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正在等我們。”智多星眨了眨眼。

“我知道,但是他也可能和柔光、蕭天一樣,早死了,我們已經解開了月影詛咒,沒必要再去冒險不是嗎?我們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去救一個死人又有什麽意義呢?”寧靜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態度卻越來越堅定,她不打算冒風險去救人,自己的命顯然更重要。

“我明白了。”智多星低著頭,臉被陰影擋住,“月影詛咒已經解除,你不願意再救人,但是,你自己也說過不是嗎?你獨自一人待在井裏的絕望感,那種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恐懼,那時的你,不期待同行的演員來救你嗎?”

寧靜啞然,麵色凝重。

“我知道,但是,蒼一活著的可能性太小太小,幾乎是零,和我當時的情況根本不一樣,再說,如果我們救他的時候都賠了進去,你認為值得嗎?”寧靜的聲音在旋轉階梯中回響。

“你還能回憶起自己被困在枯井中的感受嗎?”智多星輕聲問。

“當然……”當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寧靜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早已經忘記當時的絕望感,那種如同溺水者般的絕望。

誰來救救我……誰都可以……

寧靜沒有繼續說下去,她輕咬嘴唇,越來越用力,最後甚至將嘴唇咬出了血。

“忘了對嗎?”智多星停頓了下,“還記得那些救你的人嗎?她們長什麽樣子?代號都是什麽?”

在智多星的質問下,寧靜感覺渾身不自在,她雙手握拳,接著又鬆開,隨後,她的眼神一變,喊道:

“就算不記得又有什麽關係?每部電影的演員都不一樣,誰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遇到,我隻要還記得這件事就行。”

“再說,也許她們也已經忘了這件事呢?對她們來說,當時謎題還沒有解開,救下我也能夠幫她們。”

“還有,你不要一直問我,你也被人救過吧?你還記得他們嗎?”

說到後麵,寧靜幾乎是在怒吼,甚至導致她聲音變得沙啞。

智多星抬起頭,輕聲說道:

“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對我這種人來說,真是太不公平了。”

寧靜將眼睛睜大,非常詫異。

智多星繼續說道:

“我總共被人救過7次,映像最深的那次我現在還能輕鬆回想起來。”

“當時,我和其餘兩名演員扮演的角色是三名盜墓賊,他們的代號分別是長安和鬆柏。”

“根據劇本安排,我們需要進入北方一處未知的古墓,盜取裏麵的觀海鍾,時間限定為三天。”

“剛進入古墓不到半天,我們就因為大意而觸發了墓中的機關,入口被堵,我和鬆柏兩人深受重傷,雙腿被數隻弩箭穿過,隻有長安運氣好一點,僅僅被刮傷。”

“雖然當時我和鬆柏依靠治療型特殊道具保住了命,但行動能力已經為零。”

“長安一個人帶著我們兩個繼續前進,你知道他怎麽做的嗎?”

智多星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著寧靜。

寧靜緩緩搖頭。

智多星繼續說道:

“他一個人先在前麵探路,確認安全之後再將我們兩人一個一個背過去。”

“那是古墓,密布機關的古墓,墓主人為了防止盜墓賊盜取裏麵的寶物,費盡心機,恨不得盜墓賊死光,而長安竟然一個人在前麵探路,然後再來回兩次將我們背過去。”

“那段時間,我和鬆柏一直勸長安放棄,畢竟,當時我和鬆柏幾乎等同於殘廢,不過,長安一直沒有回答我們。”

“後來,長安在搬運鬆柏的時候,誤觸了一個延遲啟動的機關,結果鬆柏死在了機關上麵,長安的左手也被燒傷。”

此時,智多星向前走了幾步,他站在寧靜身前,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寧靜,接續說道:

“當長安再次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對他說,你一個人走,說不定我們三個人還能活下來一個。現在鬆柏死了,你也受了傷,如果你要繼續帶著我,團滅是唯一的結局。你丟下我,我絕對不會怪你,因為這不但是你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

“長安聽到後,在我身邊坐下,他開始包紮自己的左手,然後他對我說……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智多星盯著寧靜的眼睛問。

寧靜搖了搖頭,“長安說了什麽?”

智多星高聲說道:

“長安說: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對我這種人來說,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很好奇他為什麽會說這種話,因為他的運氣相當好,於是我問他:如果這都對你不公平,那麽對我和鬆柏來說又算什麽?”

“長安是這樣回答我的……”

他轉過身,背對著寧靜。

“我可以一開始就丟下你們,就像你們心裏想的那樣,做一個利己主義者該做的事情,接著,我依靠自己的頭腦和運氣獨闖古墓,最後活下來。”

“可,你們呢?你們隻能坐在這裏等死,祈禱著死亡來得快一些,或者希望自己的死亡過程不要太痛苦。”

“這部電影結束,我會繼續參演電影,繼續在生與死之間掙紮,接著,因為大意和運氣不好陷入死亡邊緣,隨即……被同樣的利己主義者所拋棄。”

“難道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活著’?”

“我們被選中成為地獄電影的演員本身就是不幸,而在不幸當中更為不幸的是——失去人性。”

“失去人性以後,我們還是人嗎?我想改變這種情況,我不想在地獄電影之中,還要提防身為同樣不幸的人類。”

“我知道,我的行為很可笑,就像大學生救溺水者,結果自己卻淹死一樣。”

“人們看見這種新聞的時候不會感動,更多的是惋惜,同時在心中告誡自己,以後見人落水,千萬不要去救,最多叫人或者打個電話,已經仁至義盡。”

“是啊,為什麽要救人?一麵錦旗?未必會有;一句感謝?說不定會被罵白癡,甚至,未必會有一聲謝謝;一張死亡證明?很有可能。”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救人的理由。我救你們隻是想證明一件事,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能不斷突破自己。”

“我們沒有翅膀,可以發明飛機;我們沒有魚鰓,可以發明潛水器……如果我們能突破對死亡的恐懼團結一致,也許有一天,地獄電影也會被我們踩在腳下!”

“這就是我不惜冒險也要救你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