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戲總感覺千江月想說些什麽,可能是心事,也可能是關於夢花的猜測,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問。如果在以前,她總是會委婉地表達自己的看法,絕大部分情況,稍微表明態度即可,不過這次,她選擇暫時保持沉默。
千江月說完之後,開始調查員工身上的製服,想要如法炮製,在口袋裏麵找到有用的記錄。
皮影戲沒有馬上去找嗚咽聲的來源,她等了兩秒,依然盯著千江月附近,擔心剛才的事情再次發生。
千江月注意到這點,轉頭看了皮影戲一眼,“怎麽了?”他問,神情疑惑,接著,他左右看了一眼,並未發現周圍有不對勁的地方。
“沒事。”皮影戲輕輕搖頭,轉身朝嗚咽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重萬分,幾乎讓人窒息。
她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想,如果從篝火開始,將整件事串聯起來,整件事將完全不一樣。千江月對人生的思考,對夢花的判斷,還有對死者的評價,再加上半夢半醒之間的想法,將所有這一切合在一起,隱藏在奇思妙想背後的真實意圖呼之欲出。
“我這邊找到了筆記本,準確來說是他們的工作日誌,記錄得還算詳細,我看完再挑重點念給你聽。”千江月的聲音傳來。
皮影戲回過頭,看見千江月左手拿著一本銀色封麵的筆記本,筆記本已經翻開,她微微皺眉,舔了舔嘴唇,答道:
“好。”
聲音響亮,差點嚇到她自己。
千江月後退兩步,與員工的屍體拉開距離,接著將左手抬起,讓筆記本中間與視線平齊,嘴裏喃喃自語,似乎在念出筆記本上的話,又似乎在分析。
皮影戲左手握拳又鬆開,右手抬起,正握手電筒,將燈光對準地麵,開始地毯式搜索。因為整片草地幾乎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除非嗚咽聲是從樹林內傳來,否則,聲音來源最有可能的地方肯定是在地下。按照這一思路,她每走一步就左右看一眼,防止遺漏關鍵線索。
約兩分鍾後,她在翠綠的青草當中,發現了一個長滿青苔的U形鐵把手。鐵把手大概6厘米高,幾乎與地麵融為一體,在黑夜中,即使是蹲下仔細觀察,都有可能遺漏。她能發現鐵把手,不是因為看見,而是因為不小心碰到。
“千江月!你來看看。”皮影戲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次從心底升起,她轉過頭,視線掃過空地,卻沒有看見千江月的身影。十幾秒前,她才確認過千江月的位置,就在十米遠的地方查閱工作日誌,神情嚴肅像是有所發現,但卻什麽都沒有說。
“怎麽又是這樣?”皮影戲眉頭緊皺,如果之前出現的詭異狀況都隻是她的幻覺,她反而還能夠接受,她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像“狼來了”的故事一樣,前幾次謹慎對待都無事發生,等待已經完全適應的時候,卻遇到了真的危險。
她環顧四周,手電筒的燈光掃過草地每一處位置,甚至包括草地外的森林,然而,在幾乎不可能藏人的草地內,基本上不存在遺漏的情況。
“他回去了?還是說……”說著,她低頭看著剛發現的鐵把手,咽了口唾沫,接著,她彎腰伸出左手,抓住鐵把手。
“醒醒!”
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聲在右耳響起,皮影戲被這一聲嚇得身體一抖,她馬上抄起手電筒砸向右方,力道十足。
“是我。”千江月緊緊抓住皮影戲右手手腕,神情警惕。
皮影戲發現站在身邊的人是千江月之後,略微有些尷尬,“呃……你怎麽會——”她頓時反應過來,有問題的不是千江月,而是她,真實情況是她再一次出現問題,明白這一點後,那少許的尷尬情緒頓時煙消雲散,被突如其來的驚恐所取代。
“你說你有發現,我走了過來,但是你沒反應,好像……”千江月說到這裏,微微皺眉,鬆開抓住右手,停頓兩秒後,將原來想說的話轉換了一下措辭,“……你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皮影戲知道千江月的意思,她出現了幻覺,雖然很有可能是因為夢花的影響,但是,這並不影響幻覺帶來的恐怖。
因為擔心自己隨時會出現問題,擔心幻視幻聽會越來越嚴重,所以一直提心吊膽,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因為分不清真與假、現實與幻想,再加上現在是在電影世界內,任何詭譎的情況都有發生的可能,所以,下意識懷疑一切,懷疑他人,直到最後,懷疑自己。這些合在一起,幾乎要將她逼瘋,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行動不是幻覺,她能夠反擊,能夠逃跑。
這次,她隻是下意識揮手電筒反擊,但是如果下次,她因為幻覺而在千江月遭遇危險,需要幫助的時候逃跑,又或者直接對千江月下手,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你發現了什麽?”千江月岔開話題。
皮影戲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蹲下先檢查鐵把手是不是在,免得再次出現尷尬的情況。她將手電筒換到左手,右手伸出,將鐵把手握住,此時,她感覺心中有一塊石頭落下,比之前稍微安心一點。
“一個把手?”千江月湊了上來,彎腰盯著皮影戲右手的位置,接著,他閉上眼側耳傾聽,“嗚咽聲好像是從下麵傳來的。”
“嗯。”皮影戲點頭。
千江月站直,左右看了一眼,說道:“周圍也沒有別的地方,你打開吧,我幫你盯著。”
皮影戲沒有多說,左手將手電筒放在地上,與右手一同抓住把手,接著,她雙手用力向上提,腳下傳來輕微震動,一個直徑一米多的圓形鐵蓋緩緩抬起。皮影戲深吸一口氣,移動雙腳,調整姿勢之後,再次用力。千江月見狀也伸出一隻手幫忙。
嘭!沉重的巨響在草地上回響。鐵蓋完全翻到一旁,露出下方漆黑一片。
千江月舉起手電筒向下照去,卻照不到底。
“下麵有什麽?”皮影戲走上來,伸出頭看了一眼。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千江月走向最近的樹木,釋放出鎖鏈後,將鎖鏈在粗壯樹幹繞了兩圈後扣住,接著走了回來,“你自己小心點。”他對皮影戲說,然後扶著洞的邊緣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