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曉站起身來,看著沉靜的坐在胡床微笑的苻融。而苻融也同樣打量著麵前這個精瘦而神態中滿是天不怕地不怕氣概的青年。這個突然竄起的年輕豪傑,和他曾經見過的每一個胡漢英雄都不相同,但是哪裏不同,苻融也偏偏說不來。

也許隻有最善相人的王猛王景略才能說得出來……自己……終究是不如王景略的。

苻融坐在那裏,微微一拍手。那些晉人侍女們就整齊無聲的行禮退入了隔間。原來這麽大的一個車廂,還是整個大車車廂的一部分!苻融親自站起來,從旁邊一個壁櫥當中取出了一副已經有些變色的陳舊絹帛。對著呆呆看著這一切的方知曉微笑道:“方先生,請看看。”

絹帛在方知曉麵前緩緩的攤開了,這副絹帛並不很大,不過有十餘尺長,卷成了一個小小的手卷。邊角已經退色變黃。打開手卷,天頭處就是幾十方重疊在一處,古意森森的印章。不知道在多少人手中視若珍寶的珍藏過。空白處都是各種各樣筆跡的文字題記。真隸篆草無一不備。方知曉基本都認不得寫的是啥玩意兒。他隻是有些激動,終於能搞清楚這些逆天靈寶的來曆的麽?也許自己能知道手的銀光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到底是什麽東西,引領著他一路走到現在,經曆了這麽多,也許還要在種種潮流當中掙紮沉浮下去!

至於秦國如此重要的大人物,陽平公苻融為什麽和他擺出這麽一副一見如故的模樣,還煞有介事的向他透露這個秘密。他現在已經無暇去想了。隻是屏住呼吸看著這個也許昭示了自己命運的手卷。

苻融的手指穩定的指著一方位置在最前麵,大有尺許的印章。幽幽道:“鬼穀王衍……這就是也許曆史最神秘的人,鬼穀子王衍老先生的自用印章。單單這副印記,就讓這手卷已經是無價之寶了……看這後麵,還有抱樸仙人葛洪,南陽劉秀,譙國曹操,鄴城司馬炎……這些曾經開創過一個個朝代的大人物的印章,他們都曾經保存過這部手卷。我苻融何德何能,居然能保有此物……”他的手指緩緩滑過那些已經漫漶的痕跡,然後將手卷朝下展開。

出現在方知曉麵前的,是一副圖畫。

寥寥幾筆,就畫出了雲霧閃電,濤生雲滅,滄海桑田。兩行高古的墨字汪洋恣肆的侵入了方知曉的眼簾。

在發黃的絹帛,這簡單的墨跡,也同時擊中了方知曉的心靈。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些簡單到了極處的幾筆描繪,竟能蘊涵著他無法表達出來的那麽多東西!

苻融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響起:“這兩行字寫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不是說老天拿我們這些生靈萬物當作豬狗一樣,而是說在老天眼中,我們這些生靈的變遷更替,都是毫無區別一般的。而隻有天意是不變的……真的不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