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走吧,從鏡中世界。”小鑽風右腳點了下地麵,“安全點。”

錢倉一點頭。

兩人前往鏡中世界,這裏的一切都與鏡外一模一樣,幾乎無法分辨內外的區別。由於時間不等人的關係,兩人迅速向光幕的方向趕去,路上,才聊起宣紙的事情。

“我沒有殺他。”小鑽風轉頭看著錢倉一,“結果怎麽樣,我也不清楚,希望他能找到其他方法離開,畢竟通道不唯一。”

“你進步很大。”錢倉一誇獎了一句。

小鑽風移開視線,看向前方,再應了一聲,“嗯……”短暫的沉默後,他深吸一口氣,解釋道:

“鏡師又出現了一些特殊能力,我想可能是我的靈魂在和鏡鬼融合,不——”

他搖搖頭。

“應該說是被吸收才對,而且,來到鏡城後,我有一種回家的錯覺,實際上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他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失落與頹廢,然而,無論他再怎麽隱藏,一些難以注意到的地方,依然在悄悄改變。例如肢體動作,又例如,對某些事情的看法。

“回家的錯覺?”錢倉一注意到了這句話,“是因為全是鏡子嗎?因為很少遇到這種情況,所以你有這種感覺,還是說……這裏是鏡鬼的地盤?”

“後一種。”小鑽風語氣嚴肅,“我以前製造過一些鏡子房間,沒有一個有這種感覺,看來這裏的確和鏡鬼有關,隻是沒想到是前往光陰塚的前一站。”

錢倉一想到了自己的技能名字——光陰塚的領路人,似乎地獄電影早在最初,就已經將它的根本用途表示出來。這一瞬間,他聯想到了小鑽風之前說的話,小鑽風說自己從鏡鬼處看到了未來,再結合技能名透露出來的情報,或許的確存在一種可能的未來和小鑽風所見的一樣。

“我有個想法。”錢倉一開口,他的聲音由低到高,不留痕跡重新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有沒有這種可能,鏡鬼之所以給你看‘結局’,隻是為了欺騙你?例如它給你看的隻是一個片段,又或者隻是一些孤立的想法。有時候欺騙並不一定要撒謊,隻需要利用片麵的真相就行。”

聽到錢倉一談論這個話題,小鑽風移開目光,雖然兩人仍在前進,但腳步比之前慢了少許。小鑽風看著腳下,完全由鏡麵構成的地板照出他的臉,瞬間,他發覺自己的臉變得有些陌生,但他沒法發現,於是他微微偏頭,透過地麵的反光觀察錢倉一,這次,他沒有感覺到陌生感,身邊這個救了自己數次的演員,依然和之前一樣,眼神堅定,身上充滿著活力與希望,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擋。

“蒼一。”小鑽風抬起頭,“沒必要再說這些,不管真正的結果如何,我們都隻有一條路走不是嗎?要麽成功,要麽死。”說到這,他頓了頓,“地獄歸途會成功的!”

“是嗎?”錢倉一出乎意料沒有讚同,反而用略帶否定的語氣反問一句,“有時候,我也在想,我這麽做是對是錯?如果隻是我自己的命,結果怎麽樣都無所謂,但我不想搭上你們的命,我能夠感覺出來,你,還有千江月他們,對於‘為演員爭取機會’這件事,並不是很感興趣,至少沒有到拚命的地步,對你們來說,僅僅隻是因為我想這麽做,所以才跟隨我一起。”

沒等小鑽風回答,他繼續說道:“當然,這裏麵還有告誡會的原因。一路走到如今,鷹眼躺在休眠倉裏生死不明,千江月他們也被烏有追殺,不知道能否逃脫,說不定現在地獄歸途隻剩我們倆也說不定。

從烏有的表現和地獄電影的通知來看,這部電影的結局注定是成王敗寇,輸家將一無所有。一旦失敗,結果可能和早期的演員一樣,當記住他們的人也死去,他們將連回憶都不是,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他歎了口氣,腦海中閃過鷹眼的臉以及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複仇。

“現在回看鷹眼的經曆,很多事情的確和你之前說的一樣,未來像是已經注定,一切都被看不見的手操控著,這隻手正是地獄電影,我在想,如果地獄電影是以‘痛苦’為賣點,我該怎麽成功?怎麽樣才能真正意義上戰勝它?用死亡來終結一切還是接受屬於自己的命運?這兩者又有真正的區別嗎?”

一路的追逐,直到此時此刻,錢倉一才真正吐露心聲,作為地獄歸途實際意義上的隊長,他不能迷茫,也沒有迷茫的時間。很多時候,必須憋住一口氣繼續向前衝,衝到何時,衝到何處,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事情隻有一件,停下就是結束,就是死亡與虛無。

小鑽風停下腳步,笑著搖頭。

錢倉一也跟著停了下來。

“蒼一,在地獄電影裏,有一個目標就可以了,我最絕望的時期,不是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而是不知道活下去是為了什麽?”往事一一浮現在小鑽風眼前,他想到了自己窩在**的那段日子,即便太陽再耀眼,他依然感覺天空是灰色。

如果讓他在今天和當初昏暗的時刻之間進行選擇,他會毫不猶豫選擇現在,選擇雖然困難重重,但還有一線生機的現在。

“蒼一,你太看輕自己了,無論告誡會做了多少惡,告誡會讓其他演員加入依靠的依然是一個崇高的理想——反抗地獄電影,越是絕望,人就越需要希望。相信我,即便你身邊的隊友換了一批人,結果還是一樣,他們依然會做和我一樣的事情。”

說到這裏,小鑽風前進一步,右手抬起,放在錢倉一肩膀上,接著剛才的話說道:

“不瞞你說,就算你現在放棄,剩下的路,我也會繼續走下去,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我想,這可能是地獄電影中,唯一可以傳承的東西——不屈的意誌。”

錢倉一重新打量起小鑽風,滿眼都是自己過去的影子。

初次見麵時,小鑽風還隻會拖後腿,再次見麵時,已經適應地獄電影,而到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麵。他想到了自己和鷹眼之間導師與學生的關係,他和小鑽風之間,又何嚐不是同樣。

想到這裏,他心中也隨之釋懷。

他一直擔心,擔心自己曾經的恩情會讓小鑽風不惜一切代價回報,這不是他願意看見的事情,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不期望會得到小鑽風的回報,當初的善意是最純粹的善意,也是最奢侈的善意,這種情況,也隻有在那段由新人演員轉變為資深演員的時期才會出現。

“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他也抬起右手,放在小鑽風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鏡城中,兩人站在寬廣的鏡麵上,腳下都是各自的倒影,此時,仿佛有一麵名為時間的鏡子立在兩人中間,一麵是過去,一麵是現在,亦或者,兩麵都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