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淩雲用的是什麽招式,也不知道淩雲在中了他這一腿在心口上之後,還能動彈。

滴滴答答……

淩雲口中含血,血流不止,從鮮紅色的嘴唇上流下,止都止不住。潺潺的流了一地,地上還有一些細細碎碎淩雲手骨上的皮肉。

他整個人木然的站著,雙目失神,訥訥的盯著前方。腳掌跺在的地麵上一圈兒的地方,已經碎裂成了一片片小石塊,還有那呆立著的雲天一鶴。

“踐踏”和“突刺”在“無雙”的效果之下全開,果然威力無窮。

雲天一鶴的腿的的確確命中了淩雲的心口,這一下絕對是死路一條。可他沒有料到的是,淩雲怎麽還能動,竟然還能反擊,而且,此刻他的手爪竟然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反敗為勝,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飛羽王流風的腿骨都在顫抖,是的,全身上下冷汗淋漓,這一戰,實在是太過於轟動太過於激烈。結果,也實在是太讓人無法預料,太讓人不可置信。他不再對淩雲有任何不滿不屑,而是敬畏的眼神盯著他,盯著這個完全可以一抓抓死雲天一鶴的男子。

這個如同傳奇一般的男子,此刻卻已經快要死了。

一群飛羽衛們連動都不敢動,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隻能愣愣的瞧著這一幕。

良久,淩雲那抓著雲天一鶴的手指輕輕的放了下來,鬆懈了下去,整個人如同軟泥一般癱軟了下去,倒在了地上。他的心口上,一個豁然的大口子,將他前胸的衣服全都弄的裂開,上麵,沒有任何血跡,可就是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恐怖。

內傷,絕對致死的內傷!

先是斷了三根肋骨,然後又是一腳穿心腿踢中了心口,不死也殘,救活了也是植物人。

“呼呼……“

雲天一鶴目瞪著淩雲倒了下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幹什麽,他可以清晰的感覺的到,對方可以,完全可以一下弄死自己,可是他沒有。

他是什麽意思?

雲天一鶴滿腦子的並不是現在疼痛欲裂的身子,也不是被淩雲那一腳給跺的頭暈目眩,而是在想這個問題。

“額……“

雲天一鶴半晌後終於開口,可喉嚨裏被梗著的那種感覺使得聲音都不對頭了。他目視著倒下去的淩雲,看不見對方的目光,更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因為淩雲整個人是垂下去的。

有生之年……老夫有生之年也沒碰到過你這樣的對手,你這樣的年輕人。

雲天一鶴似感慨,似述說著往事一幕幕,麵上似帶著滄桑,似帶著緬懷:

“不可否認的是,你比一河那家夥強了不止十萬八千裏,不止是武學,還有人生。”

老家夥點著頭,似歎氣,走了開來:

“就是飛羽王流風,甚至上一任的飛羽王流川,也絕對比不上你……甚至是……老夫……也……比不上你!”

要從一個這樣驕傲的人嘴裏說出這句話,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大的膽量,更可想而知淩雲所作所為給他帶來的震撼。

“嗬,你這小子,看起來雖然是一副油腔滑調,而且說起話來刻薄的很,直接就是將我雲天家給貶的一文不值,可是……哎……”

雲天一鶴的臉上卻詭異的浮現出哀傷,是的,對一個敵人,他竟然有了哀傷,就因為淩雲對他的“不殺之恩”?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雲天老爺子緩緩抬起了頭,雖然天邊天際雲幕之上已經是漆黑一片,半個太陽的影子也瞧不見,但他仿佛是在看初升的日頭一般,目中出神,神采中帶著光。

“若你是我雲天家的子嗣,那該有多好……若你能在此之前遇見老夫,跟老夫結成忘年之交,那該有多好……若你能在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個場合中遇見老夫,那……該有多好。可是……你偏偏……”

飛羽王流風、以及其他的飛羽衛們皆都聽的清楚,還有那些原本是東島金皇夜總會裏的工作者們,他們大部分聽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就隻有飛羽王流風一人能聽得懂。

的確,東島金皇夜總會七個大字之中的“皇”字,代表“鶴皇”之皇的“皇”字已經拆了下來,騎虎難下的二人,非要有個你死我活不可。再加上淩雲的言語也實在是觸怒了雲天一鶴。

另外,最直接的導火索還是雲天一河的受傷,那種差一點就喪命的傷。傳出去,他雲天一鶴的孫子被人差點打死,他雲天一鶴還沒能殺了對方,那他雲天一鶴索性卷鋪蓋把自己給埋了算了。

還有就是最根本的,淩雲是龍家的人,至少雲天一河這麽以為,雲天一鶴也一定這麽認為。四大家族本來就是不死不休,隻不過過了百年,大家都相對淡了一些,但仇怨依然在,而且是在暗中波濤洶湧。

所以他必殺淩雲!

“年輕人,對不住了,你不殺老夫,老夫很感謝,但是……老夫卻不能不殺你。”

恩將仇報,本來就為江湖為道上所不恥,但這一刻卻似乎沒人數落雲天一鶴,也許隻因為這裏的都是雲天家的人。

他的腿微微抬了起來,脆弱的淩雲,哪怕他就是輕輕一腳,也能讓這家夥死翹翹。

一聲嬌喝聲傳來,喝聲到人也到,火紅色的連衣裙,嬌滴滴的幾乎要滴出血來的大美女出現在雲天一鶴的左邊,怒瞪著他:

“你還是不是個人?他沒殺你,你還要殺他?你……你良心被狗吃了麽?”

這話雖然難聽,但雲天一鶴卻覺得罵的對極了,也不反駁,隻是對著飛羽王等人揮揮手。流風會意,身子一躍就是三丈,到了左婷的麵前,這才緩緩的道:

“這位小姐應該就是今晚大鬧夜總會的始作俑者吧?要不是因為你,你那男朋友會死麽?這裏,已經不是你能控製的了的了。”

他淡淡的一笑,很有紳士風度的伸出了手,示意左婷離開,他無意為難她,雲天一鶴也沒那意思。

可左婷卻怔住了,的確,若不是她鬧,淩雲會這樣麽?

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每次都是自己害的淩雲半死不活的,她良心怎麽能安?

嘴一橫,腰一攔:“不行,不行,你們不能殺他,快叫救護車啊。嗚嗚……你們,你們要殺就殺我,殺我好了……”

話到半句的時候,左大小姐已經是淚如雨下,她本來就是錯怪了淩雲,現在卻又成了這般場景,叫她怎麽能受得了,淩雲眼看就不行了,這些人還要殺他:

“拉開她!”

雲天一鶴僅僅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不說,走到了淩雲的麵前。

突聽一聲冷嘲自天際傳來:

“堂堂雲天家家主,竟然已經下作到了這個地步,不單單可以將人家的恩惠統統撇開,而且還可以恩將仇報將人給殺了,真是好道義,好煞氣!”

一個黑色的人影自夜幕中出現,此刻已經是夜半十一點,街邊的行人本來就不多,這裏又是極度危險的“黑幫交戰處”,誰又敢過來?敢過來的,又怎麽會是尋常人?

一個滿臉鐵青死瞪著雲天一鶴,同時臉上卻掛著繃帶的老者出現,這老頭不高,皺紋也很多,隻是眼睛裏射出的精光卻讓人不敢直視,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人到遲暮,別的不行,眼睛卻越發敏銳了。

不知道那些跟雲天家合作的黑白兩道上的兄弟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還會不會跟你合作做生意、辦大事。

“哼!”

雲天一鶴先是一驚瞧向了來人,爾後卻是一臉的憤然,哼了一聲:

“我當是誰,原來是龍家的狗,龍家的狗中狗霸,卻不知道是不是來救你們的小蝦米回去的?”

這人不是龍仆卻又是誰。

龍仆微微一怔,莫不是,這家夥將淩雲當成了自己人吧。

“雲天老頭,好久不見了啊。沒想到你的出雲三十六路回風舞腿法越發的精純,就連當初能將我龍家滅門數人的回天,無影腿也到了七七四十九腿了麽?”

如果說前麵的龍仆出現也不能讓雲天一鶴動容的話,那這人的出現無疑是給他一記重磅之錘。

他的臉色突然間變得鐵青,不單單是因為他受了傷,沒法子確定自己能否應付,也因為來人他很熟,不單單很熟,是熟到了“一定程度”。

“龍午,沒想到你終於出來了,老夫還以為你閉關死在裏麵出不來了呢。你這龜兒子現在出來,是要尋我雲天家的眉頭麽?”

雲天一鶴雖然知道大敵當前,但嘴皮子卻不能輸。雲天一鶴的這話無疑也是提醒了飛羽王流風,記得將自己雲天家的人都叫出來,否則的話可就麻煩了。

流風自然聽懂了雲天一鶴的意思,正要離去,卻發現一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正是那滿麵皺容一眼精光的龍仆。

他嗬嗬一笑:

“雲天老頭,這招過時了啊,想現在去搬救兵,你不嫌太晚了點麽?”

“啪啪!”

龍仆輕輕的拍了拍手掌,清脆悅耳的聲音之後,一排排勁裝輕弩的黑衣人出現。不是龍家的特衛龍衛隊又是誰?

龍午,年紀比雲天一鶴小上個二十歲,要不是雲天一鶴的兒子雲天一帆死翹翹了,恐怕現在也是個能像龍午一樣一腳跺三山的人物了。

可雲天一帆,正是被這家夥給弄死的。

他們雲天家和龍家的仇怨,難解難分,不死不休。

龍午是個很從容淡定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龍家的家主,自然言語行為都不凡,聽了雲天一鶴冷嘲熱諷的話,他並不生氣微微一笑:

“舍不得你這老家夥,自然也舍不得一直呆在破山洞裏閉關咯,這道理豈非簡單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