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韞抱著小土狗出門, 黃鼠狼急得像個皇帝要駕崩的太監,陳韞生怕回家之後發現屋子會被黃鼠狼的眼淚淹沒,隻好把它也容進一個密封袋裏拎著, 免得被人看見舉報他私養野生動物。
陳韞走進這家24小時寵物診所。
前台坐著一個男孩兒,眼下青黑, 桌上攤著一塊黑布, 正鬼鬼祟祟念念有詞。
陳韞定睛一看,熟悉的黑布裏露出一隻熟悉的角。
黑霧繚繞,魔氣橫生, 襯著這家診所過於慘白的燈光、冷肅的環境, 安靜得極其詭異的場麵,宛如誤入某個凶殺電影片場。
陳韞心中默道:“宿冬。”
宿冬給他致命一擊,肯定道:“就是之前那批貨物。”
不是吧不是吧?
他最近難道真的倒黴到了極致,下樓隨便進一家寵物醫院都能撞見銷贓現場?
前台那隻花豹沒想到這時候有顧客進來,慌張地把黑布塞進桌子下麵:
“歡迎光臨, 來看病是吧?嗬嗬嗬這些是標本道具。”
花豹一抬頭, 隻見進門口的「客人」臉色蒼白, 身上衣物雖然幹淨, 但憑借它種族優勢突出的嗅覺, 分明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絲腐爛的臭氣——
那是它曾經在那群獵妖師身上聞到過的。
再仔細一看, 對方一手粗暴地提著一隻犬妖, 另一隻手攥著一隻垃圾袋。
垃圾袋裏的妖怪一動不動, 生死不明。
不是吧不是吧?
花豹額角冒出冷汗。
難道它剛剛大放厥詞被女媧大人聽見了,導致倒黴到這個時刻被那群人族鬣狗找上門來?
陳韞摸了下口袋, 發現自己沒有帶手機, 做好準備馬上撤離時, 忽然看見一個男人從樓梯間迎麵走下來。
那頭熟悉的銀發瞬間觸動了陳韞的記憶。
是出巷子後撞見的那個男人。
關鍵詞:
十分鍾殺了八個金丹修士。
殺人越貨, 極其凶殘!
雪貂的目光落在陳韞身上,很快做出和花豹一樣的判斷。
關鍵詞:
擅長潛伏、懂得偽裝。
很可能是妖王派來的探子!
雪貂看向陳韞懷裏的狗,決定暫時陪對方演下去,冷靜道:“病了?我是醫生,進來說吧。”
陳韞知道如果自己現在轉身就走,恐怕更加可疑。
自己之前戴了麵具,對方應該認不出來。
而且這裏可不是鬼市,而是正常營業場所,對方總不至於突然暴起。
陳韞跟進去走了幾步,忽然摸了摸口袋,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慌張,同樣演了起來:“啊,我忘了帶手機,我先回去拿吧。”
男人眼中閃過警惕,道:“狗先放這?”
陳韞搖了搖頭:“沒事,我家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回來。”
然而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忽然感覺到一股力量鉗住他的手臂。
銀發男人用力握住他的手臂,眼睛變成完全占據瞳孔的深黑:“想要聯係你的同夥?關店!”
門口轟隆隆關上。
陳韞拎著袋子的手一鬆,手心裏現出一枚飛鏢,充當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男人的眼睛。
銀發男人沒想到他反應那麽快,抬手擋了一下,它的手瞬間化作一隻爪子,飛鏢刺入它的手中,發出滋滋的燃燒的聲音。
黑霧繚繞。
陳韞心下一沉,這個人也入魔了。
黃鼠狼被摔得一個屁墩,狼狽地從垃圾袋裏爬出來,眼冒金星地抬頭,看見一隻豹妖不懷好意地看著它,嚇得當場大叫:“妖怪啊!”
花豹:“……”
陳韞已經和那個銀發男人拆了數招。
這是他近日來第一次有機會近身打鬥,發現自己修煉多日還是有些許成果的,反應速度和動態視力都有所加強,而且靈力運用更加流暢自如。
但銀發男人不愧是虐殺八個金丹修士的狠角色,陳韞在幾招之內逐漸落於下風。
銀發男人冷笑一聲,身後忽然現出一道妖影,是一隻被黑霧腐蝕著的巨型雪貂。
雪貂露出犬齒,凶猛地向陳韞俯衝下來。
然而這道攻擊卻被一道金光攔截,宿冬站在陳韞身前,手持劍訣,睜眼道:“退。”
雪貂:“人也有妖影?”
雪貂妖影被金光打得四分五裂,陳韞趁機凝結心火,手中飛鏢旋轉射向男人的肩膀,燃燒著火焰貫穿身體,釘在牆上。
前台見狀,沒有再理會那隻妖喊捉妖的奇葩黃鼠狼,直接化為豹型,龐大身軀撞翻了身前桌子,咆哮一聲就要衝向陳韞後背。
陳韞懷裏的小土狗艱難地睜開眼睛,像是感應到什麽,攀著陳韞的肩膀猛然一躍,與騰空的花豹相撞,整隻狗呈大字型,正好糊了花豹一臉。
花豹仿佛挨了一個大逼兜,吃了一嘴毛不說,眼前一黑,根本看不清方向,側翻撞到了一隻籠子。
被撞翻的正好是隻藏獒,半小時前剛被雪貂身上的魔氣嚇得不輕,轉頭又跟一隻凶殘的花豹肌膚相親,嗚咽一聲差點沒當場撅過去。
小土狗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意識還沒清醒,方才完全靠本能行動,抬眼就看見眼前肌肉健碩,大腿比自己身體都要粗的藏獒。
這隻藏獒不是妖族,不在血脈壓製範圍內。
小土狗被嚇得往花豹頭上一跳,抱著它的腦袋慌不擇路開始撓。
小土狗因為總喜歡撓沙發,三天前剛剛被陳韞剪了指甲,這撓的幾下其實是不痛的,連皮都破不了。
但花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感覺到一股戰栗的恐懼,像是被比自己龐大數倍的猛獸按頭壓著打,被嚇得「嗷」一聲叫出聲。
藏獒瑟瑟發抖,開始在籠子裏左衝右突,小土狗夾緊尾巴,撓得更加哆哆嗦嗦。
花豹恐懼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一旁魚缸裏的魚目瞪口呆:“豹子!你入魔了?”
雪貂聽見「入魔」二字,驚疑睜眼,不顧手上被火焰灼燒的劇痛,將飛鏢一把拔出,閃電般伸手要去抓花豹臉上那隻奇怪的狗。
黃鼠狼終於反應過來:“殿下!!”
情急之下,它用盡所有妖力,將體內臭氣放出,在場所有人猝不及防,同時被熏得一個踉蹌。
連陳韞都忍不住捂住鼻子,感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
在場隻有宿冬一隻鬼幸免於難,一道雷訣劈過去,雪貂噴出黑血,濺到小土狗身上。
小土狗原本燒得渾渾噩噩,忽然一個激靈,暫時清明過來,轉過頭正好看到雪貂跪倒在地,已經化出完整的妖族形態。
它一半的身體都被魔氣腐蝕,與另半邊銀白色的身體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小土狗:“……”
小土狗放開花豹,跳到在雪貂的背上,努力抵抗著發熱帶來的虛弱,張開嘴,毫不猶豫地咬在雪貂的後頸處。
花豹:“我的眼睛,我的鼻子——草,白哥!”
雪貂下意識要將小土狗掀下去,然而忽然感覺到一股溫暖無比的力量湧進自己的身體內,與體內翻湧的魔氣相互激**。
它被咬著後頸,悶哼一聲,竟然無法生起一絲反抗的力量。
不是因為恐懼,恐懼不能讓它屈服,而是因為它感覺到一股溫柔無比的安撫和感同身受的悲傷。
雪貂逐漸停止掙紮,身上的魔氣轟然退散。
陳韞凝視著空中湧動的魔氣,趁機默念:“收!”
魔氣如潮水般湧進陳韞體內,直至完全消散。
嘩啦一聲,水幕從天而降,將所有臭氣洗去。
陳韞加上一群妖怪終於可以開始大口呼吸,哼哧哼哧集體犬化。
水缸裏的魚停下狂甩的尾巴,圓眼睛瞪著:“各……各位,能冷靜下來了嗎?”
雪貂化為人形,反手抓住小土狗,難以置信地看著它:“你是誰?”
鋒利飛鏢抵上雪貂的喉嚨,陳韞冷冷道:“把我侄子還回來。”
小土狗已經奄奄一息,還在不停咳嗽作嘔。
陳韞心頭一緊:“怎麽回事?”
雪貂也麵露凝重:“我身上的魔氣暫時消失了……難道是被吸進它的體內?”
陳韞知道魔氣去向,心知不太可能,但小土狗確實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充滿敵意道:“你的血有問題?”
雪貂還穿著那身醫生的白大褂,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土狗的喉嚨,沉默片刻,終於道:“不是……它隻是需要吃點化毛膏。”
掉毛這件事,對有毛的妖怪來說多少有些尷尬。
陳韞能夠感覺到銀發男人明顯收起了殺意,但他幾次對上魔化妖族的經驗讓他一時難以放下警惕,依舊握住飛鏢沒有動。
雪貂道:“豹子,拿化毛膏過來。”
花豹變回人形,頻頻回頭去看雪貂:“白哥……你身上的魔氣真的散了?”
雪貂看著小土狗:“嗯。”
黃鼠狼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怔怔地盯著銀發男人:“你你你是雪貂?”
雪貂?
陳韞倏然想起九尾曾經說過,它是被一隻雪貂斷了三條尾巴。
很顯然,如果它就是九尾口中的仇人,那就是現任妖王的反對派。
雪貂沒有回答,接過化毛膏,非常小心地喂進小土狗嘴裏,用妖力幫助小土狗咽下去,神情柔和。
陳韞轉了半圈飛鏢,將它收了回去:“是你傷了九尾?”
花豹:“你們知道那隻死狐狸?!”
小土狗在雪貂手上躺了一會兒,終於有了點精神,伸爪拍了拍雪貂的手腕,表示感謝。
它拍過的地方,泛起溫和的暖意。
雪貂沉默一會兒,幹澀道:“殿下,不用謝。”
陳韞一頓。
這隻妖一定是在被驅逐魔氣時感應到了什麽。
花豹還有些迷惑:“什麽殿下?”
黃鼠狼也有些慌了,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脫口而出已經喊過一次:“什麽什麽殿下……這這這……”
雪貂轉向陳韞,淡淡道:“四年前,妖族傳聞龍子現世,被一個人族帶走。為了尋找殿下,我跟九尾狐打了一架,斷了它三條尾巴,也被強行種下魔氣。後來聽聞殿下已經遇害,但我不相信妖族氣數就此斷絕,因此讓走獸各族分散躲藏,一直到今天。”
他看著小土狗,低聲喃喃道:“天不絕我妖族……殿下果然還活著。”
花豹已經完全呆滯了。
陳韞判斷著雪貂說的話的真實性。
應當是真的。
如果他說的是假話,這隻妖的智商和演技水平實屬是秒殺陳韞見過的所有妖族了。
花豹靈魂出竅,目光遊移:“龍……龍長這樣?也太像狗了吧?”
他們這種新生代妖族,確實從來沒見過龍族長什麽樣子。
魚缸裏的魚無語了:“豹兒,殿……”
它也卡殼了一下,看著一隻狗有些叫不出口:“呃,殿下這明顯是被封印形態了吧?”
雪貂點了點頭,看向陳韞:“能不能請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說:
補了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