”江蘺問,語氣很輕,似乎已經接受自己的結局。

“心跳?惡鬼殺人的條件和心跳有關?”普洱繞著江蘺走了起來。

“已經無所謂了,能說說為什麽嗎?至少讓我死得明白。”江蘺任憑普洱在自己身邊轉圈,惡鬼老奶奶依然待在她的身邊,隻不過因為她此時呼吸平緩,所以並未動手,但是,也並未有離開的想法。

“我不是已經回答過了?”普洱輕聲說,接著,他挑了挑眉,沒等江蘺回答,繼續說道:“你不相信我?你以為我被人控製?所以才做了這些事情?”

“不是嗎?你像個瘋子,我也已經被你折磨成了瘋子,我們都是瘋子。”江蘺笑了,她抬起頭,看著天空暗淡的月亮,腦海中閃過曾經的畫麵。

“我可不是瘋子。”普洱搖頭,“還記得我們在河邊騎自行車的時候嗎?你坐在後座,雙手抱住我的腰,頭靠在我的背上。”

江蘺轉過頭,眉頭緊皺,問道:

“你究竟在說什麽?”

“從剛才你說你將我的畫像給你父母看的時候,我就很奇怪,你說過你父母早死了,當時你根本沒必要騙我,現在又說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你是不是把什麽東西弄混了?”

“雖然我們之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是真正算得上約會的次數也不過隻有三次,一次在屍海上,一次在三千米的高空,還有一次在地底世界。”

“其餘的時候,要麽是正在演出,要麽是有其他人在,為了不讓隊友發現我們之間的關係,還特地約定不在主世界單獨見麵,雖然最後還是暴露了,但是,你說的自行車,我從來都沒有經曆過!”

雖然回答的語氣相當嚴厲,但是江蘺的呼吸節奏並沒有太大變化。

普洱聽到之後,微微皺眉,接著,他將左手舉起,輕按太陽穴。

“你為什麽會有這些記憶?”江蘺睜大眼睛,腦海中思緒紛湧,“你被人篡改了記憶?不對,即使有,電影結束之後也會恢複,等等……”

江蘺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是告誡會的人做的,對嗎?難怪他們能夠讓這麽多強力的演員加入,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方法,但是他們一定有辦法繞過地獄電影的限製,達成篡改演員記憶的目的!”

說到這裏,她心情激動,呼吸不由自主加快。

如果普洱的記憶是被篡改的,那麽,是不是有辦法讓普洱回歸正常?是不是還有轉機?

江蘺的情緒越發激動。

然而,呼吸波動的瞬間也被無眼老奶奶察覺。

無眼老奶奶拄著拐杖緩緩向江蘺走去,步伐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