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詩起道:“你要拿到溯光輪?”
陳韞:“是。”
溯光輪和鬼璽不同, 作為能夠直接幹涉時間的太古神器,必須要楚局、謝詩起、顧含桃和項宣四人的共同手諭才能調出。
陳韞直視謝詩起:“情況緊急,謝老大, 過後再跟你解釋。”
謝詩起看了他一眼, 沒再說什麽,轉頭囑咐下屬拿調令調出。
“等等。”陳韞道:“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再做一件事情。”
——
另一邊, 顧含桃接到謝詩起的口諭,親自打開總局武器庫。
就在她準備拿到溯光輪的一刻,忽然身後一聲響動,她猝然轉身, 看清來人後驚詫地睜大眼睛:“哥?”
身後, 顧廣鴻雙眼化出黑霧,一擊襲向毫無防備的顧含桃, 顧含桃無聲倒下。
無數黑霧延展而出, 顧廣鴻將溯光輪納入懷中,歎息道:“鳳凰,果然這就是你最終的秘密。”
他低頭看了地上無知無覺,臉上仍掛著不敢置信的身影一眼。
黑霧驟然一收, 顧廣鴻在原地消散不見, 因此沒有注意到顧含桃手指抽搐到極致, 拚盡全力在地上畫出一個簡單符號。
總局一樓,楚局若有所感, 收回抬頭望去的目光後,猛然側目看向身旁正在調度中的鎮魔三法器。
那三件法器嗡鳴不止, 隱隱有不祥的黑氣漫出。
楚局直覺大喊:“放下所有法器!後退!”
眾人驟然大驚, 但楚局的話音猶如直撞進識海的黃鍾大呂, 眾人意識尚未回籠已經被操控著自行後退。
一張龐大光網擋在眾人身前,與此同時,鎮魔法器爆發出強大黑氣,離法器最近的人被擊飛出去,生死不明,其餘黑氣被暫時抵擋在光網之外。
顧星澤瞳孔緊縮:“怎麽回事?”
鎮魔三大法器是除了鎮魔劍之外,最強大的除魔利器。除了顧含桃所持有的無問鞭,其餘的他們正準備調往澳城。如果三大法器都被魔氣汙染……
而且,這三大法器一直被放在顧家封印深處,為什麽會被汙染?
忽然,顧星澤手背上灼熱一閃而過。
那是自從他逃婚之後,為了避開家裏逼婚,和家裏唯一幫他的顧含桃建立的聯絡符號。
一旦亮起,就代表有「敵情」。
自從他在主動公開婚約之後,這個符號自然也沒有再亮起的必要了。
顧星澤心念電轉,現在忽然出現是什麽意思?
忽然,眾人身後出現一人。
萬千靈光壓向那三把鎮魔法器,暫時製住四散的魔氣。
有人叫道:“顧家主!”
身後,是顧廣鴻背手出現,對顧星澤示意:“星澤,我感應到這三件法器出現意外,你將它們拿過來讓我看看。”
顧星澤按著手背上符號,後退一步,問道:“爸,你怎麽在這?姑姑呢?”
楚局雪白的眉毛忽然皺起:“不要動——”
他手中挽起一枚銅鈴,那銅鈴無限放大,要向顧廣鴻鋪蓋下去。
顧廣鴻嘖了一聲,閃身避開,然而那枚銅鈴已經鈴聲大作,他兩處,此刻身上已經無可抑製地溢出黑霧。
顧廣鴻:“老狐狸,從你當初拒絕我進總局開始,就沒有信任過我。”
楚局轉頭對顧星澤道:“帶上鎮魔法器,跟項主任匯合!”
手背上驟然亮起的符號已經有了答案,顧星澤暫時按捺下震**的心神,翻身抄起所有法器,對楚局道:“姑姑很可能已經遇襲,溯光輪——”
顧廣鴻一隻眼睛緩緩睜開,露出金色的光芒,然而光芒之中汙濁不斷,如同排異反應般不斷溢出黑氣。
顧廣鴻笑了起來:“兒子,在我這裏。”
眾人震住,因為溯光輪從來隻有謝家的血脈才能使用。
楚局手中再聚起光網,向顧廣鴻橫掃出去。
與此同時,顧星澤腳下亮起傳送法陣,在原地消失。
楚局長歎一聲:“看來我們身邊最後一個內鬼就是你了。燭龍。”
——
千裏之外,澳城輪船上。
謝二忽然大叫一聲,捂住眼睛,跪倒在地。
陳韞一怔,單膝跪地看向他的眼睛:“怎麽了?”
謝二卻臉色漲紅,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大叫著開始翻滾。
謝謹在另一旁觀察,大驚道:“眼睛!你的眼睛在流血!”
眾人聚過去,果然發現謝二佩戴上盤古眼的那邊眼睛正在鮮血直流。
身旁,傳送陣一閃,項宣和技術部的人趕到,技術部的工作人員顫聲道:“魔氣數值……已經突破億萬!”
另一旁,顧星澤的身影閃現,他脫力般撐在甲板上,啞聲道:“溯光輪被燭龍帶走了。”
接二連三的消息傳來,眾人還沒來得及消化,忽然天邊又浮起一片陰雲。
黑雲凝聚出燭龍的臉龐,隻是「雙眼」中多了一道金色的光芒,那道光芒亮起,相隔百裏與甲板上的謝二相呼應。
燭龍的聲音在四麵八方響起:“謝家果然無人,讓盤古眼落到一個毛頭小子手上。停止抵抗,將吾所有之物,還給吾吧。”
謝二死死捂著右眼,破口大罵:“我媽,我隻聽說過割腎的,沒想到眼睛都有人搶!”
雖然眾人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但現在很顯然,燭龍是要搶奪和溯光輪配套的盤古右眼了!
顧蘇一手按在謝二眉心,以魂魄之力一起壓製住。謝謹同時出手,割破手指抵住謝二的太陽穴,以謝家血脈對盤古眼的感應牽製,順帶罵道:“你要是守不住,當初還不如將盤古眼給我!”
謝二:“滾蛋吧就你那眼光那麽差,難怪盤古眼不認你!”
謝謹:“閉嘴!”
顧蘇怒道:“閉嘴!”
陳韞也道:“別吵。”
顧蘇:“就是,誰也不許罵我哥!”
陳韞無語,抬頭轉向燭龍,臉色冰冷:“你說溯光輪和盤古眼歸你所有,燭龍,看來你是要自比盤古了?”
燭龍低笑起來,聲音如天邊滾雷:“不是自比,吾就是盤古化身!”
恍如一道白光閃過黑夜,陳韞忽然將一切串連起來。
他喃喃道:“盤古身軀雖然化為山川河流,但是左眼、右眼、經脈、心髒,這四處關鍵卻沒有記載。”
“沒錯。你猜對了。吾正是盤古經脈所化。”燭龍:“吾無意統治這片神州,吾所要要的,僅僅是恢複當年的吾。”
它說完這句話,遠處島城忽然開始劇烈震**,一條骨龍馱著島城搖搖晃晃,拔地而起!
一人驚呼:“不好!結界要破了!裏麵的人怎麽辦?”
謝詩起割下一片血珠,印在謝二額頭之上,隨即立在甲板上,飛快抽出拭雪刀。
在抽刀之際,光芒照徹周圍海域。
她一手立刀於地,瞬間半空中亮起億萬刀光,暴雨一般唰然插向那隻骨龍,以浩然之力壓製住骨龍,迫使其暫時不能起身!
另一邊,項宣結印,一道金光璀璨的封印再次在島城上空落下。
原本風平浪靜的海域周圍,忽然湧出大量水族妖類。
一隻巨鼇正要揮鉗砸向船底,忽然被一隻三層樓的狼一口咬住,甩去一邊。
索勒:“呸呸呸,好鹹!攝入鹽過多我不會掉毛吧?”
一條巨蟒攪動海浪,將一眾水族掀翻出去。
“掉毛挺好,正好過冬!”
索勒思索片刻,罵道:“滾!掉了毛我送給小陳隊長都不送給你!”
甲板周圍,蠱蟲圍成陣法,防止妖族強行上船。
段初陽臉色慘白道:“別浪了,我他媽暈船!”
項圓:“忍一忍!”
金翅大鵬打了個呼哨,陳韞抬頭,隻見天際邊緣遠遠多了一層暗色,那條黑線逼近,才發現原來是一群海鳥。
那群海鳥俯衝而下,瞬間與海中一眾妖怪廝打起來。
封不對仰頭喃喃道:“臥槽,這還真是術業有專攻。”
燭龍的聲音在上空回**:“愚蠢至極!”
陳往矣一直站在高處觀望,立刻注意到一點,提醒道:“它的力量在增強!”
眾人:“廢話!看出來了!”
封不對轉頭問:“陳韞,你現在還有沒有辦法啊?”
陳韞咬牙道:“我在等一個人!”
封不對:“?”
謝二的掙紮越來越艱難,陳韞一手劃破掌心,蓋在謝二的右眼之上,他仰頭直視著天穹之上一片黑雲,低聲道:“謝二,將盤古眼給我!”
謝謹詫異轉頭:“你……”
謝二的意誌力已經到了極限,聽見陳韞熟悉的聲音,下意識一鬆,一道璀璨奪目的金光在謝二和陳韞之間傳遞。
一陣震**之後,陳韞睫毛緩緩顫動,睜開眼睛,濃密眼睫之下,透出光芒。
他對上天空中同樣的金色眼孔,發出聲音:“燭龍,我看到你失敗的未來了。”
“能夠被盤古眼認可。”燭龍冷笑:“你果然是謝平溪的兒子。”
眾人驚詫。
燭龍繼續道:“隻要溯光輪在我手上,你無法完成對過去的應證。也無法完成對鳳凰之力的繼承。你們過去的錯誤,已經奠定了你們的未來。”
“是嗎?”陳韞笑了笑,若有所指道:“有無數個未來,也有無數個過去。燭龍,你當真知道所有的過去嗎?”
燭龍不再言語,源源不斷地從澳城抽調出魔氣,倏然伸出無數觸手,鋪天蓋地般蔓延向周圍,竟然要向粵省方向撲去!
就在這時,一道開天辟地般的劍氣在天際掠過,化作無數劍影,射向四周蔓延的魔氣。
億萬劍影勢不可擋地射向黑霧,劈散在天地之間,生生將黑霧逼退回海域之上,就像劃破黑夜的黎明之劍。
顧星澤和顧蘇同時仰頭,喃喃道:“伏魔劍陣……”
顧沉璧背手而立,淡淡道:“不是覺得熟悉嗎?再給你們看幾招。”
一道巨大劍影倏然出現在眾人上空,雷霆萬鈞之勢直劈向燭龍所在之處。
燭龍黑霧被迫散開,終於露出一條盤踞蜿蜒的蛇型。
這就是它的本體!
它渾身上下並非由鱗片覆蓋,而是光滑無比,聯想到它之前承認的經脈身份,封不對一陣惡心道:“靠,敢情我們就是在跟一個器官糾纏啊?”
燭龍顯然被激怒了,它冷冷道:“吾乃神州之間,唯一僅存的神明。”
話音落下,山搖地動!
陳韞一手按在右眼之上,低聲道:“快來吧,這是最後一次了,給我好運!”
忽然,燭龍左眼光芒一頓。
甲板之上,光點逐漸匯聚,陳往矣看著那道人影,長出一口氣:“賭對了。”
陳韞與忽然出現的人影對視,那人有一雙與陳韞相似的眼睛,帶著笑意:“久等了,兒子。”
謝詩起猝然轉過頭,她手中長刀巍然不動,然而臉頰忽然流下淚水。
陳韞看著他:“謝平溪。”
謝平溪轉頭看了謝詩起一眼,微笑:“辛苦了。”
眾人懵了一般看著這一幕,一時萬籟俱寂。
謝平溪手中出現另一枚與燭龍左眼一摸一樣的溯光輪,放在陳韞手上:“時間有限,我就不多解釋了。既然你能猜到我的出現,應該也明白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他摸了摸陳韞的臉:“你長得和你媽媽很像。是我讓她吃苦了,現在我也要去找她了。”
那觸感在陳韞臉上一碰而碎,謝平溪重新化作光點,直到他消散不見的前一刻,那目光一直停留在陳韞身上。
燭龍左眼的溯光輪徹底暗淡下去,而陳韞手中溯光輪光芒大盛。
燭龍嘶啞道:“怎麽回事……”
陳韞抬頭看向燭龍:“你之前不是問我謝平溪拿走溯光輪是要做什麽嗎?就是為了此刻。”
在謝二說出看不見他的未來之後,陳韞思考了很久,做出了一個猜測:用溯光輪回到過去,奠定一切的不是謝平溪,而是他自己。
那麽即擁有盤古眼,可以看到未來,又擁有溯光輪,可以回到過去,同時掌控過去與未來時間之軸的謝平溪,當年用自己的生命在這件事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冥冥之中,仿佛巧合一般,封不對的父母用鬼璽給了他一種啟示。
謝平溪很可能在二十年之前,就看到了未來發生的這一幕,那是否有可能,配合他的計劃,將溯光輪從二十年之前送過來?
或許世間真的有無形的手在撫摸他的靈台,他又一次賭對了。
時間碎片在陳韞周圍坍塌,四周場景旋轉退去,陳韞的神魂,瞬間進入溯光輪之中。他跟隨一個聲音的呼喚,進入到一個坐標。
再次睜眼,四周是一片黑暗。
一個聲音輕輕道:“你來了。”
陳韞看不見對方,卻在心中莫名產生一種認知:對方就是鳳凰!
鳳凰低聲道:“是我。你來到了我剛剛被燭龍重創的時候。我撐著一口氣,一直在等待你的到來。”
陳韞:“你知道我回來。”
鳳凰的目光在黑暗中如同流光的星辰:“因為我是你,你是我。”
陳韞:“我不是你。”
鳳凰笑了笑:“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擁有我的記憶。”
它悵然道:“那是一件好事。太過龐大的記憶會洗刷掉痛苦,但也會淹沒美好的東西。”
陳韞:“我需要知道燭龍的弱點,以及如何結束這場劫難。”
鳳凰靜靜道:“我也不知道。”
陳韞:“……”
鳳凰:“但你最終會獲得答案的。這已經是最後一場了。”
陳韞:“最後一場?”
鳳凰:“從太古之初,盤古開辟天地,卻也同時將靈氣和魔氣帶入到神州。魔氣愈演愈烈,令靈氣稀薄,天地崩毀,其餘神族開始厭惡這片土地,漸漸離去。而盤古無法放下自己的責任,所以以身穩住天地二脈。但其中有一雙眼睛,一眼看向過去,一眼看向未來,留給人族作為生存的希望。另外還有體內經脈,和一顆心髒,一者為惡,一者為愛,封存在天地之間,無法散去。”
陳韞忽然想到,七情之中,確實還有惡與愛沒有出現。
“但天地之間的魔氣還是無法消散。”鳳凰低聲道:“為了防止當年的慘劇再次重演,我以一千年一次的涅槃,不斷淨化世間魔氣,直到神州劫畢,一共是十次。本該在百年之後,就完成最後一次。”
“但燭龍,也就是盤古經脈的化身忽然蘇醒。它掌握一切秘密,並且企圖恢複神格。在我沉睡之際襲擊了我,並且摧毀所有記載。”
“它要恢複神格,需要做些什麽?”
“將盤古的一切收歸己身。”
陳韞倏然明白:“所以它要吸收世間所有魔氣,因為魔氣本來就是盤古的一部分。”
“沒錯。”鳳凰星辰般的雙眸注視著陳韞:“累世之下,或許燭龍就是神州的最後一劫,也是我們的劫難。”
“當你終於回到這裏。”它輕緩的呼吸逐漸虛弱:“我可以將我的力量全部還給「我」了。”
忽然之間,鳳凰的身上爆發出炙熱火焰,一瞬間照亮了整個洞穴。
陳韞這時才發現,四周漂浮著一麵麵水鏡,鋪滿四周,全都在倒映著人世間的一切。
有熱鬧、有喜悅、有悲傷、有哀懼。
神州大陸上每一處生靈,或許不知道,它們的喜怒哀樂背後,還有另外一雙眼睛正在溫柔地注視著一切。
那熊熊烈火洶湧而至,然而並不灼熱,反而如同暖流,環繞盤旋,溫馴無比,如同本該存在陳韞體內。
鳳凰注視著陳韞,忽然落下最後一滴淚水。
那淚水中倒映出神州萬年間的悲歡離合。
陳韞倏然之間,領悟到了:“你是我。”
時光碎片托著陳韞繼續順流而下,白光一閃,他出現在一個帶著麵具的人麵前。
天衍道人轉身,問道:“你是誰?”
陳韞勾了勾唇:“你爹。”
天衍道人:“這位兄台,還是不便開這種玩笑吧?”
陳韞交代完所有事情,再往後看,卻發現時間節點還有兩個。
他詫異地走向其中一個,閃身進去,發現竟然在一處寒室之中。他抽了抽鼻子,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檀香。
陳韞心跳忽然加快,走近果然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顧沉璧依舊俊美得不近人情,正專注地寫著什麽。
陳韞確定這次對方看不見自己,湊過去看了一會兒,忽然瞳孔放大,心道:“不會吧?”
然而溯光輪在他身邊漂浮,似乎在敦促他完成命運之內的關鍵一筆。
陳韞歎了口氣,挨近顧沉璧,一手握住他的手,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以靈力施加影響。
窗外,枝頭梨花飄落,倏然之間,顧沉璧手中的玉筆滾落地麵,碎裂四散。
室外,有人進去跪地,驚慌道:“大人?”
“無礙。”顧沉璧低下淺色眸子,看向自己方才感應之下所寫的東西,忽然眼中流露出荒謬:“婚約?”
陳韞已經進入剩下最後一個時間點。
眼前是一條村莊的某一處人家,正在敲鑼打鼓地辦婚宴,府前貼了一個「陳」字。
顧沉璧像是路過這個地方,卻無意之中停了下來。
陳韞意識到,這是他在四處尋訪魔氣謎團的時候。
陳韞再次道:“不會那麽巧吧……”
他看著顧沉璧在村外停下,盤腿在一棵梨樹上,拿出笛子,合著樂聲再次斷斷續續地吹奏起來。
樂聲停止後,他收起笛子,透過疏淡的梨花枝,看向縱橫交錯的紛繁天際,逐漸入定。
他當年竟然就是在陳家村附近坐化的!
忽然之間,陳韞感應到一股魔氣正縈繞顧沉璧之上。
陳韞倏然:“不好!燭龍!”
那道魔氣正在拉扯顧沉璧的魂魄!
他明白過來,原來當年顧沉璧魂魄殘留人間,是因為燭龍在搞鬼!
陳韞一道靈光打在那道魔氣之上,用力一拉,將顧沉璧魂魄扯了回來,一道光芒閃過,沒入到身後村莊之中。
陳韞:“……”
原來是這樣。
難怪顧沉璧的魂魄一直留在外公的銅錢之中,就是因為在溯光輪的輪轉之中,多了一個他的橫插一腳。
所有因果奠定,無數時光碎片環繞陳韞而上,而潮湧一般將他推了出去。
陳韞倏然睜眼,回到現實,聽見封不對驚恐道:“陳……陳韞……”
陳韞:“?”
封不對大叫一聲:“你火了!”
陳韞低頭,確實發現自己周身燃起無數火焰,手中溯光輪已經化為光點消失。
半空中,燭龍與顧沉璧正在對峙。
顧沉璧身踩劍影,宛如浮空。
燭龍緩緩開口道:“很好,沒想到竟然這樣都能讓你們完成因果。但之後所發現的一切,可就在因果之外了。”
它看向顧沉璧:“你做好讓鳳凰涅槃的決心了嗎,顧大宗師?就像當年顧挽秋一樣,倘若要救世,犧牲一個人對你來說,應當不算什麽吧?”
顧沉璧眼神漠然,簡直當它在放屁。
然而底下眾人聽見這句「顧大宗師」,卻心髒驟停。
幸好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他們都已經驚訝不過來了,該幹什麽幹什麽,甚至沒有多停頓一秒。
“我說過,我對統治神州沒有興趣,我隻想恢複本來就屬於我的力量。”燭龍又道:“而你,隻要你願意與我合二為一,我吸納完神州魔氣,恢複神格,自然就會離開這裏。”
顧沉璧終於看了它一眼:“什麽意思?”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燭龍:“除了盤古左右雙眼,全身經脈之外,還有一顆心髒留存人世,比我晚了兩百年蘇醒。”
“惡總比愛覺醒得更早。”燭龍感慨道:“倘若當年先蘇醒的是盤古之心,而不是我,或許事情的發展會全然不同。”
顧沉璧:“你想說,我是盤古之心?”
燭龍笑了起來:“倘若不是,你已經自己為什麽天生擁有超越一般人的力量?”
“顧沉璧!”底下忽然爆發出一聲呐喊。
陳韞道:“如果這種弱智的當你都上,婚約你就別想了!”
“呃……”顧沉璧低頭看了陳韞一眼,麵無表情對燭龍道:“不好意思了,陳韞不讓我跟傻子玩。”
“燭龍,你知道你當初想要將他的魂魄截留住時,為什麽會失敗嗎?”陳韞又仰頭道:“是我打斷的,傻逼。”
“嗯?”顧沉璧想了想,竟然自顧自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燭龍氣得渾身顫動。
它啞聲道:“既然如此,那我讓你看看違背我的結果吧。”
底下澳城,魔氣翻湧四起!
原本被謝詩起鎮壓住的骨龍再次格格震動,竟然有了抵抗的趨勢。
就在此時,陳韞身上環繞火焰,雙眼透出金色光芒,如同初生的神明,同樣升上天空。
火光倒映在大海之上,讓海麵恍若燃燒起來,火與水交融,要滌**世間一切!
他站在燭龍對麵,與那團龐大的黑霧對峙,卻不落下風。
燭龍仰天咆哮一聲,在他的調動之下,澳城內無數生靈被黑霧縈繞,不斷上升,就要匯入天地脈中,汙染天地。
陳韞衣袍在狂風之中鼓動。他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下方神州土地之上,雙眸中倒映眾生萬相。
無數黑氣轉移方向,開始匯入陳韞體內,源源不斷地衝擊而來,而他在漩渦之中,堅如磐石,巍然不動。
燭龍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撐到什麽地步!”
話音剛落,魔氣更烈!
天地之間,風雲變色,眾人已經無法再插手進去,俱是心急如焚。
澳城之內,已經如同煉獄一般。
葉青薑等人仗著本身力量來源就是魔氣,因此此刻正潛入在澳城之內。
眾人抬頭,看見上空兩股力量正在彼此博弈。
葉青薑祈禱:“小鳳凰,你可要堅持下去。”
謝詩起轉頭問項宣:“現在數據多少?”
項宣凝重道:“儀器已經無法測量,超過我們目前已知的數值了!”
上空,顧沉璧神色變幻不定,看向陳韞,見他臉色逐漸蒼白,手指動了動。
“要插手了嗎?”燭龍笑了起來:“那便插手吧,畢竟萬物生靈對你而言,並不值得啊。你也不能理解鳳凰守護世間的執念,不是嗎?”
一隻手忽然伸出,竟然在這時拉住了顧沉璧的手。
顧沉璧一怔。
燭龍也愣住了。
陳韞艱難地勾著顧沉璧的手指,道:“你提醒了我。解鈴還須係鈴人,一切緣滅,都要歸結於緣起。”
他轉頭問道:“顧沉璧,你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的嗎?你會因為我,而喜歡上這個世界。”
顧沉璧緩緩點了點頭。
“世間一切魔氣源自於盤古本身,是盤古的愛與惡化為了生靈的七情六欲,才衍化出清濁之氣。”陳韞轉過頭,目光中倒映著顧沉璧,似乎透過萬年的光陰,回到最初的那一刹那。“壁畫、陣法、鳳凰,一直都在提醒我這件事情。”
“要化解累世之劫的關鍵,不是鳳凰,而是盤古當初生出的一念。”
四周魔氣盤旋,將天幕遮擋,萬籟俱寂,宛如回到創世之初。
陳韞在顧沉璧的嘴唇上一吻。
下一刻,兩人身後同時升起鳳凰之身和盤古的幻影。
盤古透過顧沉璧的眼睛,注視著陳韞,它歎息道:“當我在這片神州看見一團火焰,愛與惡同時而生,一念起,劫隨之而生。”
“神州萬年劫難,也是我的劫難。愛而生惡,愛而生魔。但愛終究能夠化解一切。”盤古溫柔地看著他:“此刻,吾心圓滿。”
倏然,陳韞和顧沉璧之間湧出磅礴烈焰,火焰逐漸擴大,成燎原之勢,淨化天地一切魔氣。
“盤古之心,不會讓這個世界毀滅。”陳韞朗聲道:“燭龍,你比盤古之心蘇醒得更早是注定的,但一切將由盤古之心作結,也是注定的。”
燭龍感覺到體內魔氣正在逐漸消散,力量正在減弱。
它咬牙切齒道:“怎會如此!”
它一擺身軀,卻要逃跑。
底下,骨龍振作,像是要掀翻背上島城,跟隨主人而去。
然而船艙中,忽然躍出一道金色光芒。
小土狗在空中不斷延伸伸長,光芒越來越盛,天地震**,群山響應。
眾人震驚地看著空中兀然出現了一條長龍。
“臥槽,那是龍嗎?”
燭龍:“……”
陳韞冷笑:“你看,你不知道事情可太多了。是不是打算再來一句「怎會如此」?”
金龍向骨龍俯衝而下,一把叼住骨龍頭顱,將它死死壓製在海麵,瞬間壓起龐大海潮,骨龍轟然倒下,海浪濺起百層樓高。
金龍抖了抖腦袋,驕傲地咆哮一聲:“汪——”
眾人:“??”
雪貂一捂額頭,喃喃道:“糟了,世間再沒有龍,忘了教殿下龍是怎麽叫的了。”
顧沉璧終於回過神,摸了摸嘴唇,對陳韞目光灼熱道:“再來一次。”
“呃……”陳韞訓斥道:“看看場合!”
顧沉璧想起陳韞之前說過的,隻得點了點頭,對燭龍麵無表情道:“那就速戰速決了。”
他伸出手,淡淡道:“劍來——”
震**天地的嘯空之聲傳來,一把巨劍從萬裏之外,穿梭重重阻礙,落入到顧沉璧手中。
顧沉璧單手持鎮魔劍,對燭龍道:“這一劍,終於落到了該落的地方上了。”
燭龍轉身欲走,卻被一道龐大劍氣夾雜著無數劍影,以無可抵抗之勢劈下!
鎮魔劍出!
燭龍身首截斷!
燭龍頭顱雖斷,但竟然不死,仍奮力要逃。
底下謝二剛剛醒過來,就看到這一幕,震驚道:“這是什麽龍啊?蚯蚓吧?”
封不對:“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可錯過太多劇情了。”
“等等。”陳韞彎弓搭箭:“你的溯光輪還沒有留下。”
燭龍已經退至遠處,確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射中自己,遠遠傳來冷笑聲響:“你且試試。”
然而陳韞勾起唇角:“試就試。”
他看也不看,弦顫,箭出。
那箭宛如有了定位,竟然筆直追蹤燭龍而去!
箭在空中旋轉,火光越燃越烈,最後化為一道光團,直接將燭龍裹入其中!
半空中爆發出強光,烈焰過後,一團灰燼飄落在海麵上,溯光輪如一輪明月,靜靜沉入海底。
“還有最後一件你不知道的事。”陳韞收回弓:“溯光輪裏被提前放了小小陣法,不太起眼,足夠我射中這一箭罷了。”
就在他告訴謝詩起調出溯光輪之時,他就猜到說不定還有人潛伏在總局,所以提前做了這手準備。
金龍確定自己已經將骨龍壓實,轉身飛向陳韞,將陳韞托起。
陳韞摸了摸身下的鱗片:“呦,侄子,挺酷,終於不醜了。”
顧沉璧看著陳韞,提著鎮魔劍也想要上去,淡淡道:“侄子。”
金龍:“??”
它尾巴一甩,給了顧沉璧一個白眼。
顧沉璧:“……”
沒想到剛剛學習完戀愛必備知識,又要開始學習育兒知識,果然大道求索就是不斷學習的過程。
一場大戰平息,竟然已經到了月亮初升之時。
一輪明月從大海盡頭緩緩升起,溫柔月光撒向神州大地。
陳韞怔怔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顧沉璧笑了一下,低聲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顧沉璧收回鎮魔劍,看著陳韞,一手暗自使勁,強迫金龍不要動,一邊輕輕握住陳韞的手,也低聲道:“可能世間真正美好的事物,總要晚一步才圓滿,但總會有圓滿的一天。”
底下,謝詩起和陳往矣一起踱步,愁苦道:“他們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才下來?”
作者有話說:
還沒完哈,還有一章收尾!